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梅说着,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至少也得一个月,皇上得从各地调兵,兵不够,还得从各府衙现征。”慕容羽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于是开口道。“给我揉揉太阳穴吧,我的头疼得很!”
    顾清梅闻言,赶忙丢下手中的丝瓜瓤子,在澡桶里洗干净手,又用毛巾将手擦干,才轻轻地用双手的食指按住他脑袋两侧的太阳穴,轻轻地给他揉了起来。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担心,还有一个月呢。”顾清梅柔声安慰他。
    他以为她想对二皇子下手,赶忙提醒她道:“同样的手段,绝对不能使两次,而且若是此时使手段,搞不好会引来皇上的猜忌。”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清梅眸光幽幽地说。“我是说,实在不行的话,咱装病,不做这先锋。”
    “那韶远怎么办?四皇子又怎么办?”
    “四皇子本身就有伤,就说旧疾复发,至于江韶远,让他吃点泻药,拉肚子,拉到虚脱。”顾清梅给他出了个主意。
    “行不通的,妳别以为皇上是傻子,皇上比谁都精明,我们三个若是同时装病,只怕从此以后,在皇上面前,再也不会有我们三个的立足之地。”
    “那就在出征之前,让二皇子拉肚子拉到虚脱,最好拉到床都起不来。逼皇上阵前换帅!”
    慕容羽突然扭过头来看着她,眼神中闪出一串火花。
    水花四溅中,他已经站起身,如战神一般的光裸身躯出现在她眼前,并一把将她勾进他的胸膛。
    “妳这女人,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他呢喃着,吻上她的唇。
    西厢房中,云深跪在床边的木榻上,透过银白色的窗纱,瞧着正屋紧闭的屋门,洁白的贝齿死死地咬着下唇。
    她本以为,这是她的机会。
    顾清梅怀孕了,以她的姿色,再不济也能争个帮顾清梅固宠的通房。
    她本是出身书香门第,也是千金小姐,家中使奴唤婢,如今落到这步田地,给人家当丫鬟,心中早就充满愤懑。
    她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她这样的丫鬟,到了年纪,肯定是要被拉出去配小厮的。
    可是那些小厮,又怎么能入得了她的眼?
    她看来看去,身边只有慕容羽一个人,才值得自己托付终身。
    哪怕是给他做个通房,也比给那些小厮们做正妻要强上百倍。
    若是有幸能生个一男半女,升了妾位,那她日后就是姨娘了。
    姨娘虽然是妾,却也是半拉主子,可以使奴唤婢,过荣华富贵的日子。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太子会在这个时候薨逝。
    太子死,乃是国丧,百日之内,都不可以婚丧嫁娶的。
    便是纳妾也不行。
    而百日之后,这个男人又不在家。
    她自然也知道慕容羽要出征的事,出征打仗,生死未卜。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恨。
    她不想再当丫鬟,她不想服侍人。
    “夫人,全卖了,那些风扇,全卖了!”
    楚江涛情绪激动地站在顾清梅的面前报着帐,“一共是一百八十三台,按照您的吩咐,留了十台送人,其它的一千八百两一台卖的,这是三十一万一千四百两。”
    说着,他打开八仙桌上的一个木头匣子,里边是厚厚的一叠银票,“是八大钱庄开的银票,可以通存通兑的。”
    顾清梅的心顿时就定了下来,她还在担心这里的人会不会接受风扇这种古怪的东西,没想到她是多虑了。
    就听楚江涛继续道:“除了卖出去的,我们还收了两百多份订单,还请夫人示下,要不要继续做。”
    “做,有多少订单接多少,但是必须告诉人家,今年订单太多,要想要货,得等明年。”
    “是!”楚江涛受教地应了一声,随后又道。“我听方老爷子说,您想再开一间车马行?”
