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她的周身凭空升起螺旋往上的水流,把她绞在水流之中。
    这些水流并不温和,反而处处暗藏杀机,一不小心她的皮肤便被划破,好几次水流像是活了一样,跟她缠斗起来。
    “姐!”温点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扑出来,疯了一样要冲进那些水里面。
    就耽误了这么片刻,各宗的人开始围上来,先机已失,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这家伙怎么还没走?”顾九命刀背一抬,砸到温点的胸口上,把他整个人砸进了黑黝黝的空门之中。
    “姐!放我出去!”温点又惊又愕然,扑腾着手脚要出来,但是空门的吸力很大,没两下就被拽过去了,声音游游荡荡地传出空门。
    被水绞着的温浅知道自己这次是逃不掉了,把□□往顾九命怀里一丢,目露悲壮:
    “姑娘,谢谢你的帮助,把这个给点儿,族长的身份从今天开始也交给他,让他记住无论如何不能回来救我,不管我如何,都当我死了,快走!”
    她人在水中,声音明明应该很含糊,但是她吼得声嘶力竭,那声音便如突破了禁锢和界限,如惊雷般传出。
    顾九命和她对视一眼,那一眼时间很短,又似乎很长,但她读懂了什么,抱着□□转身纵身一跃,跳入空门之中。
    黑黝黝的空门一闪,彻底消失在众人的面前,巴妄等人望着虚空面面相觑,有人抬手探过去,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痕迹。
    “见鬼了!这是什么术法?刚刚伪装温浅的又是谁?”
    巴妄回头看着遍体鳞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温浅,抚须道:“看来上三界要热闹了,什么时候界里出了这么一个人,老夫都不知道。”
    远及千里之外的一个小村庄,后山有一处僻静的洞穴,空门在半空之中忽然显现,顾九命把温点丢出来,然后才迈步出了空门,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里的人,都是温家的,他们围着篝火而坐,沉默无语,看见两人出现,目光紧紧绞着顾九命的脸,直到看见她把寒玉肌褪去,露出本来的面容,才有些失望。
    他们的族长,到底还是没有逃出来。
    温点抱着□□跌坐在地,表情阴冷。
    梁画看向顾九命,用眼神询问,得到顾九命无言的回复后,他才垂了垂头,道:“这里只是暂时的存身之地,我只能找到这了,上三界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各宗的,想躲过他们的搜查很难。”
    他能帮到的也就是这了,也就是他的面子,才能给他们在这偏僻的地方找个小地方待着。
    事实上,他做到这一步,对于宗门来说已经是背叛了。
    想到这,他忍不住瞥顾九命一眼,面露复杂。
    顾九命不知道梁画多少小心思,她只是俯视着温点,问:“调整好了没有?”
    温点赤红着双眼猛地抬头,怒声质问顾九命:“你为什么不救她!?你为什么自己回来了!?”
    顾九命双手抱着胸不怒反笑:“温浅让你当族长,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你什么意思!?”他唰地站起来,手握□□怒气冲冲想继续质问顾九命,然而看着她那神情寡淡的脸,却发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可少年心中总有一腔怒火要燃烧,也有一身热血需要挥洒,所有的心气都需要一个发泄口。
    于是他对着顾九命提枪而上,□□惊鸿,如龙飞凤舞粗狂自傲,一招更比一招凌厉。
    眼看着那冷银色的□□就要击中顾九命,却见她依旧巍然不动,狭长的眼眸轻轻眯着,不悲不喜地望着他。
    这更让他怒火中烧,瞧不起谁呢!?
    可谁知□□还没到她面门,一杆黑冷色的同款□□不知从哪个角落奔袭而来,锵地一声,两杆枪撞上,带出来的余波震得洞口之上的山体微微滑坡。
    温点一惊,目光先是落在那黑枪上,除了颜色不同,这黑枪跟温家祖传的这杆冷枪外表是一模一样!
    接着,他顺着枪去看人,只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顾九命的身边,肩宽而笔直,手脚修长目光厚重雄浑。
    只一眼犹如看见战场上万马奔腾,将士突进。
    温点出身温家,温家的人对战场都很敏感,对战场上的人更敏感。
    所以他一看这个女子便知道她是天生披战甲的人。
    顾九命立在原地,反手弹出一颗石子,噗地击中温点的膝盖,他噗通一下跪得十分利索。
    “你干嘛!?”温点感觉总有一日能被顾九命气死。
    顾九命斜眼过去,“让你好好跪一下你祖宗。”
    温点:“……?”
    第110章
    温家剩余的人全部站了起来, 人不多,大概也就一百左右。
    因为温家是个特殊的家族,家族里的人只要资质好点的, 都会被想方设法推出去塞进各宗里面,不会留在家族里。
    这些余留在家族里的, 要么是年纪还小,还没参加大选的, 要么就是资质不怎么好的, 也就是一堆老弱病残。
    否则也不至于面对巴妄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什么祖宗?说清楚。”
    “什么意思啊?”
    眼看着他们越靠越近, 有些剑拔弩张意味的时候,封嘉赐带着藏山的几个人从洞口里进来,几个人身上都若隐若现地闪着银色冷光,面容沉冷麻木,有种看谁都像看着垃圾的狂傲,他们的视线就那么轻飘飘地一扫。
    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森森的杀气笼罩着他们,就如同一只冰冷的鬼手仅仅地掐住他们的脖子,那种寒意从脖子直窜上头皮。
    于是他们泄了气, 看来这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了。
    顾九命随意看了一下,见用了神兵玉玺后的藏山众人能压制住温家这上百人,便放下心,现在就只剩下搞定温点这个现任族长了。
    温点怔愣着抬头, 一脸莫名其妙,他想站起来,膝盖才抬起了数寸便被温离的一枪架在肩膀上压了回去, 噗通一下又跪了一次,这一次力气大得膝盖都陷入地面几寸深。
    “你——”
    “闭嘴。”温离不近人情地喝了一声。
    顾九命拢着袖子站在一侧,平静无波,像个闲适的钓鱼人,她看着温离的一举一动,道:“决定了?”
