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一定要今夜就死,否则若是等她那位大哥从边关回来,恐怕事情就要有变化了,如今人死了,除非他舍得剖了他娘亲的尸身,否则,韩氏失贞偷人的罪名就会永远地挂在她的头上!
    白玉点点头:“既然坐实了这等罪名,老太太那边,恐怕也迟早容不下韩二夫人的,我看着丽姑姑今日傍晚已经来过一次了。”
    西凉茉轻笑:“没错,这个逼死出墙儿媳的黑锅让老太太来扛,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反正,为了维护国公府邸的颜面,老太太不也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么?
    主仆两人轻声低语地往凝香阁而去了。
    走了一半,西凉茉的步子,忽然顿了顿,似想起了什么,交代白玉:“对了,咱们的银子都提出来了么?”
    白玉想了想:“可能还要两日,掌柜的说国色坊还需要些资金周转。”
    西凉茉点点头:“我记得白嬷嬷在洛阳置办了一个庄子,再过些日子,咱们就寻个由头到那庄子上去住些日子。”
    白玉一愣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西凉茉轻笑,目色狡黠:“因为某只千年老妖恐怕会想要吃人呢,咱们这不是得避开妖孽的攻击范围一段时间,等着他消停一些,再回去周旋。”
    白玉有点不解,但还是点点头:“是。”
    而这一头,西凉茉口里的妖孽正懒洋洋地歪在软红深紫的华美描金檀香榻上,慢悠悠地批阅奏折。
    “哦,今儿这丫头终于对韩氏动手了么?”百里青的朱笔顿了顿,看向跪在下方的魅一。
    魅一轻声道:“是,魅六和魅七传回了消息,今儿小姐就要了结了韩氏。”
    “真是的,杀个人都拖拖拉拉,本座这徒儿还是欠调教呢。”百里青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狭长精致的魅眸子里氤氲开一层水雾,在烛火琉璃下,晶莹剔透,愈发映衬得他颜色极好,宛如春晓之花,勾魂摄魄。
    看得魅一这样伴随他多年的属下,都忍不住有些呆滞。
    仿佛被魅七的呆怔取悦了,百里青忽然伸手用朱笔挑起了魅一的下巴,目光幽深地看着他,露出一个极为轻渺的笑容来,声音悠长魅惑:“怎么这么看着本座,本座美么?”
    魅一愣愣地下意识地道:“美……。”
    随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浑身一抖,噗通一声跪下去,噤若寒蝉。
    千岁爷,最讨厌人对他露出这种痴迷的神色,每年因此死在这种事情下的人不知凡几,就是他们这些贴身之人都免不了受罚。
    千岁爷说,能被美色所动的杀手,都不是好的刺客。
    但这一次,百里青却忽然收回朱笔,拿着一面镜子自顾自地照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唉,食色性也,为何本座那小徒弟却总不为本座的美色所动呢?”
    魅一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惊愕地看着百里青,有点傻掉。
    这……这个……千岁爷不是应该狠狠地踹他一脚,冷声呵斥他滚去刑房受罚吗?
    种深闺怨妇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见……见鬼了?
    还有,千岁爷头上那个东西……。
    魅一还是忍不住嚅嚅嗫嗫问了一句:“千岁爷,您,您头上那是什么东西,看着极精致,您这两日都戴着上朝么?”
    那东西怎么和他在与红袖招的舞花魁*的时候,裹住花魁娘子那一对*肉的玩意儿那么像?