    “是啊!”顾清梅笑道,随手拿起账本子翻了翻。“不过不着急,明年开业也来得及,店铺还没盖起来呢。”
    她将银票清点了一下,数出五万两,递给楚江涛,“这五万两你拿去,在庄子旁边盖两间咱们自个的庄子,一间是做风扇的工坊,另一间是做马车的工坊,别盖大瓦房,就盖土坯房就行,简单好盖,而且冬暖夏凉。剩下的钱,便是用来做风扇和马车的本钱。这两个工坊的帐都从你这里走。”
    “我知道了!”楚江涛神情凝重地把银票接过来,然后贴身放了。
    顾清梅沉吟了一下开口道:“马车若是有已经做出来的,送过来几辆,我要送人。还有一件事,劳烦你顺便帮我跑个腿,你帮我通知苏威一声,让他帮我告诉各位掌柜的,把这半年的帐算一下,盈利全都给我送过来。”
    “是!”苏威答应了一声,见她没有旁的事情要吩咐了,便告辞了。
    他前脚告辞,顾清梅后脚抱着匣子来到书房,将银票藏进书桌底下的暗格里,然后回了卧房,盥洗了一下,正是午饭时间。
    自从皇上决定和鞑子开战以来,慕容羽便整天不着家,中午也没法子回来陪她吃饭。
    她也不在意,自己一个人吃了午饭,便进了书房,坐到书桌后边,拿过一个自己订的本子,又研了墨,只见那本子的封面上,有四个工整的大字——三十六计!
    她不知道慕容羽对于兵法到底了解多少,只想略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将自己所知道的三十六计悉数写出。
    曲氏突然打外边进来,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她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黑白分明的瞳仁中迸出无尽的寒意,森冷的声音从她的牙缝中挤了出来,“她到底想干吗?”
    “梅子,依我说……”曲氏的表情也冰冷得要命,她抬手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不如这样……”
    顾清梅眯着眼睛摇了摇头,“若是在咱们自己的府上,我早就下手了,可这里不是咱们自己家,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我处理二房的人没关系,可若是处理自己房里的人,会招人笑话的。而且这个院子里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咱们,想挑咱们的错处呢。无缘无故的处置人,若是让王妃和二房的人闹起来,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不然的话,她也不会把那个祸害留到今天。
    认真地想了想,她生出个主意,示意曲氏把耳朵靠过来,在曲氏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曲氏会意地点点头,转身疾步出去。
    顾清梅有些头疼地抬手捏住自己的眉心。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半个月就过去了。
    这段日子以来,顾清梅忙得要死,每天上午写《三十六计》,下午就躲在东跨院的一个房间里。
    按理说,东跨院应该是给妾室们住的地方,不过此时,慕容羽的那几个妾都被丢在了将军府,所以这里没人住。
    她便挑了一间,暂时当成工作间,每天抱着水晶石在砂盘上打磨。
    她得抓紧时间,帮慕容羽做一个望远镜出来才行。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帮他做个望远镜,也好协助他观察敌情。
    “大嫂,拜托了,大哥最听妳的话,妳就跟大哥说说嘛。”一个年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站在她身边,不停地同她撒娇。
    这个少年的模样和慕容羽有五分相似,不过却比他斯文许多。
    他就是慕容博,慕容羽同父异母的弟弟,吴姨娘所出。
    顾清梅一脸无奈的表情,“博哥儿,你就别闹了,这件事情我真的帮不了你。”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慕容家行伍出身,没一个安分的,慕容羽才得了个先锋的职务,回头要出兵去打仗,这个小子竟然也要去。
    不过想当然,慕容家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同意的,这小子接连碰了三次钉子,竟然把主意打到自己这里来了,非要她想法子说服慕容羽,带着他一起去打仗。
    “大嫂……”慕容博可怜巴巴地蹲到她身边,两只和慕容羽长得很像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顾清梅对他缠得没办法,只好停下手中打磨镜片的动作,开口道:“清儿,妳去门口守着!”
    苏尘清闻言,赶忙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把房门关上,然后站到门口,不准人接近。
    顾清梅这才开口道:“行军打仗,原本就是旦夕祸福之事,爹只有你和你哥哥两个儿子,若是你们两个全都去打仗了,万一都出了事,可怎么办?日后谁在爹娘跟前尽孝?”
