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清自在杜大人身旁,眼见一个人在杜府门前晃来晃去,便过去询问。问下竟说是来寻和玉夫人的,杜大人听后不觉心下不欢。问有什么事,说是来送信,杜大人要将信收下,但看那人似要拿又非拿,踌躇不定。
    杜大人说,既不愿留下书信,那就请离开,送信人想了想,还是将信留给了杜大人,并请他一定转交给和玉夫人,而且务必在今天上午之内。
    送信人走了,杜大人和林雨清却是一肚子的疑问。是什么信这么重要?非要今天上午之内转交给夫人?杜大人在将书信放到桌上,取了文书要走时,信封上的一个落款却着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百花馆水仙敬启”!
    百花馆!百花馆!之前一个桃花就闹得家里鸡犬不宁,还差点和宝贝女儿雪儿反目成仇!现在又多了个什么水仙!之前的事也就罢了,和玉夫人如今可是她杜府上的夫人,怎么还和百花馆那种地方有联系!杜尚德非常的生气,当即就叫来小厮询问,夫人去哪里了。小厮回说,夫人一大清早便出门了,说是去会朋友。
    朋友!哼!本想拿了文书就走的杜大人竟扔下了文书,坐在书房独自生了好长时间的闷气!既成了婚,自己又待她不是普通的好,为何还如此给他难堪!杜大人越想越气,一把拿过信来便要撕掉。可强烈的好奇心又驱使着他再次把信放下。
    里面到底写的是些什么?待要看,这是独给夫人的信不说,万一里面再有些淫词秽语,自己还受得了吗?待要不看,撕了烧了,那这封信就永远成了个迷,他岂不永远都会活在对夫人怀疑的阴影之中?
    就在杜大人踌躇之时,林雨清却敲门而入,问大人是否找到了文书,好立刻起身回兵部。杜大人让雨清先出去再等等,自己又踌躇了一阵子,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信封,拿出信来读。
    幸好杜大人做的决定是这个,不然漫修的命休矣!当杜大人看到这封求救信后,当即回兵部点兵,命人去百花馆,务必将桃花完好无损的带回。
    林雨清不知杜大人为何点兵,又去百花馆,却听杜大人说,“桃花,你也认识吧?”
    桃花?林雨清突然想起了秦漫修。
    “大人!……”
    “恩,你应该认识的。上次雪儿说你们见过的。你既也认识,那就更好了!你也去!百花馆,务必把他带回来!就说兵部要的人。”
    林雨清不知所以然,但杜大人的这个决定肯定跟今天收到的那封信有关。至于漫修,啊!那日说他被一伙人带走的,难道竟是百花馆的人吗?
    等林雨清兵部的人赶到时,百花馆里所有的人都围在龙虎轩中。漫修惨白的脸上无丝毫的表情,甚至也找不出丝毫惧怕的痕迹。只可惜,马上,他的手就要一节一节的与他永别了。就在行刑处的旁边,便有两只狗,估计是砍下一节,便让狗叼去吃了的意思吧!
    水仙拼命的挤到了众人的前面,他的手也在颤,信到底送到了没有?为何和玉夫人这个时候还不来?难道半路上被馥郁的人发现了?不可能啊!水仙焦急的望望外面,又看看漫修。这时却见漫修正与他的眼神相对,表情非常的平和,好像在说,“久违了,老朋友!”
    可这时的漫修在水仙看来简直已不成模样,刚被从小铁屋中拖出来,衣服臭气熏天,头发更是结成了一个草窝,整个人像死尸一样被人在地上拖来拖去,两只手最终也被固定在了钢刀之下。从始至终,漫修都没有反抗过,难道这就是命运吗?
    水仙的手里攥出了汗。看到眼前漫修这个样子,又回想起两人刚入百花馆时的日子,不禁心痛不已。苍天有眼,救救桃花吧!
    “这个人就是罪犯桃花,想必你们之中有不少人还记得他!他私自逃离百花馆,严重破坏了馆规,今日被抓回,让众位也做个见证,这就是破坏百花馆规矩的结果!本应将他碎尸万段的,可咱馆主慈悲为怀,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只切他双手,让他知道不该背叛百花馆的厉害!”
    说是让漫修知道,其实是让众人知道!背叛百花馆的结果就是这个!或者比这个更严重!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主持行刑的花石榴问道漫修,可是还没等漫修开口,馥郁就插嘴道,“他还有资格说话吗?”
    馆主如此吩咐,那下面做事的人自就不会再给漫修什么机会。其实馥郁也是担心漫修会说出什么动摇他百花馆人心的话来,因此连机会都不给他,愣是让人给漫修嘴里塞了块布,也是为了防他疼痛不过,还没行刑完便咬舌自尽吧!
