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子悄悄把要问的话告诉嘉洛绒,让她用文字和手势询问一些认字的村民,之后嘉洛绒还要再打手势转述给小胡子,总之过程很麻烦,不过用了很长时间,他们还是弄清了大概的情况。
    德国人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亲自出面,他们带着一些藏人,由这些人去和村民谈,把整片成熟的庄稼都包了下来。村民们开始不愿意,因为庄稼熟了,两天就能收完,他们想等上三五天再说,但是德国人可能很心急,一分钟都等不了,他们出了几倍的价格,最终把庄稼给包了。
    这些人在庄稼地里勘察了半天时间,其中两个汉人还拿出了那种一截一截钢管接起来的东西,朝地面深处打,说到这儿的时候,小胡子就疑惑了,根据村民的描述,这东西十有**是洛阳铲,土爬子取土样的工具。
    最后,他们圈出了一个范围,然后雇村民去挖地,村民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把一片庄稼清理掉之后,朝下挖了四米深,还被指令继续挖,坑的范围就是方圆六米左右,一直挖到差不多七米左右的样子,竟然从地里挖出水来了。
    村民们很惊讶,他们在这里住了千百年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庄稼地下面能够打出水。这些水从下面冒出来,像一眼静静的山泉,到了这个时候,村民们被叫了上来,由德国人的队伍下去。
    下去的是一个藏人和一个汉人,他们像采沙一样,把水底的东西往外清,水溢出的速度很慢,但是渐渐的还是把坑底给铺满了,看着这个趋势,如果再持续下去,没有潜水装备就不能干下去了。
    但是就在第二天,在外围待命的几个村民看到队伍忙碌了起来,积了一米多深的水就像是从一个漏洞里漏出去一样,流的干干净净。德国人不允许村民靠的太近,所以村民不知道坑里的具体情况,等水流干之后,第一天下去的藏人和汉人就依旧下去,不过这一次坑下和第一天不同了,两个下去的人身上都带着很多东西。
    人是被吊着放进去的,开始的时候一切还都很平静,周围的人在坑上边看着,过了大概二十分钟,那两根吊着人的绳子突然很猛烈的晃动起来,上面的人预感到不妙,紧接着坑下就传来急促的呼喊声,上面的人心急火燎的拉着绳子朝上拽。
    他们先拉上来的是那个汉人,虽然离的比较远,但是几个村民还是吓了一跳,这个汉人的衣服上溅满了血,仿佛刚跟人拼死殴斗了一番。
    这时候,坑下急促的呼喊声已经变成了凄厉的嚎叫,那种声音让人听着就感觉骨子里一阵恶寒。上面的人拼命的拉,还是把坑里的人给拉了上来。但是他们拉上来的,已经不知道算不算个人了。
    这个藏人的衣服什么的都不见了,血液几乎把他全身上下都覆盖住,被人拉上来的时候还顺着脚尖朝下滴血。他的样子,很像是被剥了皮挂在铁钩子上的一头羊。
    人还没死,一直在扭动,四肢一甩就是一串血珠,他的叫声非常凄惨,如同一只刚刚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冤死鬼。队伍里有负责急救的医护人员,马上把人抬到附近的帐篷里。但人很可能救不活了,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帐篷里的惨叫声渐渐消失,医护员从帐篷里钻出来,对着领头的德国人摇了摇头。
    当时那一幕非常惨,让几个村民连着几天做恶梦,但这并没有让德国人放弃,反而不断的催促下面的人继续作业。那个藏人的惨死引起了一些人的不安和躁动,毕竟他们是被雇来的,只为赚钱却不想丢命,其余几个藏人的情绪很激烈,德国人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来。
    最后,是队伍里一个四十多岁将近五十岁的汉人把坑下的问题搞定的,具体的过程村民也看不到,这个汉人上上下下反复了很多次,每次上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一片一片的血。而且在他下去的期间,村民们时常都能听到,从坑下传出隐隐约约的声音。
    他们形容不出这种声音,但那很像是婴儿的啼哭声。
    问题被搞定之后,德国人很高兴,接着就有四五个人下去,足足在下面忙了有半天时间,然后上面的人开始架设简单的机械滑轮,乱七八糟的绳子放下去一堆。
    他们显然是要从下面吊什么东西上来。
    ☆、第一百一十章 婴啼
    四五个人下去之后,几个村民在不远处始终都能听到不太清晰的哭声,哭声稚嫩且模糊,不断从坑的深处传来,仿佛有人在捂着婴儿的嘴,不让他们哭出声。下面的人发了信号,一盘一盘的绳子,还有钢丝绳就从上面抛下去。过了一会儿,四五个人就从下面上来,坑周围所有的人包括简易的滑轮一起运作。
    但是他们想吊上来的东西非常的沉重,庄稼地的土壤松软,吃不住力,几个简易滑轮的支架很快就倾倒了,迫不得已之下,德国人才让等在附近的村民过来帮忙。最后,几乎是所有人从坑两边用人力硬拉。
    开始的时候,村民看不到坑里究竟有什么,当所有人一起用劲朝上拉的时候,坑下猛然爆发出一阵又一阵很清晰的婴儿啼哭声,帮忙的村民这次听的非常清楚,当时就吓了一跳,庄稼地下,怎么可能有这种声音?
