第二天傍晚,高冈叫上何稚秋,开车驶向“红灯区”。
    “你不是说,对我下手的人可能在酒吧吗?”何稚秋忧心忡忡。
    车正好开到十字路口,前面是红灯,晚高峰堵了路,车辆整齐排成一条长龙。
    高冈追着队尾,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自在,笑了一声:“你怕什么?”
    “我不是怕!”何稚秋反驳,“凶手要真在那里,我是无所谓,但万一又有无辜的人被连累怎么办?”
    前面红灯转黄,高冈把车开出去,一点一点往前蹭。
    “担心燕轻啊?”他转头冲何稚秋笑,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何稚秋语气激动:“呸!乌鸦嘴你。凶手要真敢动她,我第一个冲上去拼命。”
    “那么认真干嘛,人家姑娘未必会领你情。”
    听了这话,何稚秋脸上神情淡下去,他看向窗外:“领不领情不重要,我也没想那么多。没有燕轻,我难道就会与凶手和平相处么。我们那个戏班,不能白受委屈;我冤死的同事,也不能就这样白白送命!”
    说到最后,他又激动起来,猛锤身下的座椅。
    “嘿,轻点儿,别给我整坏了。”
    高冈打着方向盘,换了另一条路,虽说绕了些,总比在这儿堵一两个小时来得强。
    左后方有车追上来,车窗大开。
    高冈余光看了一眼,车上人一头长发,身形劲痩,皮肤泛着古铜色光泽,身上戴满银饰,如雪一般白亮。
    两辆车并行向前,经过岔路口时,高冈看到左边车车头一转,往高架桥上开去了。
    他忍不住多看了眼,那辆车贴着桥,转了一圈,最后驶向cbd的方向。
    何稚秋觉察到他的不专注,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发现:“怎么了?”
    “没事。”高冈回过神,前方路况顺畅了许多,他加大油门,加速开往目的地:“待会到了酒吧,你一切听我安排。”
    到的时候,酒吧刚开始营业,偌大一个空间,只寥寥几人。
    他们选了和上回一样的卡座,叫了两杯马丁尼,两个人靠在沙发的角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高冈低头喝一口酒,然后皱起眉,嫌弃道:“这酒掺了水,不正宗。”
    何稚秋尝不来,只好单纯点头附和他。他寻常过来这边,都只是点几瓶啤酒,其他的少有尝试。
    “下次我带上你们几个,一起去喝点好的。”
    “你还会品酒?”
    高冈一笑:“品酒谈不上,只是学过调酒,懂一点皮毛。”
    两人交谈的间隙,酒吧客人越来越多,周围的卡座填满了人,原本安静的酒吧逐渐嘈杂起来。
    隔壁传来令人耳红心跳的动静,酒杯相撞的清脆声中,夹杂着男人的喘息。
    简直肆无忌惮。
    何稚秋不太自在。
    舞台上,燕轻已经就位,正调试设备。
    她向前倾身,头发在霓虹灯下微微发光,光滑细腻的后背皮肤暴露在空气中,漂亮的蝴蝶骨上抹了细碎闪亮的金粉,像蔚蓝海水里晶莹润泽的珍珠,叫人移不开眼。
    何稚秋控制自己不去看她,低头灌了一大口鸡尾酒,就听见高冈说:“上次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
    他回神,拍着脑袋,看向高冈。
    高冈抬了抬手,展开一张巴掌大的黑色碎布。
    酒吧光线昏暗,只隐隐瞧见布料上的暗纹,似乎像船,又好像有一些花瓣,即将喷薄而出。
    燕轻的歌声恰在此时响起,空灵而又沙哑,有一种回荡于山谷之中的惬意感。她气质疏离,拒人千里,却好像如影随形。
    她的歌声老是回旋在何稚秋的心里,这种魔力,让他一再打破底线,放任自己在这乱糟糟的世界里肆意疯狂。
    燕轻的目光,隐晦地看向高冈这边。
    何稚秋说:“我好像见过,记不起来了。”
    “再仔细想想,事发当天,你是不是在戏楼见到的?”
