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了,听上去窸窸窣窣的。像冬天森林里覆盖里的厚厚落叶,不知道什么未知的怪物潜藏在下面。
    随时蹦出来咬你一口。
    “未婚生女”“对方是有钱人,不承认的……所以才入了陶家的户口。”
    陶安之彼时才六岁,外公已经教她认得很多字,竟然听懂了许多。
    她一声不吭。
    外公就躺在那个“木箱子”里,换上了另外一套他的衣服。她见过,是他不常穿的,熨得笔直服帖的。他活着的时候是爱笑的,现在脸部一层灰木色,唇边似乎是翘起来的。
    这样“走得安详些”,那些人是这么说的。
    而这些人还在旁边没玩没了地说着。
    外公之前说:大人说话时小孩子不可以chā嘴。
    所以她没有chā嘴。
    可是外公现在也不能站起来阻止他们了。
    陶安之慢慢地垂下头。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惨白的丧服,小小的身体,像一小块僵硬的雕像。周围的大人们来来往往,cāo办着葬礼的相关事宜。有长辈注意到她,给她拿了吃的。到了晚上,她想留下来守夜,无奈人小言轻,被送到村里的同宗长辈家过夜了。
    隔天她早早来到灵堂,按照大人的指示上香,跪拜,烧纸。
    这时节虽然是早秋,但是暑气尚du,遗体不能过久摆放,必须出殡,火葬,然后骨灰盒才可以放到村里的祠堂。
    陶安之的外公早早丧妻,膝下只有一女,一孙女。去世时还不满60,算不得喜丧。只能一切从简。
    但是再怎么从简,也必须要有孝子孝女披麻戴孝,主事的老人带点怒气地问:“怎么回事?陶家闺女到现在还没到?太不孝了!父母在,不远游!现在父母不在了,她人呢?”
    老人家年纪七十有五,年轻时打过鬼子,当过几届村支书,下过海做过生意,在村子里威望很高,小辈们都叫他“老叔公”,发起火来年轻一辈没有多少人敢接话。现在什么事情都准备好了,就差那个早就该到的人。
    老叔公还想再说几句,眼峰扫到跪着的陶安之,孩童那乌亮的眼珠,还有迟迟不能盖棺的遗体,把要说的几句话就咽下去了。
    门丁零落,没有善终。
    还有比这更让人觉得悲凉的么?
    老叔公想。
    陶安之仍旧没有说话,跪在棺木前,再次把自己变成了一小块僵硬的泥塑。
    就在此时,门外冲进来一个女人,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下,跪行几步到棺前,凄怆地喊了一声:“爸爸……”
    磕了三个头后,她仍垂着头,双肩颤颤,抽泣不止。
    她的脖子长而雪白,垂着颤抖的样子,呈现出一种惊人的脆弱的美感。周遭的环境仿佛一下子安静了,灵堂里只有她那细细脆脆的哀哭。
    陶安之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周围的大妈大姨们抽泣着去宽慰她,看着旁边的男xing们一脸的不忍,就连老叔公都别开脸。
    突然她抬起头朝这边看过来,陶安之接触到她的眼神,那张陌生又熟悉的清丽憔悴的脸庞,满是泪水。陶安之那状如泥塑的身子渐渐松动,嘎地一声分崩离析,露出小小的肉身。
    女人动作很快地扑过来,拥了她入怀。
    陶安之稚嫩的心猛然地一颤。她仅有的年岁里,很少感受过什么是女xing的怀抱,这个怀抱异常柔软芬芳,且还在微微发抖。
    陶安之联想到她外公养的母鸡,在下雨天也会唧唧着急地叫唤把小鸡仔掩藏在她的翅膀下。
    安之抿紧了唇,突然觉得想哭了。甚至想开口叫一下那两个字。也就很短的一会儿,也许有一分钟,也许只有几秒?
    但还没等她好好感受一下这个怀抱,女人就撤走了。
    陶安之那点勇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她怔怔地望着女人朝着棺木呢喃,哭到抽噎,一只素白的手揪着胸口的布料,仿佛这样能缓解什么似的。安之望着望着,也觉得胸口闷得呼吸困难。
    陶老师的女儿终于到了,老叔公叹口气,挥手让人准备盖棺。
    一直没掉泪的陶安之突然从喉咙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扑上去抱住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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