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了?”徐福一怔,“谁能掳走他?”
    是啊,龙阳君使得一手好剑法,智商奇高,何况与他一同的蒹葭功夫也不低,龙阳君怎么样都不可能会被掳走啊!
    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都没被掳走呢。
    “先生?”蒹葭的声音微微焦灼。
    “此时不便前去打扰李信,你先与桑中去四处搜寻一番……”说到这里,徐福顿住,忙挥手将一旁巡视的士兵叫来,“你们同蒹葭一起,寻找我身边另外一名随从。”
    士兵们心中稍有不满。
    一个随从,哪里值得大动干戈去寻找他?若这随从失踪了,那这随从也实在该死!竟然抛下主人离去。
    徐福哪能不知晓他们心中所想,只淡淡道:“橑杨城中紧紧盯着我们,若是我这随从失踪了,还不知是不是赵军的手笔,若是让赵军得逞,我们实在面上无光。”
    军中士兵心中的不满,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徐福如此说,心中愤怒顿时被激起,道:“都尉说得不错,确实不能让那赵军得意!你们随我过来!”这些士兵二话不说,便同蒹葭一起去寻人了。
    桑中却固执地不肯离去,他口中道:“若是连龙阳君都真的失踪了,那难保先生不会出事,我还是守在先生身边更为稳妥。”
    徐福拗不过他,桑中本也是为了他好,何况转念一想,那么些人跟着蒹葭应当也足够了,遂便放弃了。
    待到那厢王翦与众将领商量完毕之后,也听说了徐福身边有一随从失踪的消息,王翦对于徐福的事还是很放在心上的,正好此时也有空暇,便亲自过去了。
    “都尉身边何人失踪了?”王翦话音刚落,那头蒹葭便又带着人回来了,虽然他一脸冷色,但徐福还是能从他的眼中窥见几分失望之色。
    没找到人?
    王翦扫了一眼蒹葭,又扫了一眼徐福身边的桑中,哪能还不知是谁失踪了?他心中陡然一沉。
    竟然是龙阳君失踪了吗?
    这可是个麻烦啊!王翦眉头紧皱,但是碍于人前,又不好直接询问徐福,只能出声道:“不如到帐中,我与都尉详谈一二?”
    见王翦的神色有些怪异,徐福心中疑惑,也就顺水应下。
    桑中掀起帷帐,徐福与王翦并肩进去,其余人则是被留在了外面,倒是蒹葭因为知晓龙阳君失踪的过程,也被叫了进去。
    如今帐中再无他人,王翦也不再隐藏了,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敢问都尉,身边那随从,可是龙阳君?”说完,他不待徐福说话,又补充道:“我曾见过龙阳君一面,容貌出色,实难忘记,近日再见,我心中惊讶无比。”
    王翦这眼睛真利!
    他还是第一个在见过后便确认龙阳君身份的,要知道多少人哪怕看出来了,也不一定敢确认,毕竟谁会想到,魏王身边的龙阳君,真的会出现在秦国呢?
    既然王翦都认出来了,再遮遮掩掩也没有意思,徐福便点了下头。
    “真是龙阳君?”王翦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甚至连眉头也皱了起来,像是手中握了个烫手山芋般。
    “将军可是担忧龙阳君通敌?”徐福语气淡淡,好像他口中说出的话,并非什么惊人之语。
    而蒹葭在一旁闻言,已经忍不住道:“龙阳君不会如此做的!”
