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想她便不禁心底发凉,看向端木恬的眼神,突然间多了一丝惊惧。
    进宫去找皇上告御状?她虽年纪大了,但还没有昏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谁都能预见到后果的事情来?
    皇上绝对会因为她竟敢对御赐金牌不敬之事而加以责难,却未必为为难端木恬。
    她用力的喘息了两下,很快就平复下心情,冷冷的盯着端木恬,道:“这么说来,你是想要违抗家法了?”
    “老太太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身为端木家的女儿,怎么可能做出违背家法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呢?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如此急急忙忙的想要分家啊。”
    亲,你在火上浇油哦亲!
    面对老太太逐渐冷冽怨毒的目光,她却轻轻的笑了开来,说道:“老太太你执掌我端木家首代家主的印信,能代家主施行家法,也口口声声将这事作为是你的分内之事,却不知为何,你自己反而罔顾家法中的规矩,几次三番的阻扰分家之行?若是这么说起来,你自己不也得受家法刑责?”
    宸公子在旁边看得眉开眼笑,刚开始的那一层黑雾也已经从眼底消散,听到这儿也插嘴进来,说道:“刻意阻扰家法规矩,责鞭刑二十,再阻扰,责罚加倍!”
    彼时,双方没有撕破脸,有些事便也是马马虎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算能够相安无事,可现在,既然对方先撕破了脸,那就干脆撕得更彻底更狠辣些吧。
    端木恬闻言侧头看向他,明知故问道:“小叔,我有权施行家法吗?”
    “你是我端木王府的郡主,你父王亦在出征前交代你来当家,自然是有权施行家法的。”
    “哦,这么说的话……”
    “当然,因为你是晚辈,对长辈施刑,应酌量减轻一点。”
    “这是理所应当的。”她点头,道,“虽然老太太似乎很不喜欢我,但我又岂能因为这么点不愉快而趁机做出伤害老太太的事情来呢?但家法严规,更加不能罔顾,看在老太太您年纪已大的份上,就酌量减半吧。”
    “小恬恬,你真是太仁慈了,竟一下子减少了这么多。”宸公子在旁边跳脚叫嚣,眉开眼笑挤眉弄眼啊!
    尼玛!他刚才真是干的什么,竟那么火气森森的!
    以他家宝贝侄女的本事,难道还会被一个老不死给欺负了去?
    看戏看戏看戏,从此刻开始,乖乖看戏,顺便做做那煽风点火挑拨是非的事儿。
    这才是他宸公子该做的事情嘛!
    如此想着,他便越发的兴致盎然了,真想一手抓一把桃花碟扇,在旁边一边蹦跶一边起劲儿的给乖侄女助威。
    小恬恬,给我往死里整治这不知好歹不知所谓厚颜无耻自以为是心思歹毒的老东西!
    和端木璟一起过来但却始终没有出声的帝师大人,这个时候突然开口说道:“好了,我看这事就先放下吧,老夫可不是为了看你们争论家规而来的,你们要让老夫在这里站到什么时候?”
    外公?
    端木恬轻挑眉看了过去,不明白外公为何竟在现在这个时候打岔,而且听他的语气,还似乎是要帮老太太。
    视线相对,老爷子对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然后说道:“老夫已经从小璟的口中得知了昨晚的事,我说你这死丫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今天不好好的房里躺着休息,到处乱跑乱蹦跶做什么?显得你身强体壮浑不在意吗?你以后还想不想要嫁人了?”
    宸公子转着手中的圣旨,笑嘻嘻的说道:“帝师大人,这是刚刚送到的赐婚圣旨,关于我家小恬恬的终身大事,已经不需要您操心了。”
    老爷子当即冷眼瞪了他一眼,又冷哼着说道:“那竟敢做出下药这等下贱之事的人呢?为何你们端木王府发生了那等严重的事却竟不见有人处理,反而还想将老夫的外孙女给家法处置了?”
    老爷子,你果然是来找茬的吧?
    端木恬静静的看着他,然后侧身让开了身子,说道:“外公要见的,那人就在这里面,就怕那场景会污了外公您的眼睛。”
    “哼!老夫倒要去看看,是怎么个人,竟如此不知廉耻胆大包天害了老夫的外孙女!”他说着,迈步就朝那房间走去。
    走过端木恬身边的时候,有轻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外公,给我个理由。”
    他步子一顿,压低了声音,有些恼怒有些冷的说道:“你再有理再尊贵,也是小辈,岂有小辈责罚长辈的道理?今日你若当真将这老太太给鞭打了,你是痛快,可接下去呢?外面会有什么样的流言出现?你还要不要在这京城立足了?”
    “我不在乎!”
    “你不在乎,那你也不在乎整个端木王府名声?你父亲你哥哥你祖母的名声呢?端木王府的恬郡主不仁不义不孝,目无尊长竟殴打曾祖母,这样的流言一出,你让外面的百姓如何看待端木王府,如何看待你那被百姓尊为大炎战神,北疆守护神的父亲?”