    “戏楼?”何稚秋磨着下巴,似乎在思考。
    “戏楼里面,碰过道具筐的。”
    何稚秋眼睛一亮,记忆中有一根线搭了起来:“好像是有这回事......”
    他的话被人打断,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坐到了他们身边。
    少年举起自己的杯子,向他们敬酒:“两位,这酒如何?”他声音低沉,语气虽冷淡,却因带了鼻音,显得有些孩子气。
    高冈迅速收起手中的东西,回敬少年:“还不错,如果没掺水的话,能在全城拔个头筹。”
    少年皱眉,拿起桌上的鸡尾酒,放鼻端嗅了嗅,喝了一口。
    他手抖了一下,咬着腮帮,转头冲吧台那边招手。
    很快来了个调酒师,少年隐忍着怒气,沉声道:“几天不来,你们就敢这样砸我的场子?”
    手里的酒水冲调酒师兜头泼下,酒杯被狠狠砸在他嘴角,那里瞬间红了一块,少年显见得动了怒。
    周围的客人仍继续玩闹,台上燕轻的歌声也在继续,他们这边的动静,根本无人在意。
    “两位,今晚不收你们钱,算是赔礼。”少年致歉,叫调酒师开一瓶新酒,给高冈他们斟上:“我叫阿蕃,陪二位喝一杯。”
    高冈谢过,与何稚秋碰杯喝下。
    阿蕃斜撑着身子,问:“刚听见两位在聊天,我来不打扰吧?”
    高冈掀起眼皮看他,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打扰,我们刚在聊正乙祠戏楼的案子,这个你知道吧?就上周轰动全城那个。”
    “有耳闻,只是不太清楚细节。”
    “那你可就来对了,案发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高冈眯起眼睛,把这当作饭后谈资:“说起来啊,也巧,我在现场无意找到一块布料,当时我那衣服内里有粘条,不小心把这布料带回家了。原本没觉得有问题,谁知道就因为这,我家的房子居然被人泼汽油烧了。你要说不是凶手干的,我绝对不信。”
    阿蕃作出惊奇的模样:“刚才你拿在手里的,就是那块布么?没烧坏?”
    高冈摊开手掌一拍:“这玩意儿我一直带在身边,根本不在那屋。纵火人大概是想找到它带走,没找着,干脆一把火烧掉。你看看,就这小小一块布料,烧了我那么大一房子。”
    阿蕃闷头喝酒,而后曲起手指,指关节在桌上叩了叩:“你这个,不告诉警察?”
    “等我喝完这酒就去。”高冈拍着何稚秋肩膀笑。
    阿蕃坐了一会,等到台上的燕轻唱完第二首歌,他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绕过人群,来到尽头的洗漱间。
    地上到处是不明污秽物,他捏着鼻子,大步走到里面,那里正蹲有一个男人,穿着保洁员衣服,套橡胶手套清刷便池。
    阿蕃拉起他,语气急切:“赶紧走,警方找上门了。”
    男人手足无措:“......走、走去哪儿?”
    “你别管,先走再说。”他望一眼外面的酒吧,有人赶过来,小声提醒阿蕃:“他们走了。”
    阿蕃脱下外套,转头对男人说:“把你纵火那天穿的衣服带上,别留下证据。我给你拖时间。”
    高冈无视酒吧里无数双盯着他的眼睛,搁下杯子,冲何稚秋道:“我们走。”
    他们走得很快,出了酒吧直奔路口的车。
    身后响起一阵轻巧的脚步声,高冈不动声色,大拇指屈放在食指和无名指上,青筋暴起,蓄势待发。
    一股劲儿混着风刮来。
    风至,就是此刻!
