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个好的,管他娶的是谁,”赖云烟眼睛动也不动地看向他,“魏大人,他前途之事,婚姻之事最好全都是天定,你可别在其中作什么文章。”
    “若不然?”魏瑾泓看着她扬高的下巴,无所谓地问道。
    “若不然,魏大人就会再次明了一次什么叫做妇人的心狠手辣。”他不是最恨她的翻脸无情吗?他要是逼得她一点活路都没有,她完全不介意再来一次。
    “你不活了?不替你兄长活了?”
    “我想活,也愿意为我兄长活,”赖云烟冷冷地道,“但我也愿意为他死,魏大人,这对我来说没哪个是不对的。”
    他非要探她底限,那她也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就是。
    魏瑾泓闻言轻轻地翘起嘴角,无声无息地微笑了起来,只是这时,他的眼里全是冰冷的漠然。
    “真乃情深意重,魏某受教了。”他温笑道,转过视线,盯着圆门边静静轻飘的纱帘。
    当年啊,她也愿意为他死。
    转眼,她就愿意为另一个人死了。
    他还以为,当年江镇远死了,她没有那么伤心。
    毕竟,他死后,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
    江镇远去了渥水,赖云烟想了一夜,第二日还是拿了银子出去请人办事。
    这些时日,她花了不少银子,手头余银已不多,珠宝她也不愿意拿去花了,她舅舅那,还没给他什么具体好处之前,她也不想再多要,免得伤了情份。
    所幸,之前托人开的酒楼这段时日已有些进帐,不过她得的六成分成看起来不少,可用起来就不多了,不过紧巴紧巴着用,还是能凑合着过。
    食肆在任何时代都是最好挣钱的途径,这一行利润多少都有七成左右,只要请对了厨子,来钱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赖云烟托了前世所知的可靠之人开了这么一家酒楼,又妇人不便打点,酒楼也全权交给了那人管理,虽说她分出了四成的分成出去,但看在那人的品性值这个价上,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不过酒楼虽赚,可比起她这种大手大脚用钱的方式,赖云烟也是时常有捉襟见肘之感。
    钱到用时方恨少,尤其是要用到黄阁老身上去的时候,真是有多少都有不够用的感觉,说来真不知道上世黄阁老死后,他那座谁不知道埋在哪处的宝山会被谁挖出来。
    要是挖了出来,买一个宣国都绰绰有余了吧?赖云烟心想道,心中也不乏对黄阁老的羡慕之情。
    那个才是真正的有钱有权一生都活在人生最癫峰的人,不知要比她所知的这两个皇帝要逍遥多少倍,便是天堂里住着的真神仙,活得也不会比他更好了。
    她只要活出他一半的逍遥,她就能给掌命运司的神仙烧永生永世的香。
    不过想来这事她也只能想想,她可没阁老一成的魄力,以及没心没肺。
    黄阁老那边的钱送去后,赖云烟便坐在府中等消息,过两日,便得了消息,说江镇远此次前去,是依令行事的。
    “现在就替六皇子办事了?”赖云烟觉得此事有说不出的不妥,镇远跟了六皇子回京,现下又替六皇子办事,这事怎么就这么顺?
    她心下生疑,过了两日,魏瑾泓又来找她说话时,她问道,“你可亲眼见过江大人?”
    “见过。”魏瑾泓大概知她的意,颔首道,“他尚还年幼。”
    尚还年幼,那就是……
    “不似你我?”
    “不似你我。”
    赖云烟这才松了口气。
    魏瑾泓见她这番神态微愣了一下,不禁问道,“你不喜他如同我们一样?”
    他问完,才知自己的心已提起,等着她的回答。
    这时却听她苦笑道,“有何好喜的?”