    王翦也不与蒹葭争论,只是定定地看着徐福,如今人是他带来的,有何后果,得徐福来承担。任谁都不会想平白趟这滩浑水。何况王翦以秦国大业为重,若龙阳君当真有异,他定然不会手软。
    个中种种,徐福都能理解。
    不过现在不见龙阳君,谁也不能就此下定论,“先寻人再说吧,少不得要麻烦军中将士了。”
    “这倒无事。”王翦顿了顿,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若是龙阳君有通敌之意。”
    蒹葭不自觉地绷紧了脸上的肌肉。
    徐福低下头,漫不经心地道:“那便拿下龙阳君。”
    王翦笑了笑,站起身来,“那我这便再派些人手去寻人,还请都尉的随从随我过去。”
    徐福抬头看向蒹葭,“去吧。”
    蒹葭有些紧张,但他面上极沉得住气,一声不吭地就跟着王翦出去了。
    王翦派了人继续寻龙阳君的下落。
    如此折腾了两天,却是毫无消息,王翦再来见徐福时,脸色已经微微阴沉了。帐中只有他们二人,王翦开口便道:“我不得不怀疑龙阳君有异,若是发现,恐怕手底下人不仔细,伤了他,甚至……杀了他。”
    徐福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点了点头。
    王翦见徐福如此合作,这才松了口气,又与徐福闲话几句,笑问他对明日之仗,可有何批语箴言,徐福还是漫不经心地道:“并无。”
    王翦也不失望,脸色温和地出去了。
    帐外蒹葭脸色也已经十分阴沉了。龙阳君突然不知去向,他要负最大的责任,若真是龙阳君心中有异,存了心地要破坏秦国攻打他国,那他自然不会为龙阳君多说一句话。但就是想着想着,便觉得心里难受。
    蒹葭也不知道自己在外头站了有多久。
    天色渐渐地晚了,一阵热风吹来,蒹葭动了动腿,呼出一口气,有些酸麻了。他转身却不见桑中的人影,想必是为先生取饭菜了吧。蒹葭撩起帷帐,走进去,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先生。”
    帐子里寂寥无语。
    蒹葭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他定下神来,仔细打量帐子里的模样,没有半个人影,只有影影绰绰的烛光,将帐子照亮,他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随着烛光晃动,平白让人觉得心慌。
    蒹葭疾步走出去,拉住一旁的士兵问:“方才可见都尉出来了?”
    士兵茫然摇头,“没……见呀……”
    蒹葭心一紧,推了那士兵一把,“快!快去找桑中!”“你去请李信将军前来!”
    桑中正巧手里端着食物过来了,见蒹葭一副火急火燎的模样,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蒹葭见了桑中,顿时脸色垮了下来,暴露出了内心的恍然无措,“桑中……”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我找不见先生了。”
    桑中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我方才走时,先生不是在帐中休息吗?”说着他便将手中的食物交托给蒹葭,快步走过去一掀帷帐,但见里头空无一人,只余烛光。
    桑中心下一凉,好像心脏瞬间被人掏空了一样。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转过身来,一咬牙,恨声道:“都尉失踪!”这一声惊了不少人,还包括被士兵请来的李信,李信脸色骤变,上前来揪住桑中的衣领,“你说什么?都尉失踪?”
    桑中也顾不上与李信计较他粗鲁的举动,沉着脸应了声“是”。
    李信当即派人四处搜寻,同时命人去告知王翦。
    先是身边随从,紧接着却轮到了徐福本人失踪,那随从失踪他们可以不放在心上,但是堂堂护军都尉失了踪,那可就是要命的大事了!
    王翦接到消息后,脸色也是瞬间就变了,他沉声道:“这种手段并不少见,如今赵军是打不赢了,就使这些法子了,前几日那些个刺客恐怕都是只是做个掩护,要绑走徐都尉才是真的。”
    蒹葭忙问:“那如何是好?”
    “一面派人去寻。”
    “可若是寻不到呢?”
    “寻不到就只有等了。”
    “等什么?”
    王翦目光一冷,“等着赵军将徐都尉带出来,威胁秦军不得进攻。”
    蒹葭气得脸色涨红,脖颈上青筋迸出,俊秀的一张脸,顿时变得杀气腾腾。王翦将话说到这一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到时候他们见到的说不定就是被赵军挟持在手的徐福了。那个时候两军对峙,若是救不下来怎么办?
    而此时王翦又说了一句话,“若是到了那时,我们无力救下徐都尉……”
    桑中和蒹葭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牢牢地盯着王翦。
    王翦低声说出了后半句,“那便只有放弃了。”
    蒹葭心头的火气登时就蹿了上来,他上前一步,桑中见势不好,马上拉住了他。
    “将军怎么能如此?!难道那时就不管徐都尉了吗?”蒹葭气得吼道。
    王翦岂会惧了这样一个毛头小子?王翦知晓对方是护主心切,倒也不与他计较,只是冷声反问:“若不能救,还能如何?难道这仗就不打了吗?秦军就因为一个人,收拾收拾包袱回家了吗?到时候我们如何向王上交代?”