    慕容博委屈地说:“不是都说,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吗?有我在战场上帮着大哥,不是更好吗?”
    “话不是这么说,爹是世子,如今你哥哥已经是一品将军了,势必不会再袭世子的位子,世子的位子早晚是你的,若是你跟你哥哥一起出征,出了事,世子的位子就会落到二叔身上。你认为,以二婶的性子,日后会善待娘和两位姨娘吗?”
    慕容博闻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是傻瓜,知道大嫂说的是对的,一张很英俊的脸孔顿时就皱得跟个包子似的。
    顾清梅见他还是这么别扭,不禁笑起来,十六岁的少年,放在她前世不过初中毕业的年纪,还是个孩子,正是叛逆期,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崇尚暴力的时候。
    “博哥儿,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哥哥在战场出事了,我和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日后得依靠谁?都得靠你照应才行,所以你肩膀上的担子比你哥的还重!”
    慕容博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说了声:“我知道了!”
    “你今天好不容易休沐,出去逛逛!”
    慕容博被她说服,不情愿地起身告辞。
    顾清梅松了一口气,继续拿起水晶石开始打磨。
    日已西斜,她算计着慕容羽差不多也该回来了,便停了手,将手中打磨成一个镜片的水晶石放进水盆里,然后脱下手套,将水晶石捞出来,用软布擦干上边的水渍,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的一个锦盒中。
    又摘下手套、套袖、围裙这些东西,让苏尘清帮她打了水,好把手洗干净。
    水晶石的碎屑比刀子还厉害,若是沾在身上,落在眼睛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顾少雅忽然推门走进来,“梅姑姑,随风大哥回来了,说有话要跟您禀报。”
    “哦……”她答应着,向外走去,来到房间里,就见随风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于是开口问道:“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随风马上开口道:“大少爷说,这些日子军务繁忙,就不进内宅来歇息了,让您给他收拾几件换洗的衣裳,再把铺盖送出去。”
    “大少爷回来了?”顾清梅不禁有些疑惑地问,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
    若是旁人她不好说,但是对自己的男人呢,她还是比较了解的,那男人若是不搂着她,都睡不着觉,怎么会突然间不回房来睡了?
    “是啊!”随风低下头,躲开她疑惑的视线。“大少奶奶,还是赶紧让人给大少爷收拾衣裳和铺盖吧。”
    “行,我知道了。”顾清梅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淡淡地说。“你去看看你娘,等我把东西收拾好,你再过来拿。”
    随风答应了一声,转身去找他娘了,他娘就是慕容羽的乳娘春妈妈,如今在顾清梅的手底下做事,帮着顾清梅管着一院子的大小丫鬟。
    顾清梅便吩咐人,给慕容羽准备换洗的衣裳和铺盖,自己却静悄悄地带了苏家姐妹去了外书房。
    慕容羽在外院有个书房,是他从小到大读书的地方。慕容家的男人在外院全都有这样一间书房,都是独门独院,里边只有一间很宽敞的屋子,可以读书,也可以会客,还有床榻可以歇息。
    门口有几个侍卫,看到她领着姐妹过来,全都是一愣,“大少奶奶……”
    顾清梅看都不看他们,径自走了进去。
    那几个侍卫赶忙跟了过去,低声下气地说:“大少奶奶,少爷说了,他在忙,不让人进去打扰他!”
    “起开!”苏月冷是个暴脾气,一看见他们敢拦着顾清梅,不让她进去,抬脚就踹了过去。
    那侍卫狼狈地闪到一边。
    趁此机会,顾清梅大步走到书房门口,伸手推开房门就走了进去,就见屋子里坐着几个人,她无暇细看屋子里都有谁,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身上披着一件外衫,正在手忙脚乱地系系带的慕容羽。
    慕容羽狼狈地抓着领口的系带,但是却抖着手,说什么都系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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