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尽欢和沈倾宁的院子靠的最近,正巧隔了座书楼。
    走进书楼的院子里抬头看高五层的书楼,想起从前和沈倾宁大闹,二人双双摔下楼,磕伤了手肘的事情,沈尽欢就忍不住的笑。沈倾宁简直就是只公鸡,好打好斗,就属她浑身伤疤最多。
    沈尽欢提裙上了二楼,听沈倾宁在读《论语》,江余去东堂授课去了,所以只有沈倾宁和喜儿在。
    “二姐。”
    沈尽欢走过去轻喊了一声,怕再惊着她。
    沈倾宁搁下书,把旁边的椅子收拾出来:“你怎么来了,成天见你晃悠不做正事。”
    沈尽欢正坐下道:“是是是,我这不是和你说正事来了么。”
    “怎么,是查出春林什么了么?”沈倾宁问道。
    沈尽欢点点头,从怀里拿出那块禁步。沈倾宁一看就想起来是春林那天晚上夜会男子的那一块:“这是不是那块……”
    沈尽欢颔了颔首对沈倾宁说:“昨日夜里,赫氏母女来见我,我瞧见赫颖腰间也带了一块,纹样和质地是一样的,只不过她那块镶了金。”
    沈倾宁坐不住了,用力捶了桌子:“真是她们母女干的好事!”转而又和沈尽欢道:“我听长姐说,她们此次前来不止是祭拜三房,赫氏还和父亲母亲提要求,让沈府每年除了布施,再拨一百两黄金给他们做补贴,真是吸血虫!”
    沈尽欢也惊了,有眼力的早就看出来沈府是真不喜欢他们,即使这样,非但不脸红,还厚脸皮刮金,实在是令人语塞。
    喜儿端了茶过来,皱着眉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赫夫人精的很,一大早就叫人到京街上张贴赫家药房的宣传,还拉着秦家买菜的婆子定要买了她的药材去,一路上都遭人指点。”
    “太过分了!父亲和母亲大老远去江南,打着她赫家的名头布施,把好名声都给了赫家,如今可真辛苦了她特地跑来尚书府,故意糟践咱们!真是狼心狗肺!”沈倾宁拍案而起大骂了一通。
    “你在这里痛骂有什么用,气的是你自己。”沈尽欢喝着茶安慰道。
    沈倾宁憋着火坐下冲沈尽欢道:“既然她也有一块这样的玉佩,咱们一不做二不休,一块儿抓了和春林那个贱婢对质,看她们还有什么话说!”
    “她们可以说,是赫家姑娘人手一块,三房死了,东西自然被贴身丫鬟留下,你当怎么说?”沈尽欢镇定的反问。
    她确实问到了关键地方,沈倾宁一下无话反驳:“那……那咱们总不能干坐着,甘心被那泼辣货牵着鼻子走吧!”
    沈尽欢拉过沈倾宁,定定看着她道:“你放心,阿爹是不会答应给他们钱的,总督府本就是赫家捐来的官儿,江南财阀众多,总督府本就是摆设,就算捅到朝廷去,朝廷也未必会搭理。”
    沈倾宁一手拖住下巴,轻哼着看着空气发呆:“总得除了这个祸害,不然大家心里都不踏实。”
    沈尽欢太知道李靖瑶和沈丹青的脾性了,他们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温柔的方式处理,这样一来只会变本加厉助长赫氏的气焰。
    要是这时候和他们说了计划,肯定跑不过一顿说,与其这样,不如自己暗地里安排处理,先斩后奏。
    沈尽欢将玉佩推到沈倾宁面前。
    沈倾宁不解,狐疑道:“做什么给我?”
    沈尽欢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这么做:“做事总要有出头鸟,这次全靠二姐了。”说罢招手让沈倾宁凑近些,说了计划。
    沈倾宁脸上风云变幻,最终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饭后三旬,天阴了下来,没了太阳,冬日就更冷了,沈倾宁披着鹿裘在府里走着消食,正巧碰上从客房出来的赫颖,沈倾宁见赫颖不问好也不行礼,便硬生生挡了她的道。
    沈倾宁与赫颖高上半个头,又生来带着些戾气,站在赫颖面前如同正宫娘娘一般盛气凛然。
    赫颖见沈倾宁不说话,先行开了口:“二姑娘要是没事,便不要挡了赫颖去路。”
    沈倾宁斜睨着赫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粉唇微张道:“这是我沈府的路,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
    赫颖昂起头,对上沈倾宁的凶狠的眸子,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底气不足,“二姑娘再怎么神气,也只是个庶出的丫头,我是赫家的嫡女,按着辈分,你还要恭恭敬敬喊我一声姐姐。”
    沈倾宁轻哼一声,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笑过后再别过头去,抬手一个巴掌打了出去,赫颖未反应过来就觉得右脸火辣辣的疼,捂着脸瞪着沈倾宁。
    沈倾宁嘴角还残余一丝轻蔑,走近些,又掰过赫颖的下巴,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娘是雁门郡公府的郡主,先皇后的内廷女长使,你这嫡出的身份,不过由庶女扶正的,按着辈分,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说罢松开赫颖被捏红的下巴,又嘲讽道:“贱胚子就是贱,骨子里都贱的流酸水儿,真不知道你和你娘是哪来的自信,能如此厚颜无耻的朝我沈家要钱。”
    赫颖恶狠狠的看着沈倾宁,气的脸涨的通红:“这就是你沈家的待客之道?”