    所有的绳子都被绷紧了,紧跟着,就有一个很大而且很沉重的东西从坑底的一片泥里被拽了上来,之前下去的四五个人明显做了准备工作,这个沉重的东西应该是个方形的容器,口朝上,但是口被几层很厚的防水布扎住了,免的向上拖拽时灌进去泥水。
    啼哭声就是从这个被扎住口的方形容器里发出的。
    这个东西具体有多重还不好说,但是当时他们都用了全力,才一点点把东西给拉上来,扎口的防水布没有被解开,东西被拉上来之后,马上有人用水冲洗。
    村民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还记得东西大半的形状,不过他们怎么形容也形容不出来,有一个敦实的村民拿过嘉洛绒手里的纸笔,开始画。他画的很蹩脚,然而等小胡子看到他画出的东西时,仍然大致能认出来。
    那是一口鼎,方形的四足鼎,据村民说,虽然被埋在地下很多年了,但是这口鼎被弄上来用水冲洗掉泥浆,仍然保存的很好,小胡子判断,这是一口金属鼎,很可能是铜鼎。
    而且那个敦厚的村民所画的鼎上,还有一条条弯曲的花纹,小胡子越看越奇怪,但村民的绘画技术就是这样,他也无法和对方直接且详细的交流,小胡子想了想,自己动手把那些弯曲的花纹给重新画了一下,递给对方,让他辨认。
    村民看到小胡子重新画出的鼎身上的花纹之后,马上连连点头,说就是这样子的。这样一来,小胡子的心里就生出了一点点不同寻常的感觉。因为这其实不是花纹,而是龙纹。
    龙纹鼎?
    关于龙纹鼎,小胡子并不是不知道,至今出土的商周时期的龙纹鼎不止一尊,但是他在九层塔那边意外听到的那场奇怪的谈话中,也涉及到了龙纹鼎。
    如果能进入特事办视野中的东西,那就不会是普通的东西,小胡子还不知道这尊方鼎的具体情况,也不知道它和特事办很多年前从陕西弄走的那尊鼎有没有联系。这个地方太偏了,无法和外界联系,搞不到相关的资料。
    这尊龙纹鼎被拉到地面之后,里面的啼哭声就听不到了,这么重的东西,德国人无法马上运走,当时抬到了一个帐篷里,可能进行了初步的鉴别,然后腾出一辆车子,连夜把东西给弄走了。从始至终,村民都不知道这尊鼎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也就是从这尊龙纹鼎出土之后,德国人可能感觉到这个地方还有别的搞头,他们遣散了来帮忙的村民,不允许他们再靠近作业地点。村民们又零零碎碎说了一些情况,他们说那个浑身血淋淋的藏人死去之后没有被埋掉,专门放在一个帐篷里,小胡子就觉得德国人可能还想从这个人身上找点什么线索。
    其余的一些细节,村民们就说不清楚了,他们都感觉这些外面来的人是在做可怕的事,所以村子里人心惶惶,尤其是那座坑里传出的婴儿啼哭声,让人一个劲儿的起鸡皮疙瘩,他们唯恐这些可怕的事会殃及他们,毁掉赖以生存的耕地。
    在和村民交流期间,小胡子暗中无数次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六指,所有人的六指都长在左手小指旁,这种六指不是环形的,但有很大的弯曲度。几十年前那种淡红色的青稞所带来的副作用已经过了高峰期,虽然村子里现在的人基本都是六指,不过有两个新生儿的手非常正常,这说明青稞所深入人体产生的奇妙的作用渐渐消失了。
    听村民讲述完这些之后,小胡子有些犯难,他想亲眼看看那尊龙纹鼎,但已经被运走了,他还想看看那个下坑之后被弄成血人一般的藏人的尸体,不过庄稼地那边的戒备很森严,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
    小胡子微微皱起的眉头引起了嘉洛绒的注意,她歪着头想想,对小胡子比划,问他是不是想要到那边去看看。
    “你有办法吗?”小胡子随口问了一句,但是心里同时还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无形中和嘉洛绒又贴近了一些,自己刚刚在思考怎么才能找机会去看看,嘉洛绒仿佛就能看出他的心思。
    嘉洛绒微笑了一下,对小胡子示意:办法总是有的。然后,她抬手指了指天,说要到天黑之后。
    接下来,两个人就在一户村民家吃了些东西,嘉洛绒的饭量很小,只喝了点酥油茶,吃了一块糌粑就饱了,她跑出去和几个村子里的小伙子交流。村子里很少见到外人,尤其是嘉洛绒这种皮肤雪白的藏族姑娘,仿佛是受到了上天的恩赐而生,纯洁而美丽,几个年轻人众星捧月一样把嘉洛绒围在正中。