    端木恬顿时心中一紧,缓缓的抿直了嘴角,终轻呼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知道就好。走,进去!”
    说着,迈步就进入到了那个房间里面,端木恬紧跟在后,宸公子和凤楼这两最喜欢凑热闹的自不肯落下,不知那房内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妹妹将那荣芩媛如何处置了的端木璟,也紧跟而上。
    另还有一帮子人,带着各种目的愿意,也“呼啦啦”的涌了进去。
    房内已经安静,刚才宸公子找来的那些侍卫都已经翻窗从另一边悄悄离开,但再安静,也掩饰不了在空气中飘荡的淫靡气息。
    刚一走进来,帝师大人的脸色就变了下,不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端木恬在旁边闻言浅笑道:“我见荣二小姐似乎思春了迫不及待的想要男人,就好心帮了她一把。”
    老爷子不由惊异的看了她一眼,看到她嘴角轻含笑意,却森凉森凉的,他的惊异中便又多了一丝若有所思,但却什么意见都没有发表。
    他在屏风之前止步,端木恬转头看了跟在身后的锦绣和元香两人,两人顿时心神领会的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有抽气声从里面传出,然后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夹杂着荣芩媛已虚弱不堪的轻吟,差不多盏茶功夫之后,两人才又从里面走了出来,行礼道:“禀郡主,已经都收拾好了。”
    众人这才绕过屏风进了内室里面。
    里面确实都已经收拾妥当,不见了丝毫不堪的景象,窗户也被打开,新鲜的空气涌入进来,吹散了浓郁的欢爱气息,床上,荣芩媛静静的躺在那儿,已陷入到半昏迷的状态之中。
    帝师看了一眼,眉头一皱,忽然又转身出去了。
    再说另一边,皇宫御书房内,君修染与皇上似乎已经谈论完了正事,正在接受父皇的注视打量。
    他含笑相对,作揖行礼道:“不知父皇是否还有别的吩咐,若没有的话,请容儿臣告退。”
    君皇帝莫名的轻哼了一声,眼中有什么在闪烁不定,问道:“你先前在朝殿上说,恬恬是被人下了药,此话可属实?”
    “不敢欺瞒父皇。”
    “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做出这等事来?”
    “儿臣现在也尚不清楚,但定不会轻饶了那卑贱之人。”
    君皇帝眼中厉芒闪烁,又缓缓的沉凝了下去,轻皱起眉头似有些不解,喃喃说道:“照理来说,恬恬不该会遇到这种事情的啊。”
    是啊,就凭她脸上那巨大的胎记,怕是就已经吓退了一众男子,谁竟还会想要对她下那种药?再说,她乃堂堂端木王府的郡主,任何胆敢对她有所企图欲要对她下手的人,在动手前也定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君修染目光一凛,这也是他所想不通的事情,不过心里,却隐隐的有着一个猜测。
    端木璟!
    他刚从御书房出来,却迎面走来一内侍太监,朝他打了礼,道:“三殿下,您可算是回来了,德妃娘娘甚是想念,请您过去一趟呢。”
    往前的脚步一顿,他侧头看着这位在他母妃身边大红的内侍,眸色深了几分,道:“有何事?”
    “呃?娘娘说是想念您了呢。”
    君修染顿时冷笑,直接撇过头迈步朝宫门外走去。
    那太监一愣又一惊,忙紧走了两步追上去,说道:“三殿下,娘娘确实的真关心您的,得知您昨晚回了京城,就迫不及待的让奴才过来请您过去。三殿下……哎,殿下!”
    君修染压根就没有理会他,自顾自的朝宫门方向行走,眼底的冷峭却越来越浓。
    想他?
    这是今天他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找他过去,应该是为了父皇赐婚那件事才对吧。
    想到这个,他便不禁眯了眯眼,嘴角弧度扩大笑得越发灿烂,却也越发森冷,直沁人的灵魂。
    她的消息倒是一如既往的灵通。
    那太监紧追了一路却只看到三殿下离他越来越远,不由停下脚步站在那儿怔怔的发傻,这……他该如实的回禀娘娘吗?
    君修染自不会去理会那太监是如何想法,也根本没有想要去见他那母妃的意思,直接出了宫。
    宫门外,自有下属随从等候着,看到他的身影就马上迎了上来,“主子,就在大概半个时辰前,帝师大人和璟世子匆匆的出了宫去往端木王府了。”
    君修染眼底的冷意稍去,盈盈笑着若有所思,道:“可知道端木王府内有什么事发生?”
    “暂没有消息传出。主子,我们现在……去拜访端木王府吗?”
    “走吧!”他直接登上了马车,马车内有准备好的衣裳,他伸手摸了摸,又摸了摸此刻穿在身上的,笑意越发升腾。
    真舍不得换下来啊!