    那据说是这两日在姑娘们之间新风行的时兴玩意儿。
    百里青摸摸头上的‘眼罩’颇有些自得地道:“这是本座的爱徒所赠,世间仅此一件的挡风眼罩子,挺有意思,风雪大的时候能挡着风,若是困倦了,便遮上一遮眼睛,只是不知为何做成如此深邃的两个碗状物。”
    “是……是很精致。”魅一点点头,嘴角有点抽搐,但是他还是很乖觉地认为自己还是闭嘴比较好。
    而且千岁爷如此英明怎么会做这样大损形象之事,也许这只是个巧合而已。
    百里青摸着眼罩优雅地一笑:“这些日子,倒是不少朝臣们也有私下询问本座,可见这物件倒是极好的。”
    魅一没有说话,只是头埋下得更深了。
    ……
    就在韩氏不知吃了多少屎尿,又吐出来,又被强迫吃进去的时候,老太太的鸾寿院里是除了凝香阁里唯一灯火通明,来往的仆婢们丝毫不曾受到宵禁令影响的地方。
    “怎么,你倒是还想留着韩氏那贱人么?”老太太坐在暖炕之上,捧着热燕窝的手顿了顿,目光冷咧地看向靖国公。
    人年纪大了,就特别怕冷,所以老太太觉得地龙不够暖,更喜欢民间那种常用的暖炕。
    “你在战场上倒是够手段,够无情,如何对这内宅之事就不能如你在战场上那般杀伐果决一些,韩氏做出这样丢尽咱们脸面的事,如何还能留下她?”老太太‘哐当’一声将燕窝扔在了黄花梨雕刻仙鹤献上的精致寿桃桌子上。
    靖国公扶住额头,面色阴沉冷郁:“儿子自然是想要处置,只是她总归是韩家的人,而且韩贵妃如今正是得宠,恐怕不是如此简单的,还有丹儿、仙儿,以及靖儿,甚至那不成器如今还躺在床上的的禄儿都是她所生!”
    老太太哼了一声,冷笑道:“你这是不忍心了吧,当初你舍得了蓝翎,如今有什么舍不得韩氏的,只对孩子们说他们母亲死于心疾就是了,有这样的母亲简直一种耻辱!”
    话音刚落,忽然有金玉匆匆来报:“老太太、国公爷,世子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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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章正文第九十一章斗狠
    “世子爷回来了?”靖国公目光一凝,随后立刻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正定定地看着面前那泼洒了一半的燕窝,仿佛很是入神地盯着那描银粉彩的茶碗,片刻后慢悠悠地道:“老婆子我很久没有看见大孙子了,且让那孩子到老婆子这里来吧。”
    靖国公仿佛稍松了一口气,对着金玉点点头,金玉立刻退了下去。
    看着金玉走了,老太太又看向了靖国公,摸出一串佛珠来慢悠悠地拨着,一字一顿地道:“韩氏,不能留了,西凉家不能再出一个茉姐儿。”
    说罢,她闭上眼,不再说话。
    靖国公的眼底掠过一丝不忍,但却没有再说话,静静地退出了老太太的房间。
    宁安看着靖国公出来,上前低声问:“国公爷……。”
    靖国公闭上眼,揉了揉疯狂跳动着的太阳穴,试图平缓一下自己混乱的心情,却没有什么效果,随后他道:“本公不想听到任何风言风语,否则……。”
    宁安看着靖国公满是血丝的眼底,立刻沉声应了:“是!”
    ……
    “世子爷到了!”
    鸾寿院门外传来丽姑姑似含笑惊喜的声音:“老太太盼了三年,到底将您盼回来了。”
    “姑姑,老太太身体可还康健?”接下来传来了青年男子爽朗有礼的声音,令房内老太太冷漠阴霾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她杵着拐杖在上官姑姑的扶持下有些迫不及待地向门外走去。
    刚开了门,细雪纷飞间,便见一个飞眉秀目,挺鼻薄唇,一身银甲,肩膀上披着黑狐大麾,身材颀长的少年将官正提着剑站在丽姑姑的引领下往她房里来。
    老太太看着那少年将官,仿佛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眉目般,微微眯了眯眼。
    倒是那少年将官先发现了老太太站在门口,立刻高兴地加脚步迎上前去,随后露出欣喜的笑容,躬身抱拳激动地唤了声:“孙儿西凉靖拜见祖母!”
    老太太连上前几步,眼含泪花地扶起了西凉靖:“好孩子,让祖母看看你,这些年替你父亲在边关上,日夜风沙催磨,真真是瘦了!”
    西凉靖三年前追随靖国公领着三十万大军前往在雁门关迎战犬戎大军,在历经大半年的恶战后,将犬戎逼退百余里不敢来犯,而后九千岁便连下三道金诏将靖国公调回了上京。
    靖国公则寻了由头令西凉靖留在雁门关。
    如今已经是第三年,到了不得不换防之际,靖国公到底不敢顶着这拥兵自重,图谋不轨的罪名,无奈之下只得将西凉靖招回。
    西凉靖眼眶微红,但仍旧是露出一个极为爽朗的笑容来:“祖母,孙儿可是长高了,长壮了,如今已经是个参将了呢!”
