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舒怀听了个不可置信,抬手指着淑妃怒道:“是你陷害我,一定是你陷害我的!”
    “皇上,臣妾没有,真的没有!这个贱人陷害我,您要为皎月做主啊!”
    她哭得声嘶力竭,几乎是爬到皇帝跟前的,想要伸手去拽他的衣袍,却被气盛的皇帝抬起一脚正踹在了心口,“滚!”
    他扬声冲外头唤了侍卫进来,“把她带回景元宫,这辈子不得朕令,永不得出!这个狗奴才,拖出去施鞭刑,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
    那厢知意眼见晏七被带走,慌张之下连忙回了栖梧宫中寻纯致,所见所闻说出来听得纯致脸上一阵白,回过神来忙让她稍等,匆匆跑进正殿中拿出块令牌交到她手上,“你快出宫去慈济寺,请皇后娘娘旨意,但愿还能保晏七一命,快去!”
    知意哪里敢耽误,拿了令牌火速便往宫门处赶,这时辰不早了,幸而守门的禁卫首领见到皇后令牌便未有阻拦,大手一挥放了行。
    她在城外雇了辆牛车火急火燎地往慈济寺赶,一路上险些把骨头都颠散架了,好容易扣了山门来到粟禾面前,来不及喘口气,忙说:“姑姑救命,请姑姑通报皇后娘娘救救晏七,他被淑妃娘娘派人抓走了!”
    粟禾听的心头一颤,上前两步抓住她手臂,拧眉问:“出了什么事,你说清楚。”
    “敏欣在晏七房中找到一幅画,看了那画儿就断定晏七与程美人私通,奴婢出宫时正听闻他们要往含元殿去请皇上发落......”她说起来急的很,“姑姑快去通报皇后娘娘吧,不能再耽搁了!”
    粟禾也知事态紧急,答应着,正转身,却见身后的木门突然从里打开,皇后站在门口,蹙着眉,问:“什么画?”
    “按理说那只是一副山水图,图中画了一只鹰,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听敏欣念说画下有程娘娘的闺名……”知意想了下,“似乎是皎皎!”
    话音落,皇后手中的佛珠没拿稳,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粟禾忙上前来扶,皇后手抓在门框上缓了口气,随即快步往外去,一边走一边吩咐让人备马车回宫,又冲粟禾道:“再派人去给程嘉许传话。”
    一路疾行回宫,直奔含元殿而去,踏进院子便见右手边的树下吊着个人,遍体鳞伤浑身血迹斑斑,他听闻众人行礼的声音艰难地抬起头望过来,那一眼,险些让她脚下站不稳。
    胸怀中气血翻涌不止,心像是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一瞬间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忙移开目光,颤声留下句“先救人”,便提步进了殿中。
    淑妃也听得见外间的动静,心头突突一跳,瞧皇帝坐在上首扶额正烦躁不已,也不敢打扰,踌躇起身方才往外走了两步准备前去行礼,便只见皇后推门而入,瞧着她眸光凌寒。
    她一霎怕了,正想后退到皇帝身边寻求庇护,皇后却已气势汹汹几步到她面前,二话没说扬手一巴掌,径直将她扇倒在地,“贱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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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皇后!”
    皇帝也错愕不已,听着那一声响亮的巴掌抬起头来, 紧皱着眉头, 瞧着她面上气涌如山仿佛一点就要炸开似得。
    他今晚上烦心事够多了,到底不想再和她吵, 缓了缓声口才问:“你怎么回来了?”
    皇后冷凝他一眼,没答话, 俯下身捏着淑妃的下颌强迫她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刀子似得灌进她耳朵里。
    “程美人是本宫亲自召进宫来的, 晏七也是我栖梧宫的人, 你说他们二人私通, 那本宫就告诉你,你所谓的证据都是些什么!”
    手上一把甩开淑妃, 皇后冲外头唤林永寿进来,“你去景元宫继续搜, 再搜出书信四封, 玉如意一对, 碧玉佛陀一尊......”
    她一口气说了好一串儿物件, 最后弯下腰自地上捡起那副图,望着淑妃狠声道, “还有这副孤鹰山水图,这些都是他二人“私通”的证据,这些本宫都一一知晓,你是不是还要来治本宫的罪!”
    画轴从她手中猛地砸过来,淑妃躲避不及, 尖利的一端直直从脸颊上划下去,痛楚窜上来,淑妃抬手摸了一把,直摸出了满手鲜红。
    宫中女子的脸毁了那比命没了还教人绝望,淑妃顿时大叫起来,“皇上!皇上,臣妾的脸......皇后是要逼死臣妾为那二人脱罪啊,皇上!”
    皇帝瞧着那半张脸的血也是一惊,忙从椅子上起身,两步过去抓在皇后手臂上拉了一把,防止她再伤人。
    “你这是做什么!”他看眼下怒火中烧的皇后,甚至觉得不可理喻,“要在这含元殿里杀人吗?”