    马车一路朝端木王府的方向行驶,他们到的时候,王府内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因为荣芩媛醒了。
    那般责罚,对荣芩媛来说绝对是灾难性的,当时药物作用之下她控制不住自己,可即便如此……天哪,她虽只是侧妃之女,但也是明荣郡王府的千金小姐啊,却竟被那般玷污,几个男人?她自己都根本记不清楚。
    她自醒来之后就寻死觅活,对端木恬那是满腔怨毒,兰馨院内再一次闹成了一团。
    明荣郡王府的人已经在得到消息之后以最快的速度过来了,来的竟赫然是明荣郡王爷和王妃,在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之后,没有太出人意料的,明荣郡王当即一巴掌就将本就已经虚弱不堪的荣芩媛扇飞了出去。
    王妃更是拉着端木恬连连说着:“都是我没有将她好好教导,她才会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的竟做出这等败坏之事,害得郡主你受此磨难。我知道现在不管我再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要替明荣郡王府向郡主你赔罪,郡主你心中悲愤,不管是要将媛儿这丫头杀了还是剐了,我与王爷都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此话一出,旁边的老郡王妃和侧妃便脸色大变,明荣郡王却也在此时转过身来,朝端木老王妃抱拳道:“是本王管教无方,竟出了这等劣女,以至害了郡主侄女的清白,让我们两边王府皆尽蒙羞,我现在便将荣芩媛这混账丫头逐出家门,此后但凭舅母你和郡主之女处置!”
    侧妃当即身子一软,就瘫倒在了地上,随后手脚并用的爬到了明荣郡王的面前,扯着他的衣角哭道:“王爷,您不能啊!求您开恩,媛儿她也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做出这等错事,求求您给她一次机会,求您救救她!”
    明荣郡王脸色一冷,当即抬腿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怒道:“贱人!如果不是你将她骄纵得不知好歹,她岂敢做出那等子事?现在竟还敢求情?”
    本也想开口说些什么的老郡王妃见此,顿时闭上了嘴,对于她这个儿子,她自己其实也是有些犯怵的,尤其是在当年她近乎逼迫般的让他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为侧妃之后,母子间本就不甚亲昵的关系就越发僵硬了。
    况且,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时候,她确实是已经不能再继续想要护着那丫头了。
    她转头看了眼坐于旁边,脸色极其阴沉的母亲,缓缓皱起了眉头。
    实在也是没有想到,端木恬这丫头竟会那般难缠,再加上一个先前看着一直觉得温和好说话,没想到事情一旦牵扯到他妹妹就马上翻脸,丝毫也不肯相让的端木璟,母亲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输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子里,就不可抑制的疯狂席卷,她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敛了神情,似入定一般再不管外面的事了。
    不得不说,不管是明荣郡王还是王妃,做得都是极好的,无论他们心里是怎样想,有什么目的打算,至少如此言行落在端木恬的眼里耳中,确实是让她心情有所缓解的,就连老王妃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其实先前与老太太会有那般争吵,便是因为她们太过咄咄逼人,在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竟还想着要保下荣芩媛,不然就如老王妃先前对老郡王妃说的那样,她们但凡是稍微有那么点真心为端木恬着想的,她都会给她们留下情面。
    老郡王妃一直都想要防止明荣郡王府被牵扯进漩涡里面,她却不去想想,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明荣郡王府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倒不如如此大大方方的,还能让彼此心里都舒服点。
    “媛儿犯下如此过错,便是将她杖毙,我相信只要是稍微有些道理的人,都不会说我们过分。”老王妃端坐在上方,如此说着,然后却又话锋一转,道,“可媛儿毕竟也是我的外孙女,又怎么能忍心眼看着她殒命?也是恬恬这丫头受到打击过大冲动了,我来这的时候有些事已经发生,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因此媛儿也算是受了责罚,这事,就这么到此为止吧。”
    明荣王妃顿时说道:“这如何能成?郡主受了这般灾难,如此轻易的就饶恕了媛儿这丫头,岂不是让郡主委屈了?”
    端木恬摇头说道:“就按祖母说的吧。先前,实在是因为媛表妹不肯承认昨晚所做的事情,又有人口口声声说是为我的清誉名声考虑,想要让我就这么放过了此事,才会一时愤恨激动之下做出了冲动之事,想让那罪魁祸首也尝尝被下了媚药的滋味,现在愤恨发泄了,媛表妹也得到了惩罚,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他们好说话,她当然也好说话,反正那荣芩媛已经受到了惩罚,她也不怎么想要让她去死,活着受那噩梦之苦,岂不更好?
    况且,明荣郡王虽说是那样说,可荣芩媛终归是他的女儿,听说还颇为宠爱,她就此放过,便不会让他心生怨恨,反而还要感念她的宽容。
    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荣芩媛而与明荣郡王府交恶,尤其是在明荣郡王和王妃都如此诚恳的情况下,她自也做不出打人笑脸的那种事。
    所有人都呆了半饷,老郡王妃听到她那么说,更是嘴角抽搐,心里忽然间五味杂陈。
    明荣王妃拉着她感叹着说道:“郡主你实在是太宽宏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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