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玄凌与皇后一同出宫祈雨,众人送行至宫门外,玄凌简单嘱咐了几句,便与皇后一同入轿,车队迤逦而行。
    众妃目送御驾远远离去,皙华夫人忽得轻笑一声,“皇后多年不理宫务,连凤仪宫都恨不得不出,如今祈福却得以与皇上同行,且只她一人,心里不定如何高兴呢。若是再能得一嫡子,只怕更好了。”
    后宫谁人不知皇后早已不能生育,如今皙华夫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着实是戳人心肺,也实属大不敬。只是四周嫔妃却无人敢置一词。
    季欣然在一旁听着,只觉得皙华夫人着实是太过口无遮拦,便皱了眉说到,“皙华夫人慎言,御驾可还未走远,皙华夫人既是协助本宫料理后宫,也该做出点表率才是。”皙华夫人口中称是,却也知季欣然不是真心斥责。
    “予湛这几日有些不舒服,本宫便先回去了,宫务之事还请皙华夫人多帮本宫担待些吧。”众妃忙施一礼,恭送季欣然。
    季欣然走后,皙华夫人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甄嬛与孙妙青,“眼下这宫中怕是没有人的福气能大过玉顺仪与孙小媛了。”
    孙妙青一贯不太得宠,有了身孕也不见有起色,这会听得皙华夫人这般说,更是唯唯诺诺。而甄嬛原本就很是骄傲,如今怀有身孕,又得恩宠,更是不想在众人面前被皙华夫人打压,便与皙华夫人对视道,“后宫有福之人众多,嫔妾是,夫人亦是。有帝姬,又得协理六宫之权,想来夫人是不会让皇上失望的吧?”
    “玉顺仪口齿愈发好了。”皙华夫人眯了眯眼,复又说到,“好了,天气这般热,姐妹们都回去吧。”说罢率先携了宫女离开。
    这可以算是皙华夫人第一次与玉顺仪有正面冲突,只是众人心里皆知,当日敬妃,玉顺仪,恬嫔与孙小媛四人皆在孕中之时,皇上最宠爱的便是玉顺仪,就连皇上离宫之前,也曾多日陪伴玉顺仪,皙华夫人只怕是心中早有不满。
    而甄嬛则认为她如今有孕在身,皙华夫人即使有料理宫务之权也不敢拿她如何,且皇上十几天便回銮了,她自是能好好保护自己与腹中胎儿。只是想象并不如现实般美好。
    自皇上皇后离宫祈福,季欣然又忙于照顾予湛,便将六宫的事宜都多数交于皙华夫人做主,皙华夫人便也越发张狂。本来自身有女有宠,父兄又是战功赫赫,后宫中只除了季欣然和端妃能让她略给几分薄面,其他人便是谁都不曾放在眼里,如今更是每日定要召了后宫诸人到宓秀宫与她闲谈,听她训话,颇有些晨昏定省的架势。
    这日,众人又齐聚于宓秀宫,日头已渐渐升起了,所有人皆已到场,季欣然忙于照顾予湛,且位分又在皙华夫人之上,便是予湛健康活泼,皙华夫人却也不能请堂堂淑妃到她一个夫人的宫中来“共听事宜”。是以眼下只有甄嬛一人未曾到来,心中不虞,便遣了身边太监周宁海去棠梨宫请甄嬛。等了约有两柱香的时间,周宁海才引着甄嬛缓缓入殿。
    甄嬛甫一进殿,皙华夫人便看见她面色不好,只觉得她矫情做作,当谁没怀过孩子似的。却也不置一词,任由甄嬛在她正下方跪下行礼。静默一晌,皙华夫人才摇了摇手中的泥金芍药五彩纨扇,懒懒的叫起。便不再理会甄嬛,又转头与其他人说话。
    聊了几句,皙华夫人着人上了点心,安陵容忽地出声问到,“夫人宫中好香,不知今日用的是什么香料?”
