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天使来的很快,在经过一番唇枪舌剑后,对于婺州节度使这一桩公案的处理意见已经下来了。
    婺州节度贪虐残民,鱼肉乡里,以夜叉妖鬼之类为妇,更兼射杀朝廷命官,论死;三族流三千里,刺配边疆充军。
    麾下士卒发往混编为十个指挥,发往淮南泗水节度使王审琦麾下听用,令王审琦调十个指挥入禁军,于禁军内发四个指挥往婺州驻守。
    王审琦为其举主,罚铜十斤。王用之、吕端妄兴事端,罚铜三斤。
    撤婺州节度,以王用之为两浙路转运副使;宣吕端诣阙,封后楚宗室马德音为随县开国伯,奉后楚宗庙,肃靖婺州本地后赴京诣阙。
    看得出来,赵德芳身边还是有能人的。
    这一手,把婺州刺史钉死在了耻辱柱上,激励了各地文官站起来与藩镇争斗,只要占着道理,有足够的力量,皇帝鼓励你去做。
    这一手,让禁军凭空多了十个指挥,以及一州辖地。王审琦多了十个指挥的部署,也说不出什么来,削弱藩镇力量的更戍法算是迈出了第一步。
    这一手,还安抚了功臣之心。王用之提拔了一级,吕端进京必有大用。而给马德音封的虚衔,也体现了大宋的正统地位。
    武王伐纣,封夏朝后裔为杞国,封商朝后裔为宋国。汉高祖以鲁公礼葬项羽,封项氏族人为列侯。兴亡国,继绝嗣的手段,是历朝历代都做的事情。
    这一手,还为马德音进京铺平了道路,用前朝宗室的理由来让马德音进入朝堂,把那些进士、诸科、制科、举荐、荫补、捐粟出身的官员嘴堵上。以后马德音做什么官,有名爵在身,就有说法了。
    旨意传到的第三天,京中的四个步兵指挥两千人到了婺州,吕端也押着婺州节度留下来的五千启程入京——为了防止兵变,马德音还特意捉了只蝴蝶,让吕端有事喊他。
    王用之安顿禁军,整肃城中暂且不提,马德音换了一身不太显眼的儒服,带着老饕的两个孙子,来到了郭北县。
    前几日弹压婺州节度麾下兵马,招了州学的学子助战,马德音以糜竺、养由基、孟贲教之,并在事后把正气歌传授给了他们,眼下都在学中闭门修炼,只有一个人除外。
    这人是个乡秀才,去杭州赴解试,只是路过婺州。虽然在街上被吕端的发言感动,仗义相助,但该考的试还是要考的。
    马德音在军营里,就发现了这个秀才头顶上的气运不凡,以望气术望之,气成青云,是高官显禄之运,比王用之强了一大截;又夹杂金色,是世界所忠的“主角”,与吕端仿佛。
    更重要的是,青金色的气运里,还带着隐晦的黑红色血光,说明他不久之后有一大劫——这望气的法门,和解读气运的本事,是铁口直断和麻衣神相赔偿出来的秘法。
    联系到老饕、夜叉夫人,这两个聊斋篇目里的人物,再加上郭北县外兰若寺,马德音想到了一个人,上前一问,果然是宁采臣。
    不过,在蒲松龄的笔下,宁采臣是明代士子,而现在,是宋代第二任皇帝,这中间的差距,可有点大。
    “这个世界着急了,”马德音远远缀着宁采臣,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从吕端的口中,可以得知这个世界最大的敌人,造成时间线崩坏的罪魁祸首——邪魔的一部分信息。他是从幽州逃到南方来的,见识过那些魔怪。
    据他所受,除了鬼、妖这种跟着邪魔捡漏的本土生物,真正破城杀人的主力,是三个邪魔的子嗣,长得像蜘蛛、能让人在颠倒梦想中死去梦魔子嗣,长得像跳蚤、能把人吸成一张皮的血魔子嗣,还有长得像青蛙、能把人一口吃下的贪食魔子嗣。
    再加上狗脸人身的尸鬼、火球滚地行般的火鬼,这些邪魔不怕和尚老道的经文和敕勒术,只有飞剑、雷法这些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能起到作用,四大节度使麾下的四十万大军,每天都在和这些东西做斗争。
    马德音对于邪神们的资料一窍不通,不过好在,他有个收到国家支持的本体,司马良在有关部门的帮助下,大概查到了这些邪魔的跟脚。
    从燃烧军团、虚空古神、奈恩魔神、狂猎、旧日支配者、混沌邪神、魔鬼、恶魔中找到了与这三个邪魔最匹配的人物——这是三个旧日支配者,带着自己的子嗣、食尸鬼和炎之精入侵了聊斋世界。
    他们的入侵,使得这个到明清时期才发力的神鬼世界提前透支了潜力,把那些熟悉的人物鬼怪催生出来,希冀这些世界之子、气运所钟的主角们能想想办法。
    “先生,那秀才出城了,”老饕的大孙子孙伯元说道。
    他们三人都是士子服饰,只不过马德音挂着腰刀,孙伯元、孙仲元手上戴着扳指,背后背着弓箭——其实也是平常。
    在古代王朝,有禁枪不禁刀、禁弩不禁弓的说法,鼓励人们拿起弓箭、朴刀去防身,但是对军队杀伤力大的长枪、弩箭却不准私藏,另一个世界的宋朝,更是私藏弩五架或是铁甲三副就处斩的说法。
    但是这个世界的宋朝却没那么多讲究,遍地藩镇,流落出去的军器不知道多少,有财力的大户,都有披甲的教头、拿着弩箭的家丁,士子游学、商人行商,带着兵器最是平常不过。
    “再等一等,”马德音带着两个小子进了一家酒肆,在靠街的一个包间里吃喝了一通,“黄昏,郭北县城门落锁之前,我们再出去。”
    两个小子自幼失怙,母亲改嫁,他们两个便跟着老饕行走江湖,练出一身本事之外,待人接物的礼节也不缺——就是有青年人都有的傲气。
    这个时代,敢走夜路的,要么是心急如焚,要么有一身本事,再或者,是个傻大胆。
    与马德音一行三人同样走在路上的,是两个士子。
    “鄙人王旦,字子明,正在游学,不知几位兄台如何称呼?”
    “我姓马,这是我两个伴当。”
    “关西燕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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