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来五日了, 每日看见的除了树就是河,没见到过任何一个活人。
    “师叔,你说我们进来的时候又不是只有我们派,别派也下来不少,怎么鬼影都没见到一个?这破地方到底有多大?”
    纪灵山气呼呼地跑到她师叔身旁,忍不住拽着她师叔的衣袖摇晃:“你应我一下呀!”
    这师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一开始就呆傻了似的,虽然他原本就不怎么活跃, 但怎么这次闭关出来之后,像是傻了一样。
    虽然纪灵山称呼师叔,但这个师叔的年纪看起来着实不大,外表也就十□□的样子。
    肤质凝白, 一身清闲模样,少年意气鲜衣怒马用在他身上再适合不过。
    “师叔!”纪灵山瞪他。
    或许是恰好回神,又或许是被纪灵山吵醒, 左无从回忆中醒来,压低眉眼问:“你再说一次你那个朋友。”
    “哪个朋友?”纪灵山略感怪异,实在太不对劲了,她第一次看见自己师叔不执着棋子,执着一个女子了。
    “顾九命。”左无干脆盘腿坐下,一副打算细心静听的样子。
    纪灵山只好也跟着坐下,丢了根树枝进火堆中,再一搅,火猛然蹿高。
    可她实在忍无可忍了:“师叔,我们现在的重点是怎么走出这个鬼地方去到真正的大佛门界。”
    “再说了,整整五天,你让我说了好多遍了!你不腻我都腻了。”
    左无听着,忽又想起什么,骤然望向纪灵山:“萧千易死了吧?”
    这眼神中的警惕让纪灵山心中暗惊,加上忽然提起萧千易,她心情有些复杂,想起顾九命告诉她的事情,她表情颇为怪异:
    “死了。”
    “那就好,那小子心术不正,”左无松了口气,“好了,再给我说说你那个朋友。”
    纪灵山无法,她这个师叔出了名的执拗,痴人一个,他认定的事情别人怎么劝都不行,只好又把跟顾九命相识相认相助的过程详详细细地再给他说一遍。
    事无巨细,完完整整。
    左无望着火堆出神,他听着纪灵山的声音,意识朦朦像是睡过去一般。
    他脑子一昏,真的睡了过去。
    他做梦了,梦见了仿佛很久以前的事,又仿佛是近在迟尺的事情,一切真实得让他茫然。
    梦里,他仿佛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看见自己在一个清雅的寝室中,梦中的自己在望着眼前下棋的顾九命。
    她长发披散,素袍轻拢,一派闲适疏懒。
    他面露不满,把被她捏在指尖中的白棋夺来,怒然道:“放了他们,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根本不想当什么妖女,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把他们留在这,平白让别人污你名声?”
    眼前的女子只是轻笑,又重新捏了另外一颗白棋,自己琢磨去了。
    “你别以为用棋局就能糊弄我,中了几次招之后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左无满面毅然,可视线已经往棋盘飘去。
    他忍无可忍,不想见她糟蹋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的棋局:“不对,这么走就一步错步步错了。”
    可迎上顾九命似笑非笑的目光,他一抿嘴,低声嘟囔:“我不是说棋,是说你,你把封嘉赐和易斯年他们都放了,好好修炼不就行了?为何要得罪整个空神域?”
    “我为什么要放?”顾九命觉得无趣地丢掉棋子,挥手把棋盘一收,轻笑道,“要是放了让谁伺候我?你吗?”
    左无倏然红了脸,视线胡乱飘,恼羞成怒:“你别胡说扯开话题!我是为你好,放了他们,空神域的修士就不会追杀你,男女之欲对你而言真的就这么重要吗?”
    顾九命敛眉压下不耐之色,干脆靠近他,威胁道:“好啊,我现在临幸你,然后我马上把他们放了,你乐意?你乐意我就放。”
    他大惊失色地往后一退,可最后还是顿住,他赤红着眼睛维持着微微后仰的姿势想了许久,最后英勇就义、壮士断腕般一撇头:
    “好!”
    说罢,他咬唇垂眼又手忙脚乱地解自己衣袍:“你定要说到做到!”
    最后衣衫半解,春色半露的他一抬眼,撞上顾九命无语郁结的目光,他羞愤地卷起脚趾:“干嘛?!你还嫌弃我不成?”
    “对,嫌弃你又傻又痴,”顾九命说完,一举拽他的衣襟,把他扔出了寝殿门,并且下令,“把这傻子给我丢山下,不想见到他。”
    于是,梦里的左无被封嘉赐丢到山下,他回头,只碰到封嘉赐有些不满的目光。
    “少接近主上。”
    还有这句警告。
    可他不肯走,非要坐在山下不吃不喝,怒瞪着那个寝殿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他的仇人,他整整坐了半个月,刮风下雨、下雪打雷,巍然不动。
    连五蕴派的人找到这里来他都不肯走。
    他非要说:“不行,我一定要劝她把那些男宠都放走,我能懂她的想法,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左无骤然梦醒回到现实,他听着纪灵山的话怔然半响。
    前世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若是真的,为什么又重来了一遍,可这一遍跟从前颇有些不同,纪灵山居然比他先一步认识顾九命。
    若是假的,又为什么他对这些记忆如此清晰?