    “我还以为……”
    “魏大人啊,”赖云烟打断了魏瑾泓的话,与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有时不知不懂就是福气,我愿他有那个福气。”
    不要像他们,背负这么多过往,现在如若不是利益把他们绑在了一块,他们怕是早就提刀相向了。
    “你真不想见他?”魏瑾泓再确定地问了她一次。
    “你问了太多次了。”
    又被她提醒,魏瑾泓嘴角的笑隐了下来,过了好一会,他才淡淡地道,“有时我难免还在想,我们还是那天作之合。”
    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
    赖云烟抬眼,朝他走出门的背影看去,挺好笑地想,魏大人你想的不是我们是天作之合,而是你需要一个我生的儿子。
    如此,他才能把魏赖两府绑在一块,共赴他的鸿图大愿。
    **
    月底,渥水传来孟国的船只出现在渥河上的消息,太子请战,洪平帝应请,太子速即携谋士,领五千精兵去了渥水。
    赖震严也在随行之队列中。
    他们走后,赖云烟当即派人夜袭赖游外室所居之处,没有几日,赖游就替她们换了个地方。
    静待了小半个月,得知赖游管嫂子要家中帐册查看后,那外室安置之处又再遭袭,这一次,比上前的恐吓要严重许多。
    黄阁老做生意看心情看银钱,但不动妇孺,动赖游外室这事赖云烟只能托魏瑾泓去办,待事情办完,赖游那里火冒三丈,但把账册还了苏明芙。
    赖游没有找茬后,赖云烟还是很是和和气气地与魏瑾泓处了几天。
    魏瑾泓便又坐的时辰就长了,赖云烟见他有久坐之势,就又托病赶了他几天。
    魏瑾泓不再频频而来后,他们之间这才恢复正常。
    这时,魏母又派婆子过来问事,赖云烟让福婆婆带了她去问侍妾,仅就隔着帘子听了那吉婆婆的请安。
    侍妾都未有孕,魏母便信通县是凶地之说,让魏瑾泓回府住一段时日。
    魏瑾泓回了魏府住了几天,就又回来了。
    待到三月底,渥水传来得胜的消息,宣军大胜孟军,并占据了孟国的桑县。
    而在这时,谋士江镇远的名声传遍了朝廷上下,因他的定桑之计,才让宣军夜渡大船,偷袭桑县,最终拿下了孟国最富饶的小城,以产蚕丝闻名天下的桑县。
    赖云烟听闻这讯后,心中却无欣慰之情,反倒不安,这日魏瑾泓来之后,她又问了他话,道,“他现如今性情如何?”
    她与他遇上时是他的多年之后,她不知,现在的他是不是当年她遇上的那个他。
    “你想见他?”她问得隐晦,但魏瑾泓直接听了出来,并道,“你不能见。”
    赖云烟哑然,静默不语。
    只一战,他就名声大震,她真是不知这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
    ☆、最新更新
    这时也在三月底,赖游的一个妾室,生下了一个女孩。
    听说那先前说定是男孩的稳婆死了。
    赖云烟闻讯后,五味杂陈地笑了笑。
    就不知五月生的那个,是男是女了。
    四月初头的那几天,皇太子回朝中,而谋士江镇远说是与人相告而去,并没有告知人他去往何方,就这么洒脱而去。
    赖云烟听闻这事后,真正放松地松了口气。
    不管他以后如何,但此举还是多少能说明着,还是少年的镇远还是有点率性的。
    这种时候,他要是跟着皇太子回朝,等待他的就是高官厚禄了。
    四月中旬,太子回朝,举朝欢庆。
    “太子的声威,似是到了人人交耳称赞的地步?”热气透过似玉般光洁圆润的瓷盖凫凫升起,赖云烟伸手去摸了两下,碰到了热气,才把盖子掀开,端起瓷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嗯。”魏瑾泓看着她垂下的眼,淡道。
    她最令人惊讶处,不仅是令知他的大概意图,而且能准确判断当下的走势,因此,前世她让他忌讳了小半生。
    她当年在府中,就没有那么清明过。
    赖云烟又尝了一口茶,随即轻笑了一声。
    魏大人果然不做无用之事,老皇帝还没死,对皇太子过度赞美就成了捧杀了。
    没几个当皇帝的老子允许自己还没死的时候,儿子就爬到自己头上。
    何况洪平帝不是庸君,他在位上玩了一辈子的权衡之术,在一个有封地建的国家把君权发挥得淋漓尽致的皇帝,除非他死,要不他不会允许谁踩到他的头上去。
    大太子是个好皇子,有勇有谋,但怕还是不是个好太子。
    他要是装孬,再多点耐性,熬死年岁已老的洪平帝,这天下岂不是他的?
    男人啊,不管是处在什么位置的,就是对权利没什么耐性。
    “为何而笑?”
    “魏大人不知?”赖云烟垂眼,拿帕挡了嘴间的哈欠,淡淡地道。
    她这刚午觉完,魏大人就来了,害她想接着打个盹都不成。
    “愿闻其详。”
    “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魏大人,我们心知肚明的事,您就别假装您不懂了。”赖云烟微有点不耐烦地道。
    跟三人成虎的道理一样,太多人说皇太子的好话了,好话越多,皇帝心中的刺就越深。
    他们都很明了洪平帝那最厌被人牵制的性情。
    魏大人怕是早就想到这一策了,所以才由太子去立了这个功。
    要论城府之深,这宣朝上下,现在能比得上魏瑾泓的可真是屈指可数了。
    “嗯。”魏瑾泓不动如山,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与她道,“这一套茶具名唤玉情,是经年县送上来的,我得了一套,就放到你房里罢。”
    “好。”赖云烟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经年县的东西,都是好东西,且都是贡品,而绝顶的工匠烧个三五十年的,也未必能烧成一套绝品出来,堪当价值万金。
    “不要给任老爷了,”魏瑾泓看着她的长指淡道,“留着待客罢。”
    赖云烟便笑了起来。
    她确实不是个心善的,眼瞎闷在府里的这段时日,也没少干取乐自己的事,她在魏瑾泓的库房里挖了不少别人看着微不足道,但却价值不菲的小东西出来,然后往她舅舅那边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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