    蒹葭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桑中沉默不语,面色漠然。
    李信站在旁边也是动也不动。
    气氛凝滞。
    王翦也不再与他们闲话,转身便又商讨战术去了,那一块地方很快就空了,夏日的热风吹拂而来,直叫人越发心烦意乱。
    第101章
    耳畔寂静无声,但徐福却及时睁开了双眼。就爱上
    四周一片漆黑,半点光亮都不见。
    徐福轻叹一口气,果然已经不在营地中了,不过他大约能判断出,这个时候是寅时到卯时交接的时辰段之间。在黑暗里,大部分人都会失去对时间的感知。但是徐福不会,他手边虽然没有钟表,更看不见天光。但他在军营之中早已练就早睡早起的习惯,每日醒来的时候,必然是秦军准备操练的时候。
    那时正是寅时三刻。
    他体内的生物钟总是不会出错的。
    徐福动了动四肢,发现手脚皆被捆住。徐福脸色黑了黑,真麻烦,这样可不容易逃掉了啊。
    昨日刚刚入了夜,他一人坐在帐中,手边还摆着那小鼎,他百无聊赖地把玩了一会儿,便听见了帷帐发出的响声,他只当是被风刮的,也并未在意。过了会儿,等他注意到头上突然暗了许多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来人明显是个老手,先堵嘴,再扑倒,然后捂住眼睛,将他粗暴地拖到了床榻之后。
    徐福剧烈地挣扎起来,却被那人箍得死死的,踢打抓挠什么方式都使尽了也没用,那人身上的肌肉也是硬邦邦的,打上一拳,指不准最后疼的是徐福的手。
    怎么会钻进来一个歹人呢?徐福怎么也想不通,近来营地之中把守那样严密,怎么会有人钻进来了?他竭力维持着镇定,不一会儿便想通了各种关节。
    这几日,日日都有刺客前来,却无一人得手,他们行刺是假,要浑水摸鱼把自己捞走那才是真!若是一次来了两个甚至三个刺客,被抓走的却只有一个或者两个,还剩下一个隐忍不发,一直藏在他帐子里,旁人又怎会发现,还有个刺客呢?待到过两日,防备渐消,他再出其不意,蹿出来,也不杀人,只掳人,谁能想得到呢?再趁月黑风高,将人带走,岂不是容易至极?刺客素养只要比那郑有安高,就能将自己掳走了。
    只是想到这两日,或许这个人就躲在帐子里的某处,不吃不喝也不发出声音,只静默地望着他,轻轻地呼吸着。那种被窥视的感觉,稍微一想便觉得毛骨悚然。
    当时徐福身子僵硬地被那人箍在怀中,不多时便听见有人进来的脚步声,徐福正要挣扎,却感觉到腹部有什么东西顶在了那里。
    尖锐的。
    是刀!
    之前他们是如此威胁郑有安的,却没想到,今日调转了个个儿,换成他被人用刀抵着威胁了。
    徐福哪里还敢再动?他是半分都不想被匕首划上一刀。
    于是只能听着蒹葭和桑中相继走进来,又相继离去,直到帐子外都没了人声,他身后的人才将他带了起来,之后二人出了帐子,或许是借着士兵目不所及的盲点,迅速从营地里逃了出去,等渐渐远了,徐福耳边只能听见虫鸣之声了,他知道,他已经离那营地有些远了。
    还没等他细想更多,那人在他口鼻间一捂,徐福被刺鼻的味道呛得有些难受,不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晕过去了。
    于是就一直晕倒了现在,那人把他带到了哪里,怎么带过去的,徐福一概不知。
    徐福轻叹一口气。
    看吧,作吧,把自己作到贼窝里去了。
    不过徐福倒也不会如何后悔,要来橑杨是他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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