    “此等搬弄是非的妇人留她何用?”她对着他亦是浑身寒气,“更何况,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的难道不是你吗?”
    皇帝教她迎面给了个倒噎气,一时语滞,细想想也对,每回都是这样,他一旦发落了她的人,想不吵起来也难。
    那厢淑妃仍在聒噪,“皇上明鉴,臣妾都是据实回禀,若皇后所言为真,那为何晏七方才受刑都不肯说出来?”
    他沉沉横了她一眼,呼出一口气,也不管林永寿去一趟是不是真的能搜出东西来,先问皇后,“那你说,那些东西究竟是从何而来?”
    皇后终于停了下,调转视线说了句:“程嘉许。”
    呵,这倒是难怪那奴才宁愿受刑都不敢说出实情了!
    皇帝骤然变了脸色,眸中阴沉铺天盖地的围上来,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瞬间就窜上了头顶,一把甩开她的手,指着她喝道:“姜扶桑,朕的朝堂里到底还有谁不是你的人,嗯?你还有脸来为旁人脱罪,身为皇后勾结外臣,你以为你自己就能摘得干净吗?”
    他最厌恶她的,不是别的,正是与那一帮子朝臣的关联。
    原来就算承国公不在了,他在朝堂上坐着,背后也仍旧还有一个她,赐婚之事的万般阻挠不就是如此,掏心掏肺地教她安心做他的皇后,说会护着她,在她那里却根本都是笑话!
    皇后看着他盛怒,他的咆哮、淑妃的哭声、门外传进来粟禾等人唤着晏七名字的呼喊,一声声混杂在一起灌进耳朵里,于她而言简直犹如催命的符咒。
    她今晚上心绪大乱,已经不知道理智两个字怎么写了。
    “那你废了我!”她抬起脸冷冷望着他,“国公已经不在了,这个皇后我也早就已经做的厌恶至极,废后一事绝不会有人妨碍你,废了我,重新立个温婉娴静的皇后去。”
    从前进宫当这个皇后是为国公府,可如今呢,爹娘、哥哥们都不在了,再护着那一个虚无缥缈的名头又有什么用,只待明日送扶英回了祖宅,她还有什么好牵挂的?
    她被困在这里太久,久到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乎了。
    “你!”
    皇帝指着她的手都在颤抖,太可恨了,当初费尽心思要嫁进宫来的是她,现在口口声声说厌恶的也是她,仿佛这禁庭都是她姜家的,想来便来,想走便走。
    “你休想!这辈子你哪都别想去,死也要死在皇后的位子上,死在这宫里!”
    话说到了绝处,跟他从来都说不通,她也根本不欲再与他多言,转身便往门口去。
    皇帝教她站住,无果。
    看着她头也不回的到了门口,正要伸手去开门,皇帝突然两步从身后追上来,狠在她肘弯上拉了一把,所使力度几乎是将她重重摔到了身后。
    她猝不及防,脚下站立不稳,一头扑倒在一边的长案旁,额角撞在边沿处顿时破了相,血珠渗出来,汇集成一跳细线,从脸颊边流淌下来,滴在地上,暗红的一点看的人头晕目眩。
    他却目不斜视,寒着脸径直拽起地上尚且呆滞的淑妃,一路拖行到门口,开门、扔人、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皇后半伏着桌案,眼前恍惚地厉害,摇摇头,极力眨了眨眼好歹清明了些,便见他大步过来,反手伸到在背后解下环腰玉带,随即俯身将她从地上拽起来。
    人被狠狠抵在长案上,隔着夏季单薄的衣裳,他将曾经那些羞于启齿的欲望都无一遗漏的展示给她,仿佛洪水猛兽,汹涌叫嚣着要吞噬她。
    她才终于丢弃了往日所有的高高在上,仓惶、恐惧、愤怒......这些表情汇聚到她那张漂亮的脸上,竟有种奇异的美感。
    他粗暴撕扯她的衣裳,“我不会废了你,你也别想离开我,从你嫁给我那一刻起,我就是你男人,不管你情不情愿,也不管你喜不喜欢!”
