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欣芸与顾逸回到顾宅时,夜幕已全黑,老宅内灯火通明。
    众人正聊天着。
    门被打开,顾逸牵着夏欣芸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两人一进门,见这么多人在,也是一愣。
    夏欣芸更是诧异,放在顾逸手心的手都僵了僵。
    见此,顾逸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没事。”
    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估计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也是懵了。
    “恩。”夏欣芸轻轻点头,都来到这,也不能走吧?
    两人牵着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夏欣芸面色有些不自然,也被自己强迫压了下来,不过,心底也是砰砰砰直跳。
    “回来了,饿了吗?”顾老太太先站起身,朝夏欣芸亲切问道。
    夏欣芸请摇摇头,扬起标准的笑意,礼貌将人唤了一遍。
    只是不曾料到有这么多人在,她有些无措,但该有的礼仪还是不会少,她又不是没见过顾家这么多人。
    自小就在顾家长大,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
    在她叫的同时,众人也回应,就连顾振瑞都板着脸淡淡点头,恩了一下。
    就是这顾香兰,夏欣芸刚叫完,她便笑着开口,“小芸啊,我刚刚还提到你呢,这订婚,有没有准备好?”
    倏然被一问,夏欣芸也一怔,接话说,“还好。”
    她好像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也曾和顾逸说过她有些紧张,他说没事,跟在他身边就好,一切事情他来处理。
    如此,她便也放宽了心。
    反正有顾逸在的地方,很多事情她就是有心,也是插不上手的,还不如不要添乱。
    “坐妈那。”顾逸拉着她往韩雪身侧走。
    夏欣芸点点头。
    韩雪向一旁挪了挪,对她笑了笑。
    “还好是什么意思?这订婚可不是儿戏,我听说你还要出国,这一出一回的,小逸都多少岁了,你是还小,小逸这边那里耗得起?”顾香兰缓缓说着,看向顾振瑞,“我上次就跟哥说过,别着急订婚那么早,你看你们。”
    “小姑这是什么意思?”顾逸挑眉看向顾香兰,语气也不客气,“您什么时候这么闲,插手我的婚事来了?”
    什么叫耗?
    他耗不耗得起,什么时候轮到顾香兰来评头论足了?
    顾振瑞?
    他的事,顾振瑞有资格说话吗?
    顾香兰对上顾逸漆黑凌冽的眼眸,心一虚,迅速移开,小声道,“不是插手,这不是事实吗?”
    依她看,顾逸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可能找不到女朋友,也不知道夏欣芸使了什么手段,还有几年才毕业,居然要先搞什么订婚。
    到时候,顾逸要是不娶她,得闹多大?
    她爸妈也真是,怎么就同意了?
    “爷爷上次不是说只是订婚吗?我也和爷爷讲过,我毕业是要出国两年,订婚那边的话,我不急,现在的确是还早。”夏欣芸也皱起眉头,眸里疑惑。
    这些情况她当时说得很清楚的,答应周晓丽出国深造是一定要去的,而且,她若是一毕业就嫁给顾逸,夏家人也一定不会同意。
    顾家这边是有什么情况瞒着她吗?
    订婚的话,不是她的意思,是顾逸先与她说的,她只不过觉得顾逸办事她放心,她也觉得无所谓,便听他的话,顾香兰现在是什么意思?
    她有些不解。
    怎么有种她自私的原因?顾逸耗不起?顾家难道不同意还是有意见吗?
    夏欣芸心底胡思乱想起来。
    又看着顾家这么多人,难道,全是回来商量这件事的?若是这样,她要怎么办?
    刚觉得自己摊上事情,顾老爷子黑着脸便是一阵斥责,“我还嫌订婚晚,早什么早,小逸才几岁,那时候正合适!”