    白天肯定是没办法的,一直到天黑之后,村子里很快就安静了。小胡子和嘉洛绒在屋外坐着,几个白天和嘉洛绒交流过的年轻人蹑手蹑脚在不远的地方停住,他们带了一些东西,嘉洛绒冲他们微笑,几个年轻人顿时都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直到这些年轻人走远之后,嘉洛绒才对小胡子打手势,意思是说,这些年轻人会尽力制造一点麻烦,分散德国人的注意力,给小胡子创造一点机会。
    “那样很危险。”小胡子想立即制止嘉洛绒,把那些年轻人叫回来,这不是搞恶作剧的时候,一旦弄出动静,德国人的队伍会直接开枪把目标打的稀烂。
    嘉洛绒对小胡子打手势说不用担心,那些年轻人不会亲自去搞麻烦,他们有办法。
    过了大概二十来分钟,嘉洛绒示意小胡子,现在可以动身朝村子外的庄稼地那边赶了,时间应该正好差不多。
    嘉洛绒就留在这里,小胡子自己过去。当他悄悄来到庄稼地附近时,围着大坑的人少了些,估计另一部分人在轮流睡觉。小胡子到这里等了最多十分钟时间,庄稼地的最边缘就出现了动静,德国人队伍里的成员也不是吃软饭的,因为动静声很大,马上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驶来两辆车子,大开着车灯,直接压平了一片庄稼,开到营地的旁边,车子上跳下来几个人,他们显然也发现了远处的动静,马上把帐篷里的人全喊了出来。这时候小胡子就注意到了,有一顶帐篷离营地比较远,那是存放藏人尸体的帐篷。
    远处闪起了火光,隐隐还有枪声,很多人影在成熟的青稞丛中飞快的穿梭。营地里的人很紧张,慌乱了一下之后马上组织对策,大部分人从三面包抄过去,其余的几个守在坑边,营地的帐篷那边也留了几个。
    暗夜中的场面有点乱,几个村子里的年轻人不知道怎么搞出的名堂,总之动静非常大,让人看着心慌。营地里虽然还留着人,但是给小胡子创造了一点机会,他平趴在青稞丛里,快速的靠近了营地,远远的绕了一个圈子,直接接近了那个放着藏人尸体的帐篷。
    帐篷外有一个德国人,他是从刚刚开来的两辆车子上下来的一个,这个人显然不是在守护帐篷,只是借助这边的地势在观察远处的情况。这个德国人有一米八的个子,比较壮实,但他并不是负责探险还有保卫工作的成员,壮是很壮,却没练过,小胡子很轻松的把他悄悄放倒,然后拖到了帐篷后。
    在拖动这个德国人的时候,小胡子就感觉他的怀里塞着东西,那是个很结实的文件夹,但里面装着的十来页纸都是手写的德文,小胡子看不懂。他接着搜下去,然而军刀团的正式成员不会随身携带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然而在这个德国人贴身的兜里,小胡子找到了几张折叠起来的纸,他匆匆打开扫了一眼,眉心立即微微跳动了一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未死的人
    这几张纸上都是中文,小胡子只草草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这估计是德国人在境内想办法搞到的资料,之后翻译成了德文,而这几张纸,是资料的原文,是关于龙纹鼎的相关信息。
    小胡子的浏览速度非常的快,借助不太明亮的光线,把几张纸迅速的翻了一遍,前面的内容不怎么要紧,德国人做事严谨,把所有能搞到的关于龙纹鼎的东西全部归纳总结了一下,包括至今出土的几尊商周时期的龙纹圆鼎。当翻到几页之后,字面赫然一变,用加粗的字体写出了一个醒目的标题。
    尽管标题中没有标明那尊龙纹鼎的具体出土位置,但是却标明了大概的出土时间,根据这个时间判断,小胡子就觉得,标题之后的内容,可能和特事办当时在对话中提及的龙纹鼎,是一回事。
    自然,特事办处理各类事件的时候不可能把信息外泄,所以德国人找到的资料,也只是在特事办插手这件事之前的一些情况。
    那是陕西一个很普通的村子,交通信息什么的都比较落后,尤其是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在这个事件发生之前,从村子出现开始一直到当时,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大概是在七六年的时候,村子从很远的县城那边请到一个打井队,想打两眼井,其中一眼就在村子正中。
    打井队施工还不到一天时间,就出事了,一个平时看起来很稳重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掉到了七八米深的井眼里,上面的人赶紧捞他,但是短短三五分钟时间,井眼就传出了惨叫,人拉上来的时候浑身上下仿佛浸泡了一层血一样,不过人没有死,打井队的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匆忙就把人拉出村子,朝县城的医院送。
