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大炮。”
    “那就只好用人命来填。”
    “废话,用人命填我找你干什么?”
    “因为填命也要讲战术。我们下一步训练的内容,就是‘土木掘进’。”
    土木掘进,是在敌方火力威胁下,沿地面挖掘土坡等障碍物,向敌火力点推进。作业时,必须有效利用各种地形地物,动作要快,姿势要低,要注意观察敌情,随时准备战斗,或者跃起冲锋。
    于是,两千多人,以连为单位,就这么趴在长绳下面,等待着开始的命令。
    “呜呜”哨声响了,季退思双手握住铁锹靠近锹头的地方,用力向下狠凿,鼻子前面的散土飞溅。季退思抬起身子,想避开这些尘土。“啪!”后面的鞭子就抽了下来。
    “你们现在抬头,是吃鞭子,到了战场上,就是吃子弹了。”
    土质松动之后,双手紧握铁锹,将土向前方推出,构成半高土墙,将土墙推成斜线,然后匍匐前进。
    在适当地点,再挖土,推出土墙,匍匐前进
    在敌方火力松懈时,快速跃起,冲锋,跃进到另一处障碍物下。
    ……
    这些内容,堪称战场之上保命绝招,却非常的枯燥,朱雀军每天累得如同土耗子一般。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训练,只持续了半个月。楚剑功又要换新花样了。
    “杰肯,我们没有炮兵,你看,我们只能使用这种药包。”楚剑功给了杰肯斯凯一张图纸。“你看,这样的药包如何制成和处理呢?”
    “黑火药包?在西方经常用来爆破土壤和岩石,但是……”杰肯斯凯皱了皱眉,“黑火药太容易受潮,,而且易爆,那么大包的炸药在战场环境下,实在太危险了。”
    “这你别管,你按我的要求,总结出具体的战术规范就可以了。”
    炸药包可以使用纸,布,容器作为外皮,一般以五公斤黑火药为一包。数个药包捆扎为一体,就是集团药包。集团药包可以绑在扁担一头,用来做支撑性爆炸。
    “我不明白的是,这样的内容,应该成立专门的工兵,做专门的训练。”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一般的欧洲职业军队不会进行专门的爆破训练。”
    “那么你,剑功同志,为什么要在全军进行这样的训练呢,这不是一种浪费吗?何况,我不认为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爆破技能如此重要”
    “因为现在的朱雀军,是种子,我们不能把目光局限于眼前。同志。这些士兵中的大部分,将来都会单独领导一支军队,他们也许需要孤身一人,在敌人的心脏中活动,拉出自己的队伍。也许,他要向他的下属,传授所有军事知识。”
    “我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我知道你实际上是在建设一支革命的军队。按我对欧洲革命的理解,你只需要把这只军队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取得好成绩,然后就有可能被调去保卫首都,然后在一个大雨磅礴的晚上,你带人冲进紫禁城……然后就可以召集制宪会议了。”
    “杰肯,你来到东方很久了,但还是不了解东方的情况,你这是左倾冒险主义。中国很大,法国不过只有中国一个省大小,即使按你的思路,成功的在京师发动了政变,对整过国家而言,只是一阵暴雨。这样的阵雨根本无法改变东方根深蒂固的道统。将革命寄托在若干个孤立城市中的胜利是虚妄的。我们只能深入到底层去,在每一个基层,每一个县,建立自己的军事政权,才能最终取得全国范围的胜利。根本性的胜利。”
    “我对你的革命路线保持怀疑态度。不过,这不是当务之急,让我们回到训练上来吧。”
    火药很宝贵,大家都是拿沙子做炸药包的捆扎训练,最后,由杰肯斯凯做了一个真正使用黑火药的炸药包,让士兵们见识了一下威力。
    “杰肯,我们能不能使用集团药包来当大炮呢?”
    “怎么做?”
