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喝,不仅惹得与壮汉同桌的几人转过头来,就连整个客栈厅堂里的其他人也纷纷侧目而视,疑惑的探寻着发生了什么情况。
    初一本不想招是非,但众目睽睽之下,这一吼使得她顿感万分难堪,情急之下顶嘴道:“就你这副嘴脸,谁稀罕看你!”
    “嘿!你这小妹子长得俊俊俏俏,嘴倒是刁蛮得很呐!”大汉拍桌而起,三步两步便抢到初一跟前:“爷爷我就喜欢够野的。”
    初一平日与师父行走江湖,竟是受人尊敬,此刻哪受得了这粗鄙大汉的口头欺辱,剑眉倒竖,讥讽道:“承蒙夸奖,亏你穿得人模人样,没想到一开口,却是个畜生。”
    话一出口,在场的人无不为初一捏把冷汗,屏声静气的注视着大汉的反应,料想这大汉一定是要暴跳如雷的给这女道师好看。甚至人群中几位心存正义的侠客已经把手按在剑柄刀鞘上了。
    不料那大汉楞了一下,竟炸雷般哈哈的笑起来:“人模人样有什么好?虚伪!畜生又有什么不好?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做什么!”
    大汉这番话引起同行汉子们的一阵哄笑,初一却隐隐觉得大汉的话虽然听着很糙,但话里似乎还有些别样意味。
    不过眼前的形势也容不得她过多思考,面对步步逼近的大汉,她后退几步摆出防御的姿态道:“呸!说你是畜生,你不以为耻,还反以为荣了!”
    壮汉见这体格单薄、穿着道袍的小姑娘面对魁梧凶悍的自己竟能临危不惧,摆出架势,他虎目一转,咧嘴问道:“嗬!小姑娘也是要上天御宗的吗?”
    初一警惕的回应:“是又怎样?!”
    壮汉眼神一亮,笑道:“那就让爷爷来试试你的本事!”
    话音未落,壮汉便当头一掌向初一劈来,手刀快而犀利。
    初一几乎全靠本能举双手接下这一掌。两人力量上的差距几乎是压倒性的,大汉仅以一臂之力便压得初一身体不断后倾,几乎难以站立。
    初一不得不再次将凌非茗的嘱咐抛诸脑后,调动体内真气,准备动用道法。
    她料想大汉这一行人大概也是要去天御宗修学道法的,目前可能只会些外加功夫。所以如果她用些道法的话,应该可以扭转逆势。
    怎奈她刚将蓝色的道法之力运到双手,那大汉却猛然把力道一收,双手在胸前交错挥动两下,双手之间瞬间便燃烧起一团熊熊火焰,初一甚至能感觉到那火焰的灼人温度。
    “道法?!”初一心中一惊,没想到这看似鲁莽的大汉竟然也是精通道法的!而且看起来,他的修为甚至比自己还要强。
    眼看大汉就要用那道法之火袭击自己,初一来不及多想,管她是乌龟壳,还是地坤真元,先挡下这一招再说。
    一道长qiang般的火焰从大汉双手之间呼啸而出,宛如一条奔腾的火龙直指初一。
    初一也已摆好架势,淡蓝色的道法屏障渐渐笼罩周身。她已经想好了御敌策略,先用三成法力做出屏障,再留下七成道法,等大汉的火焰之枪被挡下后,再用双龙戏珠反击。
    只见熊熊火光呼啸而过,划破了客栈里的空气。当火龙撞击到法力屏障时,迸发出的闪光和巨大冲击波竟将整个客栈的人都震得一抖。
    这时候若是有人能仔细观察,便会将每个人的实力了然于胸。那些道法高强的人可能只是被微微吹动了发丝,身体却岿然不动。道法中等的,或是抬起袍袖挡住光芒,或是轻微用手扣紧了桌子。而那些道法不济的,或者根本不会道法的人,基本便被吹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了。
    但一个关外大汉与一个女道师在斗法,谁又会有心去观察那些旁人,客栈里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集中在了这两人身上。
    可能是轻视了那薄薄一层的道法屏障,大汉意料之外的被弹得向后连连退了几步。明明只是道法上的交锋,他却感觉到虎口生生被震得生疼,就像是在战场上,敌人用千钧大锤硬砸在他的虎魂枪上了一样。
    他不可置信的定睛看向初一,只见那层完整无损的道法屏障中,初一也正满面狐疑的盯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衣着素雅的俊朗青年,他身着淡紫内衫,外罩鎏金镶边紫袍。头发整齐的在头顶束了个髻,用一条镶了紫晶石的发带系着。
    青年人背对着初一,她看不清他的容貌,却看到他手上持着一柄渐渐退去紫色光华的利剑。他就站在她的身前,为她挡下了大汉的那一记火龙之炎。
    “臭小子,好个英雄救美!”大汉不甘心的揉了揉双手,一双虎目狠狠盯着紫衣青年。只刚才过了那一招,他便知道若真与那青年较真儿的话,必讨不到什么好处。
    于是大汉哈哈笑着对初一说道:“既然有人挺身护佳人,我就不打扰了。”然后便在同桌人的哄笑声中坐回了桌边。
    紫衣青年本以为要与那大汉拼搏一番,可没想到那大汉看似莽撞,但发现自己面对强敌之后,竟然很理性的知难而退了。他昂着头,又盯了一会,看那大汉作罢,回桌边重新喝酒去了,这才将宝剑收回剑鞘。
    初一见了,忙上前开口道谢:“这位……少侠,方才真是多谢了。”她认为,无论自己需不需要帮忙,这位紫衣的青年能在别人都旁观时挺身而出,帮她解围,都是值得她感谢的。
    紫衣青年闻言转过身来,把手一拱回礼到:“姑娘不必客气。”
    初一还想再说几句客套话,却见那紫衣青年与小二一挥手,小儿便忙迎上前来:“赵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紫衣青年道:“方才听见这位姑娘说要住店,我有些事情要提前启程,就把我那间房子让给这位姑娘吧。”言毕,他竟头也不回的踏出门去,只留下小二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应到:“好嘞,您慢走。”
    然后,小二转过身,对初一说道:“客官真是好运气呀,住宿一间,里面请。”
    初一很感激那位赵公子,不但出手相助,还让了间客房给她,不然她今夜就要住进柴房马厩了。于是初一向小二问道:“小二哥,你叫他赵公子?你们认识?”