    上官姑姑看着这对祖孙,笑道:“老太太,世子爷尚未解甲就来见您,可不能让他在这门口说话,何况您身子可也受不得这风雪催磨呢!”
    老太太这才擦擦眼泪,笑道:“都是我这老太婆糊涂了,快进来,乖孙儿。”
    说罢,她便牵着西凉靖的手一路进了自己的房内。
    进了房,金玉和金香都上来替西凉靖解开沾满雪花的黑狐大麾,又为他解下甲胄。
    上官嬷嬷取了件银鼠裘衣为西凉靖披上,笑道:“这是老太太早在两年前的冬日里特意为你做的,连着接了三年都为您加长了些,如今应该正合适。”
    西凉靖一边披上一边感到地笑道:“真的很合适,孙儿谢过祖母!”
    老太太等他穿好,这才将他拖着坐在自己的暖炕上,让上官姑姑拿了一盏热气腾腾的燕窝给西凉靖送过去,她笑道:“快喝,暖暖身子。”
    西凉靖并不喜甜食,但体贴老太太一番心思,便也端着燕窝用了,随后笑道:“都是祖母有心了,祖母看着身子是极康健的,只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可都安好?”
    因为西凉靖镇守边关,这年月送信最少都要两个月,何况韩氏一直不让西凉靖参和内宅之事,是以西凉靖根本对西凉家内宅这大半年里翻天覆地的变化完全不知。
    老太太手上拨动的佛珠顿了顿,随后淡淡地笑道:“你父亲的身子还是老样子,总是在为朝内之事日夜烦忧……。”
    西凉靖闻言,俊逸秀挺的眉目间掠过一丝杀气,立刻咬牙道:“那阉党祸国,总有一日,待我取了那阉党狗头祭军旗!”
    老太太目光忽然一冷,定定地看着他:“靖儿,不得妄言,休要或从口出!”
    西凉靖这才惊觉这里不是肆无忌惮的边关了,便有些无奈地呐呐道:“是,孙儿不敢了!”
    这些年在边关的历练,让当年的狂放少年也收敛和成熟了不少。
    老太太这才继续垂着眼叹了一声:“你母亲这些日子感染了风寒,加上心疾病,所以身子不太好,你若得空就劝着她些,男儿三妻四妾,不过是寻常事,自寻烦恼,不过自毁身子,还有*份。”
    西凉靖一惊,母亲身子不好?
    随后他立刻道:“母亲……她……孙儿一会子去看看母亲。”
    老太太眼皮都没抬,只冷冷地道:“你母亲这些日子在静养,修身念佛悔过,你就不要去叨扰你母亲了,等过些日子再说罢。”
    西凉靖顿时怔了,想要求情,但是看着老太太完全冷着脸,竟然没有丝毫方才迎接自己时候的欣喜与激动,他就住口了。
    什么念佛悔过,不过是变相禁足了。
    他是知道韩氏气性大,磋磨了不少父亲的小妾,只是原本小妾就是伺候主人与主母的玩物,父亲与祖母甚少过问。
    若非是母亲这一次太过分或者因为什么得罪了老太太,也不会被禁足,只是……
    西凉靖还是顺从地拱手道:“是!”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从今儿起,你这孩子就在祖母的院子里住三日!”
    西凉靖楞了楞,随后苦笑:“是!”
    祖母果然还是一如从前的耳聪目明,发觉了他打算乘着夜色悄悄去探望母亲。
    一直以来人人都说他的母亲才是府内最权势威重,敏锐犀利的主母,但他却一直觉得祖母才是国公府邸里最聪明的女人。
    老太太这才满意地笑了:“行了,你这猴儿崽子不必夸老婆子,且去后面梳洗一番就去拜见你那父亲吧,他可也是等你等了许久。”
    说着打发了丽姑姑一同陪着西凉靖到后院梳洗去了。
    西凉靖刚走,上官姑姑就面色凝重地匆匆进来伏在老太太耳边说了几句话,老太太原本捏着佛珠的手一下就碰在了桌子上,那翡翠佛珠哐当一声响起极为刺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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