    打井的事就这么泡汤了,那一年的大背景有点特殊,村子里出了这样的事,虽然搞的人心惶惶,但事态并不算特别严重,所以最终还是被捂着,没有流传出去。那眼打到一半的井没再打下去,村子里的人觉得不吉利,就把井给填了。
    然而事情却没有结束,从这口井被填上之后,村子里开始有人发现了反常,最初的时候只是两三个人,他们只要一睁眼,仿佛就能看到一群几个月大的婴儿在自己身外来回乱爬,哇哇的哭,走到那里跟到那里,睡觉的时候闭上眼,依然能感觉身边到处都是婴儿。
    尤其让人感觉恐惧的是,这些婴儿仿佛都是血婴,除了那双黑洞洞的眼睛,全身上下到处都是鲜血。
    当时打击封建迷信,破四旧的浪潮已经深入人心了,没人敢随便乱说,他们都说是这两三个人发癔症了。但是短短十来天时间,这种奇怪的现象不断的蔓延,到最后,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能看到那些来回乱爬的婴儿。
    那些村民还没有“幻觉”这个词的概念,情况愈演愈烈,他们一致认为,是冲撞了什么东西。
    再接下来,情况就更严重了,村子里的人一个接一个的疯掉,疯了的人每天就干一件事,不停的在地上挖坑,拉都拉不走。半个村子的人都疯了,事情想捂也捂不住,最后传了出去,公安方面就派了人过来,查了几天,屁都没有查出来,在这个过程中,村子里的人仍然在不断的发疯,连两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办案刑警都出了问题。
    当时因为一些特殊原因,特事办的总部还不在北京,是在西安,七六年年底才搬到首都。总部所在的省内出了这个事情,特事办就派人过来查。但是特事办插手之后,事情的所有消息就被完全封锁了,勘察的过程不祥,只知道他们最后挖出了一尊鼎,龙纹鼎。
    鼎被运回西安,后来又运到北京,在研究这个鼎的过程期间,有一些不知渠道的风传,说研究人员在这尊鼎上发现了很怪异而且神奇的现象。当时有的人说,这些现象如果被公布出去,那么可能成为一个轰动世界的奇迹。
    至于这个神奇的奇迹究竟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
    小胡子的时间不多,来不及想那么多,把资料收好,朝远处悄悄看了看,庄稼地边缘的追逐已经扩散到很远的地方,距离他十米远近的其它几个帐篷,还有不远处的那个方坑周围,都有德国人队伍的成员,不过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远处的追逐上,没有任何人发现营地里悄悄的潜入了一个外人。
    小胡子在帐篷上掀开一道缝隙,帐篷内的东西很多,一些简单的医疗器械,一盏昏暗的节能灯,一副担架上平躺着一个人,帐篷里有股很浓的来苏水的味道。小胡子没有马上进去,因为他察觉出不对,根据村民讲,那个从坑里被硬拉上来的藏人熬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死了,而帐篷里的一切情景都表明,这个帐篷是个临时的医疗救护室,而不是停尸房。
    这个反常的现象让小胡子谨慎了,但是越是这样,越表明德国人想隐瞒什么,机会真的不多,负责医疗的人员暂时在别的帐篷里,他们一旦返回,小胡子就更难办了。他考虑了几秒钟,就悄悄钻进了帐篷。
    帐篷不大,人一进来就能把所有情况看的非常清楚。小胡子钻进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头皮一阵阵发紧,并不是他胆子小,而是眼前的情景实在很难让人猛然间接受,确切来说,小胡子分辨不出,在担架上躺着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个人。
    尽管他之前已经得到了村民的提示,但听人讲述和自己亲眼目睹根本就是两码事。
    与其说担架上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滩烂肉,虽然他有人形,但仿佛是被放进蒸笼里蒸熟了之后又被人来回撕扯了一通。这滩烂肉一般的人通体都是血红的,让小胡子感觉更不能接受的是,这滩烂肉样的人是活着的,还没有死。