    小二答道:“算是吧,赵公子近半年常来我这店里住,都很熟了。”
    初一顺口问道:“常住?”
    小二答道:“是啊,赵公子每隔七八日就来我这住两三天。这不前两天刚从西北山里回来,又付了三日房钱,还没住满,就走了。”
    初一一愣:“你是说,他留给我的房间已经付完了房钱?”
    小二答道:“付完了,客观您今晚就随意住下,再多住的,另付就是。”
    初一心想,那赵公子刚刚帮她,就只道了声谢,哪能再平白受人家的恩惠,赶快追出门去。
    “少侠!等等!”初一赶到马厩时,那紫衣的青年正牵出一匹小驴。
    初一噗哧一笑,问道:“少侠如此潇洒倜傥,怎么不骑骏马,反而跟我一样,骑着头小毛驴呀?”
    紫衣青年闻言,转过身,温和一笑,解释道:“我之所以急着走,就是因为要赶路,而且是赶山路。”
    “哦~~”初一了然。虽说跑平路马匹比驴子快上很多,但如果爬山路的话,驴子反而耐力更强。
    “姑娘若是别无他事,我这就启程了。” 说话间,紫衣青年已打点完毕,与初一告别。
    “慢慢慢。”初一从钱袋里掏出三百文钱,递上前道:“我听小二说那间房子少侠已经给过钱了,呐,这是房钱。”
    青年骑着小驴,笑着摆手:“说是让给你,就是让给你,房钱就不必给我了。“
    “那怎么行!”初一又将拿着铜钱的手向前伸了伸,道:“少侠能把房子让给我,让我今夜免于睡在草房马厩什么的,我已经很感谢了,岂能再白住一场呢?”
    紫衣青年看着初一一脸固执的神色,皱了皱眉又笑着说道:“姑娘不是要去天御宗参加考试吗?我也是。不如这样,若是五日后姑娘也能顺利通过考试的话,再还我不迟,如何?”
    青年语毕,也不等初一置可否,便拍拍小驴扬长而去了。
    “哎,少侠!!哎,你!!!”初一将手中铜钱塞回钱袋,望着青年远去的方向撇撇嘴道:“给钱都不要,真是怪人。”
    再次走回客栈,初一向小二询问了紫衣青年留给自己的房间字号,又嘱咐小二帮忙照看好她的小驴,多添些料草,便要去休息。
    谁知刚一抬脚,那个关外大汉又起身朝她过来了。
    初一不耐烦的摆出架势,嘴上也没好气的嘀咕:“有完没完了,这店我是不能安心的住下了哈!”
    可那大汉却没有什么动手挑衅的意思,他只是走近前来,附身盯着初一看了看,哼哼一笑道:“小姑娘,劝你别跟那小子走太近。”
    大汉应该是很醉了,说话时身上的嘴里的酒气喷在面前,让初一厌恶不已的扇了又扇。
    “不跟他走得近,难道跟你走得近!”大汉的醉话她也自然没有放在心上。
    “哈哈哈,跟我走得近自然是好的很啊!”大汉放声大笑着。
    初一白了大汉一眼:“既然不是要打架,就快让开,本姑娘要去休息了!”
    初一不想与他们多有纠缠,抱紧行囊匆匆走回房间。大汉也歪歪斜斜的走回酒桌边,继续与同行的人畅快饮酒。
    看起来这桌关外人,今晚怕是要喝个痛快了。
    因为启程时耽误了两日,初一连续赶了几天路都是风餐露宿,生怕路上有什么意外之事,误了天御宗的考试。
    若不是今夜见到了西岭的界碑,心中有谱,她也不敢如此舒适的在客栈中落脚休息。又如果没有房间,也可能今夜稍稍休整,明日天明鸡叫就会再次出发启程。
    可偏巧有个紫衣的青年让了房间给她,躺在松软的床上,初一煞有介事的翻了翻那半本残卷,幻想着天御宗的入宗试典究竟是什么样子,没几时,便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待到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初一匆忙洗漱打点来到大堂,放眼一看,好嘛,现在还在客栈里悠哉哉等着吃午饭的,早就不是那些赶着要去天御宗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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