    皙华夫人眉眼俱是说不出的得意,“谦嫔的鼻子倒好,此香名为‘欢宜香’,是皇上嘱咐了人精心为本宫调制的,后宫中只惟本宫一人所用,想来你们也是没有见过的。”
    这话甫一出口,说的众人心里都有些尴尬和嫉妒,但又一想,虽然眼下皙华夫人和玉顺仪很得盛宠,但谁不知宫中最得钟爱的还是淑妃,淑妃都没有这样好的香料,却只皙华夫人一人能用,想来也是其父兄在前朝得力的缘故,这样想来,又不禁有些暗恼自己没有这样的好父兄了。
    安陵容听罢,只是谦卑的微笑,“嫔妾见识浅薄,不如夫人见多识广。”
    如此闲话几句,后宫众人又开始听皙华夫人详述宫中事宜。
    “恬嫔小月的事悫妃已经畏罪自裁,本宫也不愿旧事重提。但是由此事可见,这宫里心术不正的人有的是。而且近日宫女内监拌嘴斗殴的不少,一个个无法无天了。宫里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皙华夫人幽幽说来,见众人只喏喏不敢应声,又抚摸着自己水葱般修长的指甲,话锋一转,“有孕之人果然都这般恃宠而骄,”说着,眼光瞟向甄嬛,厉声斥到,“玉顺仪你可之罪?!”
    甄嬛连日来本就精神不济,加之有孕身子又懒怠,今日强撑着到宓秀宫已是不易,皙华夫人絮絮说了许多,她也没有太过用心去听,如今皙华夫人突然这般疾言厉色,甄嬛也一时错愕,只撑着身子缓缓站起,“夫人这样生气,嫔妾不知错在何处,还请夫人告知。”
    “今日众妃齐聚宓秀宫听事,所有人都悉数到场,连同样有孕的孙小媛,和前些日子小产,眼下才刚坐完小月的恬嫔都到了,只等你一人,待得日上三竿了,玉顺仪你还未见前来,根本就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也没把后宫众妃放在眼里!”
    甄嬛身子不适本就不耐烦,听得这话便觉得皙华夫人一句话就把整个后宫中人都放在了她的对立面,一时气恼,正欲反驳,又听皙华夫人愈发严厉道,“如今只是刚有孕便这般目无尊卑,若来日真生下皇子,岂非后宫都要跟你姓甄?!”
    甄嬛听得愈加恼火,什么叫后宫跟她姓甄?皙华夫人言语间便要给她甄家扣上谋逆的帽子么?又想到皙华夫人素日对她的冷嘲热讽,心中更是压不住火气。
    “夫人这话嫔妾可不敢承受,夫人虽然生气,但嫔妾却不得不说。恬嫔有孕时皇上和皇后都加以照拂,这不是为了恬嫔,而是为了宗庙社稷。嫔妾今日也并非无故来迟,嫔妾近日来身子本就多有不适,今日更是疲乏难当,也与周公公解释多次,只周公公充耳不闻,嫔妾也不必与一个奴才多费口舌,来便来了。况且就算嫔妾今日有所冒犯,但上有太后和皇上,皇后又为皇嗣嫡母,且如今宫中料理宫务的,夫人之上还有淑妃娘娘,夫人所说的后宫随甄姓实在叫嫔妾惶恐。且嫔妾不过一小小从四品顺仪,夫人为从一品,又有女有宠,后宫尚且未曾虽慕容姓,更遑论嫔妾了。”
    这话一出,殿内众人都替甄嬛捏了一把汗,甄嬛这是身子不适的晕头了么?皙华夫人本就在气头上,甄嬛又说出这般大不敬的话,简直就是意在挑衅。
    果然皙华夫人一听这话,面色登时恼怒不已,“放肆!”手中纨扇“啪嗒”一声,重重的敲在座椅的扶手上,吓得众人赶紧正身坐好。
    甄嬛平日只一味希望得宠,得高位,一向不善与人结交,在宫中人缘也不算好,只沈眉庄和方美人与她走动多些,而方美人向来胆小,这会儿更被皙华夫人吓得不敢出声。
    “夫人说了半日也渴了,先喝盏茶润润喉吧。玉顺仪今日是热糊涂了,夫人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与她计较吧。”沈眉庄也知甄嬛这般意气用事,根本就是下下策,却又不得不尽力为她周旋。
    皙华夫人却仿佛未听到般,目光直直盯着甄嬛,面上怒气不减,一字一顿道,“女子以妇德为上,玉顺仪甄氏巧言令色、以下犯上、不敬本宫……”她微薄艳红的双唇紧紧一抿,怒道,“罚于宓秀宫外跪诵《女诫》,以示教训!”