    沈倾宁从喜儿手上拿过帕子擦着手道:“待客?客从何来呀?”
    “你!”赫颖自知嘴上功夫比不过沈倾宁,暗地里将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倾宁媚眼如丝,从头往下打量着赫颖,视线定在赫颖腰间那块玉佩上,刚伸手要拿,见赫颖往后退了一步,沈倾宁轻笑:“赫姑娘如此珍视,看来是个好东西,正巧,倾宁这有样东西,不知能否入得了赫姑娘的眼。”说着,从袖中拿出春林那块玉佩。
    赫颖只看一眼,就精神一阵,警惕的看着沈倾宁,沈倾宁自当没看见,神清气定的收回玉佩:“看来赫姑娘是瞧不上,果然还是镶了金的分量足些。”
    沈倾宁想套赫颖的话,奈何不管怎么进攻,赫颖都闭口不言,正和沈尽欢所预料的情形一样。
    沈倾宁弹了弹身上的细灰,笑着对赫颖道:“我妹妹那件事,我定一查到底,结局最好与你无关,否则,我便让你尝尽剜心之痛。”
    这句话,只有沈倾宁知道,是发自内心的愤恨。
    临走之时,却听赫颖似有若无的说了一句。
    “你不是最看不惯沈尽欢么,现在这副样子到底是做给谁看,你心知肚明。”
    沈尽欢再怎么顽劣,也只能被我欺负,若是他人动她一根头发,打一点主意,我沈倾宁便是不肯的!
    沈倾宁心里想着,没说出来,就当没听见似的径直往前走。
    赫颖怔怔地转过身,看着沈倾宁远去的背影,面色一狠。
    下午的天色愈发阴沉,有乌云密密的布在上空。
    赫氏将递到唇边的茶水喝干净,往塌上一靠,整个人的面容都隐进黑色里。
    赫颖将中午和沈倾宁的冲突完完整整讲了一遍。末了,同赫氏道:“娘亲,这沈家我是真呆不下去了,我们在这根本不受待见。”
    赫氏声音里透着虚弱:“她找到春林的玉佩了?”
    赫颖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是。”
    “我记得春林那块,是大人身边那个传信侍从的。”赫氏手上拿着赫颖的金镶玉看着。
    “娘亲,你说大人为什么要授意给春林玉佩,他明明先给了我。”赫颖不解道。
    “不要妄自揣测大人的心思!如果你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话!”赫氏厉声道。
    赫颖被赫氏一说,眼泪一下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沈倾宁说定会彻查,尚书府本事那么大,万一查出些什么......”
    赫氏也拎清了其中利弊,要是真如自己女儿所言,沈家要彻查此事,那必定拔出萝卜带出泥,那样的话,别说回江南,恐怕这半路上命都要被阎王爷收了去。”
    赫颖抹了把眼泪:“娘亲,我们该怎么办?”
    赫氏半晌没说话,估摸一盏茶的功夫,突然舒了一口气:“他们要彻查,那我们肯定不能让他们问出什么。”
    赫颖没听明白,眨巴着眼睛看着赫氏。
    “春林今晚,必须死。
    既然沈倾宁当了出头鸟,就让她替我们挡了石弹吧。”
    赫氏说完,就斜倚在那儿闭目养神。
    “可是,这是尚书府啊,我们才是外来人,没有一点把握啊娘。”赫颖惊慌失措,这要是真的背上人命官司,就算是飞上枝头的机会都没有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赫氏恨铁不成钢,几近咬着牙道。
    她心里清楚的很,唯有搅浑了尚书府,赫家才有机会获利其中。
    况且,江南的局势开始不稳定,总督府的地位一时不如一时,赵氏和邱氏两大商阀对江南的统治权虎视眈眈,再想想自己那个忠厚的丈夫,实在没什么上进心,更别说盼头了。
    谁不想为自己的儿女多攒筹码。赫氏看着坐在那里的赫颖,定了定心神。
    “你爹要是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赫家,为了你的锦绣前程,他不会怪我的。”
    像是说给赫颖听,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赫颖见自己母亲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叫了贴身丫鬟梅儿:“你去办一件事,记着别被发现。”
    “是。”
    从头听到尾的梅儿藏了眼里的惧意,领了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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