    他有呼吸,稀烂的脸庞上的两只眼睛还可以微微的转动,他的手和脚已经露出了白骨,被固定在担架上,无法随意的挪动。这个人的声带可能被破坏了,无法发声,但他能清楚的看到突然出现的小胡子,而且能分辨出小胡子并不是平时呆在帐篷里的医护人员。
    这个人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然而他看到小胡子出现,就显得非常激动,他拼命的扭动了一下被固定住的双手。他的脸也烂掉了,嘴唇包裹不住上下两排牙齿,不停的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尽管这样,小胡子还是从对方那双微微转动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东西。
    那是种很复杂的目光,带着乞求,这样的目光好像是人拼命想说出什么话,却死都说不出时的无奈和绝望。
    这个人身上已经散发出了轻微的臭气,来苏水是为了遮挡这股味道。小胡子朝前走了一步,慢慢蹲下来,这个人挣扎的更剧烈,但是他没有多少力气,双手上烂掉的肉被绑着他的绳子一块块磨掉了。
    这时候,小胡子看了看他的整体情况,不得不说,一个人能在这样的状态下还活着,是很让人吃惊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德国人用了所有可以用的手段,保住他的命。
    距离非常近,观察的就很透彻,渐渐的,小胡子就发现,这个人是从里朝外开始烂的,腹腔里的内脏几乎都能透过溃烂的皮肉看到,他的胸腔只剩下一层皮和骨头隔着,那层薄薄的皮受到心脏跳动的影响,微微的有节奏的鼓动着。
    小胡子看出这个人有话要说,他压低嗓子问:“能听得懂我的话吗?”
    德国人雇用的藏人不是寻常老百姓,他们会常年四处乱跑,不可能不接触汉人,这滩烂肉一般的人用尽全力点头,小胡子想了一下,用匕首割断了绑着他右手的绳子,那已经不算是一只手了,只能说是一根带着残肉的骨头。
    这个人的一只手被解脱出来,马上颤抖着伸出来,全身的腐烂虽然得到及时的救治,但是仍然剥夺了他绝大部分的精神和体力,伸出一只手对他来说已经是非常困难的事了。他伸着手,在担架旁的地面上艰难的一笔一划的写着,这个人能听懂也会说汉语,但是汉字的书写水平就不怎么样了,而且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艰难的写了半天,指头上的烂肉和血迹就在地面上留下几个字。
    求你,杀了我。
    小胡子顿时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体烂成这样,估计很痛苦,德国人想保住他的命,但这只是苟延残喘,没有痊愈的可能,每多活一分钟,对他来说就是巨大的痛苦,一般人到了这时候,可能都会因为绝望导致精神崩溃,自我了断。然而,这个人连自我了断的权力都没有,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痛苦。
    “我可以帮你了断。”小胡子转身又在门帘那边掀开一道缝,朝旁边的帐篷看了看,之后对那个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告诉我,那个坑下,有什么东西,那尊鼎,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夯土层
    小胡子很想亲自到庄稼地下面去看一看,所以对地下的情况比较在意。每个人都是珍视自己生命的,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话,没有谁会想死。然而小胡子知道,担架上躺着的这个人每活一分钟都是负累,他恨不得马上就死去。在这种情况下,问他话,他不会也没有必要撒谎。
    担架上的人全力的扭动自己的头,两排露在皮外的牙齿不停的一张一合,他能感觉到疼痛,思维是很正常的,当听到小胡子的问话后,他的眼睛里的乞求和绝望中,明显萌生了一种很深的恐惧。
    他是很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的,以求换得解脱,但他说不出来,而且汉字的书写水平太差,写不出几个汉字。他的手来回哆嗦着,指尖在地面上不停的划动,溃烂的肉和血迹留下一道道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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