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幕在林谙后半辈子的梦境里时不时会造访:昏暗的甬道里,澄黄的矿灯将两人相拥的影子拉长变形,投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上,脚边是队友痛苦难耐的呻吟,耳畔是爱人深情絮叨着的关切呢喃,前路未卜,吉凶难测,但他却前所未有地感到熨帖和满足,贪婪地深吸一口带着某人体温的气息,浸在寒潭里的四肢百骸随之暖和起来。
    他无声喟叹,于是发誓,这辈子要对这个男人好。
    很久以后再提起这件事,陆惊风抱歉地搓手,小心翼翼地问:“你不怪我吗?”
    林谙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抽事后烟:“怪什么?”
    陆惊风探出一个头:“我把没画完的那张符留给了你,如果你没提前念清心咒,可能真的会失聪。”
    “那就可惜了,听不见某人刚刚怎么叫了。”林谙坏坏地笑,食指和中指指尖夹着烟,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什么事都要先顾及旁人,最后才轮到自己,你知道现在人都怎么形容你这种道德先锋吗?”
    陆惊风表示自己不是很想知道。
    林谙偏要说:“圣父爸爸。”
    “听着不像什么好词儿。”陆惊风刮刮鼻子,撇嘴。
    林谙拍他挺翘的屁股:“我真不怪你,是因为你下意识的行为充分说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打从心底里把我当自家人,我当时还挺感动的。”
    非但不怪,还感动?
    “傻子。”陆惊风鼻子一酸,缩进被窝,闷声道:“对不起。”
    林谙连人带被子卷吧卷吧捞进怀里,也去亲吻他的眼睛和额头:“自家人,客气什么?”
    ……
    被迫原地休整了四十分钟,阿笙悠悠醒转,刚睁开眼睛,小姑娘从鬼门关惊险刺激地抢回一条命,哇地一声痛哭流涕起来,说什么也不肯再继续往前走了,要折返回去,在门口守着等他们出来。
    陆惊风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就让费天诚跟着。
    费天诚被这姑娘的破锣嗓子敲得没辙,只得答应了,临走前把身上所有傍身的法器全都搜罗出来大方地赠予陆惊风,又千叮咛万嘱咐,性命第一任务第二,别本末倒置,得不偿失,最终在林谙不耐烦地瞪视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费老狗是个好人。”走了一刻钟,茅楹忽然道。
    “嗯。”陆惊风附议,“我也是最近才发现,可见人都要相处之后才能了解。”
    茅楹又不说话了,她现在总是沉默的时候比较多。
    长长的甬道一直往下延伸,安静得让人不适,没了外人,天字一号缉灵组的三位组员都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
    于是茅楹指着两个人:“你们两个,怎么着,确定在一起了?”
    林谙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姿态,垂着眼皮没吭声,等同默认。
    陆惊风手握空拳抵在唇边,咳嗽一声,含糊着点头,嗯嗯啊啊,嘴里像含了一口舍不得咽下的水。
    “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什么好心,现在总算如愿以偿了。”茅楹捶了一记林谙宽厚的肩膀,自己的拳头反而红了,忿忿道,“小风,其实他早都盯上你了。”
    “哦?”陆惊风挑眉,“有多早?”
    “从他变回男人重新回来的那时候起。”茅楹一本正经地分析,“想想看,堂堂东皇观林少,要是没别的心思,会在乎那一点工资,上赶着回来矮破小的办公室倒贴吗?”
    陆惊风替林谙申辩:“他说他是为了……”
    “为了什么都是借口。”茅楹打断他,拿下巴点了点,“不信你这会儿再问问他。”
    、
    林谙不答话,勾着嘴角笑得很有深意。
    陆惊风眨巴眼,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一早挖好的深坑。
    “林弟弟,说说呗。”茅楹缺席了两人确定关系的全过程,追悔莫及,八卦之魂不合时宜地燃烧起来,“你俩……进行到哪一步了?那什么,做爱做的事,谁比较累呀?”
    这尺度有点大,陆惊风的耳朵不争气地红了。
    林谙飘过来一个阴恻恻的眼神,故作天真地笑了:“茅姐姐,要不,我们还是来聊聊张祺张队的暗恋人生吧?”
    茅楹猝不及防地被杀了个落花流水,翻了个白眼,再次陷入沉默。
    十分钟后,甬道尽头,他们遇到了第一个分叉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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