    “不是,这是几年后的事情,到时候的事情谁知道…”顾香兰话语小了一些,反驳道。
    只说了一半,停了下来。
    不过,这未说完的话,大伙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看来小姑比较了解我。”顾逸脸色微变,冷冷出言,“连未来都可以预知,小姑倒是说说,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夏欣芸还在这,顾香兰直接摆明说出这些话,他的丫头会怎么想?顾逸觉得怒火翻涌,面色都寒了几分。
    偏生这时候顾香兰一点自觉都没有,出口道,“这几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一…”
    “没有那个万一!”顾逸厉声打断,嘴唇绷得很紧很紧,周身气压一下便低了下来,脸色铁青无比。
    顾香兰见此,神色讪讪起来,又怕丢面子,低声笑得僵硬,“这孩子,小姑也就说说。”
    顾逸这个举动,让在场人心尖颤了颤,尤其顾香兰,更是浑身微微发抖。
    顾老爷子极其不满的看了看顾香兰,中气十足道:“本来没有人发愁的问题,你就自己闲着瞎想,有这个闲空,好好管好自己。”
    这话,不仅在教训顾香兰,同时也在告诉夏欣芸,顾香兰说的这些话,与顾家人无关,顾家没有人想到这些问题,不用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顾老太太担忧的看了一眼微微垂眸的夏欣芸,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算了,先吃饭吧。”
    话被这么一说,是人心里都会胡乱想。
    好不容易才让夏家那边同意,可别出什么乱子。
    “对,都饿了吧,先吃饭。”顾婉瑶也站起身,打着圆场。
    一群人站了起来,顾逸皱着的眉就没松过,看向顾香兰,语调冰冷,“如果小姑只是说说,没有依据,下次不妨闭嘴,胡乱插手别人的事,不是一件好事。”
    夏欣芸低落的情绪他都已经感受到了,着实是被气得不行。
    每次顾香兰一回来,准没好事,不仅没有脑子,还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话落,不等顾香兰回应,拉着夏欣芸的手,便往餐桌走去。
    顾老爷子也一脸薄怒看过来,顾香兰想要说些什么,哪还见得到人,面色变得尴尬无比。
    “走吧,先吃饭。”顾婉瑶皱着眉头,见她站在原处,说了一句。
    “姐,小逸是被她下了什么迷魂药?我说这些话有错?”顾香兰对着顾婉瑶,语气里皆是不满,“别到时候订了婚,闹得人尽皆知,悔婚起来闹得难堪,我怎么说爸妈都不听,我看啊,这婚不订又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怀孕了再安排也不迟,要是分手,也好…”
    “好了!”顾婉瑶露出一丝微恼,不耐烦说,“那是他们的事,你别插手。”
    话不宜说得过分,点到为止。
    “那也是我们顾家的事。”顾香兰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话语间,反而有些埋怨她们不如她想得透彻。
    顾婉瑶懒得与她争辩,也快步向前走。
    “妈,别说了。”齐若珊走到顾香兰身边,咬着牙小声说。
    她在一旁听着都尴尬,明显所有人都不希望她妈说这些事,偏偏她还不自知的一直说,连她也跟着丢脸。
    “怎么能不说?那是你表哥,别人蒙了双眼,到时候得意的还不是夏家?”顾香兰反驳出言,她走慢了一些,小声道,“我早就看出来了,这夏家把女儿送来这里,还不就是为了勾引迷惑你表哥,我告诉你,那个夏欣芸你给我离她远一点!”
    “妈,这种事你别当众说,到时候被表哥呛起来,吃亏的可是您。”齐若珊观察了一下形式,大多人都站在夏欣芸那边,万一弄得不好看,尴尬的就是顾香兰,而她,也会跟着难堪。
    “而且,就算有人会赞成你,也不可能当着全部人的面,您这个样子,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别说了。”
    齐若珊对顾香兰叮嘱着。
    “好像也是。”顾香兰像是恍然大悟,点点头。
    两人接着向餐厅走去。
    顾逸给夏欣芸拉开椅子。
    “谢谢。”夏欣芸昂头浅笑,脸上仍然有一丝难掩的复杂情绪。
    “别想太多,她说的话只是她一个人的观点。”顾逸心底一疼,只能用苍白的语言与她解释。
    “恩。”夏欣芸扬起一笑。
    顾逸知道,她虽应着,其实心底还是完全放不开。
    换做任何一个人,怕是也会介怀吧?