    “你看,这样的飞雷,可行吗?”楚剑功又交给杰肯斯凯一张草图。飞雷,就是用火药抛射的炸药包
    集团药包被捆成了严格的长方体,用麻袋布包成三层,用结实的麻绳或者铁丝捆紧,以确保在抛射过程中不会散开。
    抛射药包则是以半公斤黑火药为准,包成30厘米长的圆筒,这样可以很方便的计算抛射药的数量。
    “这样的抛射药包,理论上是可行的,用抛射坑的坡度和抛射药筒的数量,来确定抛射的距离。可这要求士兵们会计算夹角。我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具体的抛射数据还有经过试验,才能规范。”杰肯斯凯犯了难,“荆州的火药,本来质量就不好,数量上也就够射击训练。”
    两人正踌躇间,突然,有一个马甲,来到楚剑功的签押房,楚剑功对他有印象,是曾国藩的亲随。原来曾国藩有事相请。
    楚剑功有些奇怪,练兵这几个月来,曾国藩和他来往极少,一般就是远远的在校场边上看着,不时到士兵中走走,笼络一番人心,现在请他过去,难道广州那边已经打起来了?
    想想又不对,如果广州有事,李颖修一定第一时间有信到,曾国藩不可能比自己更早得到消息。不管怎么样,先过去再说。
    到了曾国藩那边,江忠源也在。双方见了礼,曾国藩开门见山:“楚主事,湘西兵道移文,土匪把凤山县围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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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瞿香玉
    6月2日
    湘西匪患,古已有之。湖南西部十万大山,成百上千的土匪窝点盘踞其间,互为勾连。而湘西素来贫苦,又有处于半农耕半游猎状态的苗人。土匪下山,一呼百应,数百土匪往往挟裹逾万土民,旗帜喧天,焚州毁县。
    曾国藩把凤山县的文书给楚剑功一看,他却一口答应,前往剿匪。
    但他没有作解决匪患的打算。湘西土匪构成复杂,既有穷凶极恶的顽匪,又有生计破产的农民,还有借匪自重的士绅。光靠刀枪镇压,是顶不了事的,要解决湘西匪患,只能将当地社会结构全部推倒重来。清代,显然没有这个能力。楚剑功两千士兵,投到湘西十万大山中,区区沧海一粟。他不过想在军队开赴广东之前,杀杀人,见见血。
    曾国藩说湘西兵道给了3000两白银的开拔费,楚剑功也没有讨价还价,当即收下。曾国藩从他急不可耐收钱的动作,以及楚剑功没有将开拔费下拨,下了定语:“此人甚贪。”而楚剑功却是不希望自己的部队养成收开拔费的习惯。
    闲话少说,楚剑功带着自己的朱雀军,向着凤山县开进。陆达带着一个连为前导,带了十支火铳,其他的火铳集中在中军。
    一路行来,官道是有是无,大多是山路,6月天南方雨水又多。颇不好走,沿途不断有军官领唱军歌,提振士气。前队和后队互相拉歌。
    黑士兵,黑士兵,泥巴裹裤腿
    汗水满衣襟,不知道你是谁。
    身前是铁枪,背后是同袍
    昂着胸,迈大步,跨过千山万水。
    一二一、一二一
    一、二、三、四……
    紧赶慢赶,两天功夫,眼看离凤山县城还有10里地的时候,陆达打眼一望:“那边的山头上,好像有人。”
    带着这一连的千总是乐楚明,闻言也往山上望:“土匪的岗哨!”
    “望风的,咱们没来迟啊,凤山还在。全连止步,你去中军,向钧座报告。”
    “榜眼,”乐楚明叫着陆达,“兄弟们摸上去,敲了它。”
    “没用的,他肯定早看见咱们了。”
    “不是怕他报信,就是想练练手,练兵这么久了,还没动过手呢。”
    “带一个班,配两杆火铳,足够了。”
    乐楚明点了一个班,就往山上摸去。到了山头,一枪不放,长矛一挺,挑翻了放哨的三个土匪,押了下来。
    “你们有多少人?那座寨子的?”
    “我们是铃铛口瞿大当家下面的伙计。我们大当家这次带了3000人,加上别的寨子的,本地跑顺风的,小两万人吧。”
    “铃铛口的瞿十九?这次打凤山是他牵头?”