    温离深呼吸:“想清楚了。”
    她目光晦涩地盯着温点,眼神之中是被年岁侵蚀的木然,是历经世事的通透,对眼前这个流着自己家血脉的小孩,一丝柔和终究破开了重重冷漠:
    “我是你四千年前的祖先,我叫温离,当年大战礼秉派我去驻守空神域,最后与公弄座下的安海对上,两队人马同归于尽。”
    轻飘飘的声音入耳,温家的所有人同时呆若木鸡。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但也并不陌生,温离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是被代代相传耳提面命的温家烈士,刻着她名字的牌位是要放在大堂之上,日日供奉的。
    “你……还没死?”
    温离点头又摇头,脸上的那一种复杂无法单单用语言形容:“我死了,现在的我,是鬼体。”
    一片死寂,似乎连同空气的流动也凝滞起来,甚至梁画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温离知道他们不信,于是收回□□闭眼凝神,倏地一下她刚刚还十分凝实的身体便如黑烟般散开,散开不过一息,又重新凝结回去。
    这操作,梁画在擂台上看见温离使用过,但那个时候他完全没往鬼体的方向去想。
    原因倒也简单。
    就是因为鬼这种生物他们很了解,怨气形成的煞气,由煞气组成但又被煞气所困。
    如无意外,鬼这一辈子都是离不开煞气之地的,因为出来了之后鬼体里的煞气会被天地净化掉,估计还没走出几步就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了。
    可眼前这个……
    “你……”温点抿直了嘴角,他从未想过在战场里跟他同行了一路的温离会是他的祖宗,而且辈分还大得吓人。
    梁画却顾不得温家这边怎么样了,他一把拽住顾九命的胳膊,急切地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感觉藏山那几个像是换了灵魂似的家伙那目光要吃了他一般地盯着他。
    那视线,灼热得能在它皮肤上烫出个洞来,他顿时闭上嘴,把顾九命拽出山洞再说。
    顾九命任由他拽着,到洞口才抽回手:“梁团长有什么话直说吧。”
    梁画猛地回头,又气又无奈:“你这是什么意思?温离是温家人,你拉拢温家人,是想做什么?帮着礼秉造反吗?”
    顾九命咂巴着“造反”这个用词,觉得挺有意思的,“什么叫帮着礼秉造反?看来梁团长知道得不少。”
    起码知道礼秉即将要回来,否则他不会这么说。
    气氛为之一肃,梁画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说漏嘴,也没想到顾九命思维会这么活跃,观察力会这么锐利,他沉默了半响最终败下阵来:
    “顾道友,事到如今我必须要提醒你了,或许你是被某些人稀里糊涂地就拉入局,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但我建议你不要掺合温家太多事情,否则你和你的藏山都会被连累。”
    顾九命这下明白了,这个梁画根本不知道她在这件事里是个什么身份,暗觉好笑,有些故意地说:“梁团长倒是说说现在是什么形势。”
    梁画兀自纠结了好一会,才和盘托出:“现在仙界的主人是公弄,公弄死了四千年的死对头礼秉会以某种秘法复活,而温家就是礼秉的势力,现在的天下是公弄的,跟他作对是很愚蠢的一件事。”
    “那日在战场里,无尘仙君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一件事,还下达了命令,要彻底清洗掉温家人。”
    顾九命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哦,这样,那上三界不要温家人,我藏山要。”
    梁画一怔,继而恼怒起来,他急乱地脱口而出:“顾道友,你怎么就听不懂我说什么,你跟温家人扯上关系就是……”
    声音忽然戛然而止,他目光渐渐一沉,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警惕地盯着顾九命:“你,难道是礼秉的人?”
    他一开始没有这么想是因为顾九命和藏山是空神域的,那个封闭了四千年消息和资源都贫瘠的地方离礼秉和公弄的事情似乎很远,上三界才是主战场。
    可如今细思顾九命进来上三界以后的种种行径,将他们拼接在一块就会发现,顾九命似乎是向着礼秉那边的!
    他想到这,心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脑海飞快地分析着,手里握着的□□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再怎么瞒着宗门帮顾九命,也只是因为觉得亏欠她,但若她是礼秉那边的人,那就是根源上的敌人,这一点他的立场从来很坚定。
    会扰乱上三界四千年平静和安稳,想把整个修仙界搅得再一次伏尸千里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守护上三界乃至修仙界,是上三界每个修士的责任!
    顾九命一身倦懒,一只腿曲着地靠在洞口边上的山体上,她把索命刀抱在怀里,对梁画突然冒起的警惕和凛凛战意视而不见:
    “谁说我是礼秉的人?我跟礼秉的关系,是有我没他。”
    梁画一怔,“你跟礼秉……”
    到底是什么关系?
    可话还没说出口,便听见洞里的温离对着里面的温家人沉重地开口:“从今往后,温家人再不为礼秉而战,温家的信仰不再是光复礼家的血脉,从此,我们温家只为自己而活!”
    那如同宣誓一般的声音从洞里传出,一字一句如盖章立定,坚定不移。
    梁画嗓子一滚,竟不知道作何反应。
    顾九命依旧在等着,不知道在等什么,随后便听见温离继续说:“数千年的信仰一招化解,我知道你们很难受,但礼秉并不是那个值得我们卖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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