    “你们都看好了!这就是背叛百花馆的下场!”
    围观的众人有水仙这样漫修的老相识,也有不少新面孔,可在这样风花雪月的地方,集体见这种血淋淋的场面还是头一遭。因此,不少人都掩面不看,可是花石榴却在一旁大声喊道,“你们一个个都给我睁大眼睛看好喽!再有犯馆规者一律严惩不贷!”
    漫修闭上了眼睛,虽然尽量安慰自己“不疼,很快就过去了”,可是心里上的恐惧还是让他头上直冒冷汗,毕竟十指连心,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十根芊芊手指一个个离自己而去,是件非常残忍的事情。而他能做的,就只有闭上眼睛,不去看!
    水仙心急如焚的张望着,乞求和玉夫人能带人出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其实水仙心里也说不准,和玉夫人来了,就真能救走桃花吗?可是,他能想到的人,能求到的人,就只有曾经一度照顾桃花的和玉夫人了!可是,等了这许多时辰,怎么连个人影儿都没见呢!莫不是和玉夫人没看到信?又或者是,已经成了亲的和玉夫人不愿再与百花馆有任何的瓜葛,她不要桃花了?
    就在水仙做出种种猜测时,负责砍漫修手指的侩子手已经到位,随着花石榴的一句“午时三刻已到,行刑!”以前一提午时三刻,行刑,一般都会让人联想到砍头,可这回不是砍头,是砍手。虽是能保住性命,可接踵而来的痛苦,还有一辈子的创伤,好似并不比砍头会好到哪里去。
    随着花石榴的话音一落,侩子手对准漫修的右手的第一节手指,手起刀落……
    可就当刀要落到漫修漫修的手指上时,就听一句“且慢”,而且,就在声音发出的同时,一块儿石子儿也生生的冲击到了侩子手握刀的手,侩子手手中的刀不自觉的落到了地上。
    漫修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因为他睁开眼睛看时,来阻止行刑的竟是林雨清!
    “不知这位是?”馥郁其实看到了林雨清背后的官兵,也知道这是兵部的人,但还是如此一问。
    “想必这位就是百花馆的馆主了!在下兵部林雨清,奉大人之命,务必要将桃花带回兵部审讯,还望馆主谅解我等的不请自入!”
    “哪里哪里!既是兵部的杜大人要人,我岂能又去犯那包藏逃犯之罪?其中内情,并非一二句能解释的清楚,还请林大人在杜大人面前多多美言才是!”
    “馆主客气了!大人也只是要人,是不是逃犯还得有证据才能定论。如今在下只是奉命前来带人,只要馆主行个方便也就是了!”
    馥郁恨恨的看了看漫修,但是兵部要他又不是第一次,因此也情有可原。无奈,只得摆摆手,把漫修固定着的手给松了开去。又命人打开了漫修的手链和脚链,交予了林雨清。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漫修简直就像跟做梦一般。几次揉揉眼睛,生怕自己是在梦境中。可很快,他就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因为,取代锁链的,是一套刑枷,漫修又被推搡着去了兵部。
    一路上,林雨清和漫修都无语。很快,漫修便从百花馆的小铁屋中又移到了兵部的牢狱之中,唉!原还以为见到了林雨清,是件天大的好事!现在看来,百花馆的馥郁无非只要他一双手,这里的杜大人恐怕要的就是他的一颗头了。世界上的事竟是如此的相辅相成,看来古人说的真是对啊,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在牢狱里,漫修身上的枷锁被解了去。可是,牢狱中的他依然感觉身上很沉。只想活的像自己一些,活的像个人一些,竟真的有这么难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兵部牢房
    再次见林雨清时,他是和一个身着官服的长者一起过来的。林护卫保护的便是杜大人,那想必这位就是和玉夫人现任的丈夫,芸萱和雪儿的父亲,且两次派兵追捕他的兵部侍郎杜大人了。
    看到杜大人来到牢前,一直坐在狱中发呆的漫修站了起来。
    杜大人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牢中的漫修,却使漫修感觉到十分的不自在。
    “你是牢头?”杜大人侧头对旁边看守牢狱的一个人说道。
    “回大人,小的姓张,人称张头儿,正是这里的牢头。”一个年纪看起来得快五十的人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好,你一会儿就守在这牢房的门口吧,记住,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大人尽管放心!有我张头儿在,莫说是人了,就连一只苍蝇都不会飞进来的。”这话说得倒有些十分夸张,但有这份保证,杜大人也就安心了。说着,张头儿便带着另外几个年轻一些的兵卒出门去了。
    “你也先退下吧!”这回,杜大人是对着身旁唯一的林雨清说的。
    “大人,可是……”林雨清似还有些不放心。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担心的究竟是杜大人,还是秦漫修的安全。
    “出去吧!我不会有事的。”杜大人依旧坚持已见,林雨清无奈,只得先退了出去。
    “你可知道本官是谁?”终于,这回是对着牢房里面的漫修说的。
    “小人眼拙,还请大人明示。”
    杜大人看了看身在牢房里的漫修,却见他只是低着眼皮站在那里,并没有想跟自己做过多交流的意思。
    “好,我告诉你,我就是兵部侍郎,杜尚德!”看到漫修还是没什么反应,杜大人便知道了眼前的这个桃花早就猜出他是谁,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你既装,那好,杜大人也上来了些童心,偏就不提水仙给和玉夫人送求助信的事,竟开始与漫修绕上了圈子。
    “你可知道我为何派人带你来此?”杜大人不紧不慢的说道。
    “小人知道,与不知道,有什么差别吗?”漫修的回答倒有些出乎了杜大人的意料之外,难怪和玉夫人对他好,芸萱和雪儿也竟向着他说话,果真是有几分个性!