    顾逸猜对了,夏欣芸其实内心有些难掩的情绪,她其实想走,但是,此时若是走了,必然会让人以为她再闹情绪,强硬坐在这里其实也挺难受的,她也只能暗暗自我调节。
    还未嫁过来,就面对这样的质疑,即使知道不是顾家人的意思,当众被这么说出来,心底没点难受是不可能。
    顾逸见她这个样子,除了担忧,也不知道做些什么好。
    “小芸,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韩雪坐在她旁边,悄声与她说。
    见夏欣芸这个样子,她也是心疼得紧。
    小姑子这个性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夏欣芸还未与顾逸订婚,就说什么耽搁耗着顾逸的话,谁听着不难受委屈?
    她的立场又不能光明正大指责她什么,只能安抚夏欣芸,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妈,我知道,没想多。”夏欣芸回以一笑。
    韩雪怜爱摸了摸她的手,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齐若珊的话起了作用,饭桌上,顾香兰虽然也会说一些令人皱眉的话,也没太令人反感。
    一顿饭,算是平安无事。
    只不过,因她刚刚的话,气氛变得不是很融洽,这一点,顾香兰大抵也不会发现。
    饭后,顾老太太看着夏欣芸,又是一阵叹气。
    她那个不争气的女儿,除了惹事,还真就没什么优点。
    只希望夏欣芸别多想才好。
    顾老爷子也是被气得够呛,刚刚骂了两句,顾香兰跟没回事一样,压根就没看到他的怒气,没点脸色!
    以往吃完饭,一家子都会在沙发上坐坐。
    喝茶聊天。
    现在,饭后,苏可菲不舒服,已经回了房间,贺灵儿也上了去。
    顾香兰还在下面喋喋不休,顾老爷子听着也厌烦,直接上了楼。
    最后,也都散了。
    楼上。
    贺灵儿与顾婉瑶自然是住在一间房,顾婉瑶回来时,贺灵儿正懊恼坐在床上,皱着眉出言,“妈,小姨怎么说话的?这样子欣芸姐会怎么想?”
    顾婉瑶也一脸无奈,“她就那样,我能有什么办法?”
    “那也不能那么说话呀?表哥都生气了。”贺灵儿想着,都替夏欣芸感到气愤,想起顾逸险些发飙的样子,也有点后怕。
    “还有,她还那么说姐姐,我一点都不喜欢她,一会又说姐姐年纪大,一会又说欣芸姐年纪小的,我都感觉她是不是没事找事?”
    贺灵儿把自己心中的不满说了出来,对于顾香兰,她打小就不喜欢。
    总觉得这人和顾振瑞一样喜欢卖弄又没有作为。
    顾振瑞还比她好一点,最起码不会插手别人的事,她就一副自己很了不起的模样。
    顾婉瑶坐在了床上,叹息一声,“你也别管太多,她性子就那样了。”
    “难怪生活得不好。”贺灵儿嘀咕一声,“还好意思说欣芸姐小,小姨她不是十九岁就未婚先孕了吗?现在也没见生活得多么好。”
    这些事,她也是从小零零碎碎听人讲的,而且,顾香兰的老公齐志斌风评也不是很好,听说和顾香兰结婚以来,外面小三从不间断。
    她着实想不通,顾香兰怎么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什么事都要管。
    她不喜欢。
    “好了,别在背后议论长辈。”顾婉瑶轻斥一声。
    贺灵儿可不怕她,嗤笑一下,“妈,您不是也不喜欢她讲话吗?上次我升学宴的时候,她都把您气得吃不下饭了。”
    她考上的是q大,而齐若珊的分数只到上大专,还是顾老爷子出面,让她去了省外的一所普通一本,结果,在她的升学宴上,顾香兰居然当着很多人的面,说她考的学校不错,但是这个专业学出来也没什么前途,不像她家小珊,学得实用,还说,女人这辈子是嫁个好老公,其他的都是虚的。
    她就不明白了,这人哪里来的勇气去说这些话?
    “少给我扯这些,一码归一码。”顾婉瑶淡淡看了她一眼,“这件事,妈没有立场说话,那是你表哥的事情。”
    “我知道啊。”贺灵儿应下,发问,“但是妈,你不觉得她说的话很过分吗?”
    “懂说话也不会把自己的日子过成现在这样。”顾婉瑶默了一会,轻声说。
    贺灵儿顿时笑了,一脸了然。
    顾婉瑶之前很纵容顾香兰,不过,好脾气也是有限的,刚刚顾香兰在说贺妍妍的时候,她的脸色就黑了,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
    自己的孩子被这么诅咒,谁能好受?