    “是,五月梅花雨,水灌了寨子,寨子里的佃户都交不了粮,大当家就带着兄弟们来凤山借粮。”
    “3000人,有多少枪,多少兵刃?”
    “抬枪有一百来座,您这种火枪可没有,寨子里下来的,人人手上都有铁,刀枪、钉耙、锄头什么的。跟着跑顺风的,木棍树枝总是有的。其他寨子的,多多少少,也有些铁器。”
    正问话间,楚剑功的中军到了。楚剑功走在最前面,总算有机会见见传说中的湘西土匪了。到了跟前,陆达向楚剑功汇报了自己问到的消息,楚剑功看了那几个土匪,说到:“你们没撒谎吧?”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我们不是老匪,在山里也是种地的。官爷,您可得给小人做主啊。”
    “老匪?”楚剑功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们大当家为什么叫瞿十九?”
    “十九,大当家祖宗十八九代都是土匪。我们少当家叫瞿二十。”
    楚剑功命令全军就地休息办半个时辰,然后全力推进,火枪集中到一营,由楚剑功亲自带领,陆达和张兴培带领二营三营。
    两个时辰之后,朱雀军遇到了凤山城下的一万余名土匪,漫山遍野,浩浩荡荡。其中一部最为整齐,挑着一个斗大的“瞿”字。
    “一营,展开。”六百杆火铳展开成双行的横队,每行两个连。二营三营护住两翼。
    土匪们全无章法,一干匪首带着自己的人马,向着朱雀军嚎叫着就冲了过来。
    “一营都有了,一连二连,开火!”
    战场上响起一阵排枪,朱雀军成军以来第一场会战,就此打响。
    匪徒们的密集冲锋队形,是排枪手最爱的射击目标。火铳,也就是西方早已淘汰的火绳枪,每分钟才一发,精度也不好,一群新兵蛋们操着,对着眼前的集群目标却可以毫无顾忌的瞎放,总能打着人。好几拨土匪,气焰一下子就被打翻了。
    一窝子土匪正往前冲得带劲呢,突然就听见人喊,“当家的叫人给打死了,扯呼!”哗,这一窝子就四散而逃。
    也有不怕死的悍匪,眼看还有几十步就到跟前了,就听见陆达喊;“刺刀,冲啊。”带着二营就冲了出来,白刃相接。
    和大部分短兵相接一样,几分钟就分出胜负,士气和组织高者获胜,散兵游勇崩溃。
    瞿十九带领下的匪众,慢慢移动了,忽然,呐喊着,咆哮着,向着朱雀军的主阵地冲过来。
    朱雀军这边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放着排枪。突然,楚剑功喊:“吹号,全军突击!”
    嘟嘟……
    全军所有的号手都吹起了冲锋号,鼓手用鼓柄敲击着散点,这是打乱队形,自行冲锋的信号。
    “杀啊“朱雀军的士兵们像开闸的水一样涌了出去。火铳手早已抛下火铳,手执长矛,一起冲锋。
    明晃晃的矛尖,引领着全队,身在队伍中的士兵,被自己身后的洪流推着,身不由己,全无杂念,向前,向前。
    季退思面对一个土匪,用长矛拨,刺,挑,娴熟而稳定。
    有的人的长矛刺刀落空了,没关系,继续前进,后续部队会解决的。
    不到半天的功夫,万余土匪星散,县令开城,犒军。
    “不知道老兄有什么打算,是班师回营,还是乘胜追剿?“县令宴请楚剑功一干人等,席间问道。
    “追剿,追剿。我看那瞿十九,仗打到半晌,就跑路了,元气未伤。还请刘父母给找个向导。
    “铃铛口,就一条山道,边上有座半环形的山兜着,像个铃铛,故此得名。地势险恶啊。“
    散了席回来,张兴培问:“钧座,真的要去打铃铛口?我们犯不着趟这种浑水吧。“
    “没错,打破铃铛口,活捉瞿香玉。”
    “瞿香玉是谁?”
    “瞿十九这样的老土匪,总有个女儿吧。以此口号,激励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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