    高冈手搭在何稚秋背上,将他往前一推,与此同时,转身朝来人出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
    那人被打得后退几步。
    “你在袭警。”高冈沉声道。
    阿蕃捂着肚子,捏着拳头看他:“你不是警察了。”
    “知道得还挺多。”高冈一个箭步冲去,直拳击向阿蕃面门,他一眨不眨,作势格挡。
    见阿蕃不上当,高冈胳膊一弯,勾住他脖子,用肩部力量将他往地上摁去。
    阿蕃顺势旋身,轻巧地从高冈手里逃出来,脚一伸,勾住高冈的脚踝,膝盖就往下顶。
    高冈绷紧了腿部肌肉,没让阿蕃得逞。
    几个来回后,高冈脱下外套,往地上一扔,汗水在盛夏的燥热中迅速蒸发。
    他迅速后退,与阿蕃隔开了距离:“大乌树怎么派了一个毛头小子过来?”
    阿蕃擦了擦嘴角:“毛头小子也能让你吃不消。”
    高冈喘着气看他,汗水打湿了睫毛,视线稍显模糊。
    半晌,他朗声一笑:“痛快!”
    远处传来警铃声,红蓝色光交替闪烁,将这巷道里粉色的暧昧驱散了点,同时也打断了巷道里的对峙。
    几辆警车堵在路口,下来一群警察,为首的端枪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几个人直往里冲。
    高冈和阿蕃相继摸出身份证递给后面的警察做登记,高冈眼睛一直盯着里面,随口一问:“里面出什么事了?”
    那警察看他一眼,没回,眼神里有一丝警告。
    高冈无奈笑笑,收回身份证,盯着安静的巷道没有说话。
    突然间有一酒吧店门大开,里面冲出一个男人,手上抱着一只布袋,奔跑时双眼通红,表情惊恐。
    在他身后,刚才进去的那几个警察追出来,几声怒喊,激得那男人跑得更快。
    为首的警察紧抿双唇,冲地上放了几枪,那男人腿一哆嗦,却只顿了一秒,然后一鼓作气冲出路口重围,往街上跑去。
    “拦住他!拦住他!”带队的警官发出怒吼。
    “晚了......”高冈喃喃道。
    马路上,一辆汽车冲出来,男人的身体狠狠撞上车头,下一秒,半边身子被卷入底盘,车头抵着他往前开出数十米,腰部以下血肉模糊,刺眼的白光打在他脸上,已是毫无生机。
    在场的人目睹这场惨剧,一时说不出话,不待他们回神,警察们已经拥上去,不再管巷道这边了。
    高冈蓦地回转头,看向身后——阿蕃早已不见踪影。
    他暗骂一声,一拳打在墙上。
    阿蕃一头扎进电梯,摁下按钮,电梯开始攀升,阿蕃深深呼吸,够到短袖袖口,往额头上擦汗。
    “叮”一声响,电梯抵达七十六层,门开,芦花白正坐在窗前等他。
    “先生。”阿蕃倾身。
    芦花白听出他语气里的起伏,起身懒洋洋伸腰:“跟人打架了?”
    “是,在拖时间。”
    “他们告诉我,你当着警察的面,让人开车撞死他了。”
    “他行踪被警方发现,留着,会是个炸弹。”
    芦花白轻笑,转过身来,一步步向阿蕃逼近:“被谁发现,那个臭警察?”
    “他带了何稚秋过来。那个证据......没烧干净。”
    说这话时,阿蕃瞥一眼立在展厅正中央的那条黑裙子,很快又低下头,眼神躲闪。
    注意到阿蕃的目光,芦花白步子一转,走到中间。
    他伸手勾起裙角,脸慢慢贴上去,这是他从燕轻那里偷的,她要处理掉,他不让。这是她第一次,为了他杀人。
    虽然,她并不知道。
    就当她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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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得太慢了,一日双更吧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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