    暴力是会上瘾的,从他意识到两个人力量悬殊,很多事她根本没有办法拒绝他的时候开始,这一天或早或晚都总会到来。
    但这些暴力施加在她身上,却教她简直生不如死,胸怀中气血翻腾不止,最后再也压制不住,猛地直冲上嗓子,一张嘴顿时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天是个没有月亮的晦暗夜晚,含元殿外的庭院里早已被林永寿下令清空,重伤昏迷的晏七已被送回了居处,粟禾呢,人被拦在含元殿外宫门处,听着里头的争吵逐渐变成呼喊,她双臂被林永寿命侍卫押着,除了徒劳的挣扎,也无计可施。
    困顿之际,忽地听见殿中似是沉寂了一刻,她一怔,紧接着便听皇帝慌张急促的声音径直从门里传出来,“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落了门栓的大门是被两个侍卫强行给撞开的,粟禾进去时正见皇帝抱着不省人事的皇后懊恼地坐在地上,皇帝衣衫不整,皇后的衣服也被扯得不成样子,两人的前襟几乎都被鲜血染了个透彻。
    这情景见了,她一霎都想上前去给那混账皇帝一巴掌,但还是不能够,只好上前去从他怀里不露声色地把人抢过来,四下招呼着,将人带回了栖梧宫就医。
    匆忙而来的几个太医忙活了大半夜,好歹稳住了皇后那一点薄弱的脉象,那头皇帝回过神儿,换了身衣裳,又殷切前来看望。
    章守正回话都皱着眉,“国公前不久刚刚遇难,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正在悲痛中,原本就心虑郁结气血不畅,实在不宜......再受刺激,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啊!”
    话说得算委婉,要是往白了说,那就是哪怕三日代三年,人家也还在孝期中,你赶现在火急火燎地霸王硬上弓是会活生生把人逼死的!
    皇帝面上无光的很,心里憋着火又无言以对,转个身,边往里间去边问:“那皇后什么时候才能醒?”
    章守正却是摇头,“臣等自当尽心医治,但娘娘的病关键在心不在身,娘娘在惊惧绝望中晕死了过去,若是自己断了求生的意志,那恐怕就是天上的灵药也救不回来呀。”
    “怎会如此严重?”
    皇帝这会子后怕起来,话问出口又自觉难堪的厉害,垂眼想了想,还是只能告诫章守正,“一定要医好皇后,若是出了事,朕定饶不了你们。”
    他在栖梧宫守了一晚上,第二日白日又守了半晌,只第三日扶英回来后,得知自己阿姐被他气出了性命之忧,拦在宫门前撒泼打滚地哭喊着,无论如何不让他进门。
    皇帝做了大亏心事,也不好冲她发作,铁青着一张脸碰了一鼻子灰又回了承乾宫,等到晚上扶英睡下了,再悄悄过去看一眼,早上趁扶英醒来前便走。
    窝囊吗,挺窝囊的,狼狈吗,也挺狼狈的,但这都是他自找的,活该生受着。
    晏七转醒时,距离受刑已过了五日了,粟禾带着药前来探望他时,问起皇后的情形,她到底没将话说全,只道是:“娘娘那天晚上和皇上吵起来了,气病了,现在正休养呢。”
    他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求粟禾允他前去看一眼,“哪怕只是隔着珠帘远远看一眼都可以,娘娘大好后,我就会陪同小姐远去郴州,再也不会出现在娘娘面前。”
    粟禾也叹气,这可教她如何是好,她自认不是个心软的人,可思来想去还是转圜道:“你先养好自己的伤,待能走路了,再去看望娘娘。”
    晏七忙向她道谢,他会好好养伤的,为了能早一点去见他想见的人。
    但宫里的流言传得比风都快,没等到他伤势渐好的那一天,那晚的一应变故就都已经掺杂了各种香艳之词一齐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呆呆立在原地半晌,突然疯了一样往栖梧宫跑去,崩开的伤口染红了衣裳,可比那时生受鞭刑更痛的,是他被流言碾碎的一颗心。
    他从来没有任何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原来粟禾说得是没错的,他倾其所有能给她的陪伴根本没有半点用处,强权面前,他丝毫都保护不了她。
    他带着一身印透出来的血痕站在正殿门口时,粟禾都一愣,抬眸朝他望了一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再不见半点光亮,一片晦暗,成了无底的深渊。
    她顿了顿,叹一口气没有再多言,将他带进了屋。
    他往皇后床前去,她也没有阻拦,低垂着眼摇摇头,兀自退到了外间梁木下守着。
    撩开一层薄纱帐幔,她看到皇后静静躺在床榻上,苍白的脸色,双目紧闭,额角上的伤如今留下了刺目疤痕,看起来像个被人残忍破坏过的人偶。
    酸楚从身体深处席卷出来,铺天盖地盈满了他整个胸怀,双膝支撑不住,只能跪倒在床边,他第一回去拉她的手,低头下去,手背触在额间明明还是温热的,但人却像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的痛都从眼睛里流淌出来,汹涌不止却无声无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竟听到耳边有人轻唤了声:“晏七?”
    他一怔,抬起头,隔着满目朦胧望过去什么都看不清,只觉得掌心的手缓缓抽了回去……随后却见眼前人影晃了下,他来不及思考,只闻得到她身上幽幽的凤髓香气携风带雨地扑了他满怀。
    她伸出的手臂紧紧环在他后颈,脸颊贴着他的侧脸,没有言语,滚烫的泪流淌进衣领中,一瞬间灼烧了他所有的思绪。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411 13:16:18~20200412 13:0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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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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