    “别给我贫,洗澡睡觉。”顾婉瑶收敛了神情,对着贺灵儿道。
    “是是是,遵命。”贺灵儿朝她调皮出言,快速收拾衣服往浴室走。
    门一关,顾婉瑶垂着头,摇摇头。
    顾香兰这性子,不是没少说,怎么就改不过来?
    要是少说话也行。
    偏生什么事都喜欢插嘴。
    真是令人头疼无奈。
    此时的顾老爷子也是被气得不行,阴沉着脸,“我都说不要让他们回来,你倒好,全部叫回来,现在好了,她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
    “我这不是想着趁这次机会就聚了,香兰也提议,我总不能拒绝吧?下次聚,难道就不叫她了?”顾老太太说的有些势弱。
    顾香兰突然间回来了,说要聚一聚,她总不能不答应吧?
    按照以往的惯例,终是要聚一次的,趁顾香兰回来,聚一下也好,她也有好长时间没见到儿孙。
    哪里会想到顾香兰会闹出这一出。
    “不叫她又怎么了?”顾老爷子怒道,“都几年没叫她了,这次不叫更好,免得给我闹事!”
    话语间,皆是怒气。
    “就是因为几年了,这次我才想…”顾老太太说着,停了下来,语气忧愁,“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话。”
    “她那性子我早就看透了,迟早自食恶果!”顾老爷子脸色黑如锅贴,重重喘着气,“没把我气死,她会甘心?”
    “她…”顾老太太本想求些情,想说出的话连自己的不信,干脆闭了嘴。
    顾老爷子轻哼了一声,“你教出的好女儿,每次都不看看自己的德行,脸都被丢尽了,现在还给我闹笑话和搞出一堆烂摊子!”
    想起来他就怒气冲冲。
    对于这个小女儿,因生得比较晚,全家人都比较疼她,结果呢?
    最没出息的就是她。
    丢人现眼!
    “你在这里骂她有什么用?”顾老太太接话说。
    “你心里难道还存着她想你这个母亲才回来看一眼的念想?”顾老爷子说完,嘲讽道,“几年没回来,一个电话给你打过?要不是她女儿这件事,你以为她会回来?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就生出这个一个东西?”
    顾老太太默了声,眼圈发红,过了一会,开始抹眼泪,“她是不懂,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是自己的孩子,无论多气,感情毕竟还是在的。
    “好了。”顾老爷子见她这样,摆摆手,“事情已经发生了,她自己那张嘴,也是不可能管好的,不回来还安生一些,明天叫她走,小菲还在养胎,别又折腾出什么事!”
    “也只能这样,那小芸那边…”顾老太太说着,担忧得不行,“就怕孩子乱想。”
    “小芸的性子倒不会多想,只不过,难受会有一些,找个机会,你好不好与她说一下。”顾老爷子说着。
    他了解夏欣芸,倒不至于误会,只不过,难受不可避免。
    他听着都快气炸了,别说她。
    “好。”顾老太太应了下来,宽慰道,“老爷子,你也别太生气,这身子刚好。”
    前段时间,顾老爷子才病了一场,人老了,难调理,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她也怕他又什么好歹。
    “行了行了,我清楚。”话落,看着顾老太太,语调严肃,“无论她找你要什么,别给,叫她来找我。”
    他口中的她,自然是顾香兰。
    “应该不会吧?”顾老太太语气迟疑。
    “不会?”顾老爷子冷脸说,“你就看着吧,她那性子,戒不掉。”
    他看人还算准,顾香兰没有毅力,吃不了苦,更没有自控能力,没脸色更没有思考问题的能力,人生一塌糊涂就是了。
    “我明白了。”顾老太太回答,也是无可奈何。
    她生的这些儿子女儿,让她省心的,根本不用操心,让她操心的呢?
    都几十岁了,恐怕她步入棺材前都不会省心。
    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
    尤其这个顾香兰,她已经无力再说什么,顾老爷子早就是让她自生自灭,她是怎么也狠不下心。
    不过,她在这边流着泪也好,气到生病也好,那边跟没事人一样,照样过得洒脱。
    最终气的也是自己,她早已经想通,不过有时候就会受情感的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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