    “你说易斯年和封嘉赐为她在五行秘境中打起来了?”左无扭头看向自己的师侄,问。
    “对啊,好一场大戏呢。”
    左无颇为失望地垂眼,不管前世是不是真的,她依旧沉迷于男色中不可自拔,这一点无论这一世区别多大,她还是没有改变。
    为什么?男色就有这么大的诱惑力吗?好好修炼不好吗?明明下下棋再修炼,人生便已经足够圆满了。
    左无正想着,忽然听见一声丧钟敲响,再荡开一声震天大吼,声音远播,震耳欲聋,惊鸟俱飞:
    “混账!谁杀我儿!”
    纪灵山大喜:“是十绝门魔君的声音,他们在附近我们快过去,他这一吼,若我们五蕴派的人在附近,肯定都会找过去,我们就可以和大家汇合了!”
    半个时辰前,顾九命见到那个佛修。
    他说他叫随净,是大佛门界空觉寺的佛子。
    他在找一个人,一个空神域人人得而诛之的人。
    “我知道,”顾九命朝着在岸边翻滚痛呼的司南庚轻抬下巴,“他。”
    随净似乎回了下头,但顾九命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不是瞎子,只是感觉他“看”向了司南庚的方向。
    只见他轻轻摇头:“不是他,他太弱。”
    两人陷入了沉默中,又或者说是互相打量。
    他不像是有敌意,顾九命把刀收入鞘再觑他,相当于塑灵修为的辟谷期巅峰。
    “空门法?”
    他问完,见顾九命不答,又道:“很厉害。”
    顾九命敛眉警惕起来,这人分明是大佛门界的,却认识空门法。
    可顾九命还没警惕完,便见他捂着腹部,轻蹙眉,额头渗出了冷汗,她似有所觉心中一跳:“大师。”
    他倒是镇定,只是片刻便松开手,语气稀疏平常地说:“被河妖寄生了。”
    顾九命视线挪向他的肚子,所以佛子怀孕了?她弄的?
    她正想这个佛子会不会因为这事跟她打起来的时候,便听见司南庚的惨叫。
    他叫得脖子的青筋蹦起,叫得凄厉至极,他掐着自己的肚子,瞪圆了眼睛又拼命蹬腿挣扎。
    隔着衣服,顾九命能看见他肚子里的东西在动。
    “要出生了。”随净来到司南庚的跟前,手抚上司南庚奇大的肚子冷静感受。
    “男子要如何生?”顾九命背刀而立,对司南庚的惨叫无动于衷。
    “无论男女,灵力若够,破肚而出,被寄生者不会死去,但修为大跌。”
    司南庚在痛苦中感觉到随净的动作,一把拽住随净的手臂,大叫:“救我!救……我!”
    他耳朵微动,嘴里念诀,只见金光一闪,一个金色繁琐的“出”字从他嘴中吐出,就要印入司南庚的肚子中。
    可下一秒,那个金色字体被一刀挑散。
    随净回头,脑后白布轻晃。
    “他的人头是我的。”
    顾九命已经准备好跟这个佛子打一架的准备,无论如何,今日司南庚必须死。
    可没想到,随净闻言只是点点头:“帮我找那个人。”
    司南庚大骇,声嘶力竭地大吼:“别!救我,我也、我也可以帮你……”
    顾九命有些意外佛子的“好说话”,她睨司南庚一眼,冷笑:“可以。”
    于是佛子十分自然地收回手起身,拢袖站在一边,垂着头似乎在看着司南庚。
    两人静默无语地等着,等到司南庚彻底断气的那一瞬,他们皆默契地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
    就在这一瞬间,顾九命感觉识海清明如甘霖流过,霎时浑身清爽。
    终于,她心魔隐患的始作俑者,终于死在她的眼前,前世的一切在这一世不再会发生,她不会再死在他的手中。
    她从司南庚的尸体上收回视线,“你不救他,于你修行无碍?”
    “因果不在我身上,救与不救并不重要。”随净不紧不慢地拿出一瓶圣水,洒在司南庚的身上,没片刻,死得狰狞的司南庚面目变得安详。
    她看着他那仿佛超脱世人、无悲无喜的脸,心里升起一抹好奇:
    “佛修都与大师一样冷血?”
    或许不该如此,但她对佛修没什么好印象,是归法大师给她的刻板印象。
    她对司南庚冷血是理所当然,但他只是第一次见司南庚而已。
    他顿了片刻,似乎在深思,可他深思的模样也像毫无感情,他回应:“仅我如此,大佛门界的佛修皆是悲悯圣者。”
    顾九命挑眉,对他的话并不尽信,“如此一来,大师找那个人想必也并非是要劝人从善,救济众生。”
    随净摇摇头,因为掩盖了眼睛,他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
    “若是找到那人,大概先把双眼摘下。”
    “然后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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