    一听这话,沈眉庄先行起身,跪于皙华夫人下首。她自假孕事件后,听得两位江太医和刘畚供出了幕后指使是丽容华和曹婕妤,皇上虽未惩治与她二人过从亲密的皙华夫人,只她觉得定是皙华夫人在背后指使,当日她为新宠,颇得皇上喜爱,且皇上又曾有意于她助淑妃协理宫务,定是这般让皙华夫人起了恨意,只她并无证据,也只能极力忍耐以图来日。但眼下甄嬛惹怒了皙华夫人,常言道官大一级压死人,且皙华夫人位分只在皇后与淑妃之下,她亦是无可奈何,“夫人,如今已近正午时分,外头烈日甚大,花岗岩又坚硬,玉顺仪如何能跪在那里呢?”
    一旁方美人亦求情道,“夫人息怒,请看在顺仪姐姐身怀皇嗣的份上饶过姐姐吧,若有何闪失,只怕皇上与皇后回来也会怪罪夫人的。”
    而皙华夫人却连眼风都未曾给她,话虽是对她说,目光却看向甄嬛,“宫规不严自然要加以整顿,哪怕皇上皇后在也是一样,悫妃就是最好的例子,难不成你是拿皇上和皇后来要挟本宫么?”
    方美人不敢再言语,只是跪在地上一味磕头。
    皙华夫人走到甄嬛近前,“你是自己出去还是本宫让人扶你一把?”
    甄嬛到了此时依旧不肯屈服,只昂首说到,“无须劳动娘娘。”
    周宁海适才因着甄嬛说的那一句“奴才”,更是恨透了甄嬛,此时站在甄嬛身边,皮笑肉不笑的说到,“顺仪小主,请吧。”
    甄嬛并未理会他,转身便出了殿门,直直跪于殿外,“嫔妾领罚,是因为夫人位为从一品,位分仅在皇后与淑妃之下,奉命代执六宫事。”甄嬛说得不卑不亢,亦不顾沈眉庄使劲的向她使眼色,也不愿顾及周围那些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微微抬头,“并非嫔妾对夫人的斥责心悦诚服,公道自在人心,而非刑罚可定。”
    皙华夫人怒极反笑,“很好,本宫就让你知道,公道是在我慕容世兰手里,还是在你所谓的人心!”说着把书扔到甄嬛面前,“自己慢慢诵读吧!读到本宫满意为止。”
    沈眉庄此时也再顾不得避讳与尊严,膝行至皙华夫人面前,抓着她的衣角道,“玉顺仪有身孕,实在不适宜——”
    皙华夫人双眉一挑,她本就不喜沈眉庄,如今瞧她更是一再得寸进尺,厉声打断她的话,“本宫看你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既然你要为她求情,去跪在旁边,一同听训。”
    甄嬛不由看一眼沈眉庄,只觉得皙华夫人这样的指令,不仅是羞辱了沈眉庄,更是羞辱于她,便示意她不要再说,又看向皙华夫人:“惠容华并非为嫔妾求情,还请夫人莫要迁怒于她,只罚嫔妾一人便是了。”
    皙华夫人眼中满是戏谑之色,“若是本宫一定要迁怒于她,你又能怎样?!”她忽地收敛笑容,对沈眉庄道,“不是情同姐妹么?你就捧着书跪在玉顺仪对面,让她好好诵读,长点儿规矩。也让这些人都瞧瞧,何为姐妹之情。”
    沈眉庄见此也不再多话,只走上前默默拾起书,跪在甄嬛身边小声说到,“嬛儿,我陪你。”
    甄嬛此时心中很是感动,她与沈眉庄自小便在一处长大,沈眉庄大她一岁,处处为她着想,礼让于她,她在心里祈求,眉姐姐,无论将来嬛儿变成什么样,都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宫中立足,你一定也要像今日这般体谅我,与我站在一处。