    “你抬起头来,让本官看看。”
    漫修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抬起了头。而就在杜大人又打量漫修的时候,同样,漫修也在打量他眼前的这位杜大人。
    “果然是面若桃花!”杜大人的这句话在漫修耳中听来却有些似是而非了,不知究竟说的是褒义还是贬义。
    “你,叫什么名字?”
    “大人要抓的人叫什么名字?我便是什么名字。”
    “好一个伶牙利嘴!本官问的是你的真名字!”
    “秦漫修。百花馆里叫做桃花。”
    “我问你,你可认识和玉夫人?”
    “大人现在是在审案?那为何又不升堂?”
    “你只需如实回答本官的问题就是。”
    “百花馆里每天接触的客人非常多,是什么夫人我并不知晓,只知道有很多的夫人出入那里。”
    “好,那我要拿来画像,你可认得出来?”
    看来这杜大人定是要追究他与和玉夫人之情了,不能承认!搞不好是要连累和玉夫人的。
    “百花馆里都是过客。给钱的都是爷,但人一走,茶就凉。让一个男妓去记住一位夫人,不是可笑至极吗?”
    “你说本官可笑?”
    “大人恕罪,小人绝无此意!只是说,不记得罢了!”
    “可和玉夫人却记得你!”
    “小人略通些琴棋书画,怕是骗了不少女子的眼睛。不过,也无非都是逢场作戏,谁还真会对一个男妓动情?”
    杜大人心中一笑,这漫修还真懂得保护和玉夫人,至今不提一句他与和玉夫人之情,反而不停的贬低自己的身份,以摆脱与和玉夫人有可能有的任何关系。
    “不要跟本官绕圈子,我没有实证,又怎会派人抓你?”
    “恕小人愚昧,不知大人说的实证,指的是什么?”
    “你与和玉夫人的私情!”
    “大人一直在提和玉夫人,却不知这和玉夫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她是本官的夫人!”
    “哦,原来是杜夫人!”
    “你记得了?”
    “不,您是杜大人,那大人的夫人自然就该称作杜夫人,这有什么错吗?”
    漫修装蒜的功夫真是到家了,都点到这份儿上了还装作不知道。
    “好,你既通书画,那就来看看这幅画吧!”
    杜大人从衣袖中拿出一卷画,慢慢展开。漫修看后心中不禁一惊,这原是他在百花馆时给和玉夫人画的画像,怎么竟到了杜大人手中?啊,对了,他们成亲了,和玉夫人怎么就没把画烧了,或撕碎丢掉呢?
    “此画出自谁手,恐怕不用我说,你也心知肚明吧?落款上可是明明写着‘桃花’二字,还要死不承认认识和玉夫人吗?”
    “小人生平作画无数,实在不记得曾经画过这幅画,也不记得这画中之人,还请大人开恩!”
    “你说你不记得这画中之人?”
    “是!”漫修横下了心,不能承认他与和玉夫人相识相熟。
    “哈哈!我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又怎会派人抓你!你不承认不要紧,我这就去百花馆,带来那馆主馥郁,带来你的好友水仙,带来与你五年中共处一个屋檐下的其他人。你觉得,他们会不会都帮着你说话呢?”
    啊!这杜大人连他的好友是水仙都知道!不会又是和玉夫人说的吧!怎么连这都说?就不懂得保护一下自己吗?也难说,说不定是这杜大人私下派人查的……不管怎么说吧,自己这回都在劫难逃了。
    “哼!没话说了吧!还要继续矢口否认吗?”杜大人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
    “大人想要什么?”
    “什么本官想要什么?”
    “小人是想问,大人想要怎样的结局?”
    “哦?有怎样的结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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