    正值午时,日头越升越高,室外暑气逼人,花岗岩坚硬无比,热气顺着膝盖直入心头,甄嬛原本就身子不适,此时更是面色青白,稍有几句读的不清晰,皙华夫人便命周宁海用手中拂尘责打陪同甄嬛罚跪的沈眉庄,言道甄嬛是有孕之人打不得,便责打被她牵连的无孕之人,只让甄嬛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这样一来,甄嬛更是不敢耍小聪明,只能大声诵读,字字清晰。
    皙华夫人又命内侍将其他娘娘小主的座椅都搬到殿外廊下,让她们好好瞧着藐视宫规,目无尊长是何后果。而自己却端坐在殿内,只留了端妃陪着她,吃着瓜果,一旁又有侍女给打着扇子,惬意的很。
    宫中妃嫔多爱惜皮肤,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只是皙华夫人素日在宫中就颇有威势,今日又连番发落下来,虽心中抱怨,却也不敢多说一句,只能捱着,盼望皙华夫人早些消了气。
    此时宓秀宫外,浣碧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该如何是好,自家小主有着身孕却被罚跪,这恐怕是不好啊,只是她人微言轻,皇上又不在宫中,该找谁能救救自家小主呢?突然灵光一闪,朝着东六宫方向跑去。
    甄嬛跪在殿外一遍遍诵读,只觉得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砸向地面。殿内端妃虽因着当年朱柔则之事,也不甚喜爱这个替代品,况且甄嬛素日做派也很是不收敛,也一向不与她往来。只如今甄嬛有孕,皙华夫人又已闹了这一场,便也在一旁劝到,“已经半个时辰了,你还是让她起来吧,再如何毕竟是有身子的人。”
    皙华夫人很是不在意,“姐姐就是太好性,甄氏这个样子,姐姐能容她,我可容不得,且再跪一刻钟再说吧。”
    安陵容也跪在殿门口求情,“请夫人饶了顺仪姐姐吧,顺仪姐姐跪了许久,已是面色惨白了。”
    “她这般模样,是故意做给本宫看得么?本宫看她可好得很……”
    话音未落,甄嬛便软软得倒了下去,沈眉庄在一旁惊呼,众妃都豁然起身,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与此同时,季欣然也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见到这般场景,立刻着人将甄嬛抬进她的轿辇送回棠梨宫,又命人传了太医,转身看向皙华夫人,“皙华夫人今日失了分寸了!玉顺仪如今怀有身孕,便是再如何有错,也要等皇上回来再发落,你岂能这般动用私刑?皇嗣无事也便罢了,若真有什么不妥,皙华夫人自己想好该如何向皇上请罪吧!”说完便带着一行人去了棠梨宫守着,敬恪夫人、欣昭容和谦嫔也立马跟了过去,端妃眼尖看见了地上的一片血迹,皙华夫人瘫坐在椅子上,而同样怀有身孕的孙小媛,吓得“啊”一声,便也软软的滑下椅子,晕了过去。
    一旁随侍的人又七手八脚的抬了孙小媛回宫,端妃便命众人散了,回头瞧了瞧呆愣的皙华夫人,摇了摇头便去了棠梨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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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章还是与剧里情节类似,华妃还是罚跪甄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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