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踉跄的走到柜门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却不敢触碰,叹息的收回手,说起了一段往事:
    当初季母提出带孩子出去旅游,但季陵城忙于工作,并未陪同。随后,季母选择了较近的乡镇,想带儿子感受一下宁静的大自然。
    原本季陵城派人两个保镖跟随,但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母子俩身边,也正是如此被心怀不轨之人钻了空子。
    期间母子二人经历了什么,他们只是后来从别人口中听说,并未亲身经历过。
    当时伤痕累累的姜瑞云带着季云修逃出来,向当地警察求助之后,他们找到了那些人的藏身之地,竟是专门干那拐卖妇女和儿童的勾当!
    警察抄了他们的老巢,救出不少无辜妇女和儿童,可偏偏……没了季云修的亲生母亲。
    按照姜瑞云的陈述,那些人看准季云修模样乖巧,联系了买主要将人卖掉,季母为了保护儿子不受伤害,激怒了看管的两人,被那两人折磨,而后打翻油桶,不幸丧身火海……
    往事不堪回首,而平安回到家中的季云修在苏醒之后便将自己藏起来。
    他不是特定的躲在柜子里,但会在黑暗的角落,能够隐藏自己的角落,生怕别人找到他似的。
    那时候的季云修还小,没什么反抗能力,医生对他进行药物干预,让他镇定。
    几次三番折腾下来,季云修又大病一场,醒来之后还是不说话,但好像脑子里断了片,没再把自己藏起来。
    席岁安静的听完这段往事,心中震撼。
    这种事情本就隐晦,季家人从未对外人提起过。即便他们从小认识,也仅仅知道他母亲去世,生过一场大病。
    那时候大人们告跟她说:“云修哥哥生病了,岁岁要对他好一点。”
    她小时候做到了,后来却离开了。
    好在天上怜悯,时间倒转,一切都还来得及。
    季陵城抹了一下眼角,从兜里掏出手机,念叨着:“给齐医生打电话,让他带人过来……”
    话音未落,他的手机被人按下。
    “季伯父,齐医生已经来过了。”
    “什么?那他说了什么?云修怎么还这样?”按理说,齐医生来过就应该把人送医院才对。
    “他也说过用药物干预,是我阻止了他。”
    听完这段往事,席岁反倒更了坚定心中的选择,“我现在知道了,您又想用当初的方式。但我想,即便是真的把人送去医院,让他安静下来,可不代表他能够化解心中的恐惧。”
    季云修如今的行为都在向大家说明:他在恐惧,恐惧当年的事。
    “即便是像当初那样反复折腾,等他忘记了,也可能被有心之人一句话勾起来。”
    人的心是最难揣摩,最难控制的。
    加注在他身上的痛苦会造成极大的心理负荷,如果不让他自己走出来,那将会形成一个不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人造成更大的灾难!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我不同意强制性干预。”
    “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一直躲在里面吗?排除其他问题,他一直待在里面,身体也会受不了的。”
    “季伯父,他是您的儿子,更是我未来相伴一生的人,我跟您一样心疼。请你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让我用自己的方法试一试。”
    ——
    两人就在这里,谈论了这么多,可里头的人仍然一动不动。
    季陵城最终被席岁说服,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席岁抱着自己的水杯装了大半杯水回到这里,这次她不再把门关上,只是坐在那打开的半扇门里。
    她拧开杯盖,将水杯递到他面前,“喝点水,你要一直待在这里,也需要进食。”
    “……”
    “阿修,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
    她自己抱着水杯仰头喝了一口,自顾自的说起来,“我小时候除了陪你玩,还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另眼相待了?你能不能告诉我?”
    门口发出声音,席岁抬头望去,见闪电摇摇摆摆的朝这边走来,站在她面前摇了摇尾巴,却不似往日那般欢快。
    “闪电……你什么时候回来了。”
    前几日将闪电带回来并未做好准备,以至于闪电无法适应。
    许是离开了熟悉的地方,它心里不安,晚上会吵闹。
    他们商量了一下,又将闪电送回季家,打算在公寓布置出跟季家那边一样的宠物居所再把它送过来。
    “闪电,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呜……”听说狗狗在感到悲伤的时候,也会发出哭泣的声音。
    闪电就在衣柜旁边静静地趴下,睁着眼,守护在主人身边。
    “阿修,你真的好厉害,把闪电教得这么好。”
    “这么厉害的你,也一定会坚强对吧?”
    “你不回答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衣柜里的男人仍然抱膝,不过这次他没有将脸埋进臂弯间,而是下巴抵着交错的双臂,打开了藏在黑暗中的眼睛。
    席岁又抱着水杯喝了一口,没有咽下,慢慢的靠近他,触碰到了干裂的唇。犹如干涸的地面降落甘霖,没有抵抗之力的承受雨水的滋润。
    亲密无间的接触,没有怦然心动,比任何时候都安静。
    此刻心中也是宁静的,她的选择没有错,一个人身体上的病可以用药物治愈,但心,是不可控的。
    如她所承诺的,无论他是否回应,她都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她说得累了,慢慢的竟然靠着他的膝盖睡过去。
    席岁浅眠,睡得并不安稳,朦朦胧胧之间,仿佛听到了雨声。
    *幼年时间线*
    压抑、悲凉,伴着因伤痛而发出的呜咽声。
    天空中乌云密布,阴沉沉的天色渲染着葬礼的悲伤。
    潇潇雨声中,一个穿着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从大人的伞下跑出来,揪着身上这件素黑色的衣服,软乎乎的小手抹掉沾在表面的细小雨珠。
    “岁岁,你就在这个房间待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知道了,妈妈。”
    那时候年龄太小,小到连去世的悲伤都感受不到。
    她只知道,往日会对她笑的漂亮阿姨不见了,最后只留下一张黑白色的照片。
    爸爸妈妈告诉她,“云修哥哥的妈妈离开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云修哥哥没有妈妈了,好可怜。
    小席岁只知道这里来了好多人,每个人都因为漂亮阿姨的离开而感到不高兴,因为他们脸上没有笑容。
    小席岁就在那里等啊等,脑袋扭过来晃过去,左顾右盼。
    忽然,她看见了熟悉小伙伴的身影!
    “云修哥哥。”
    小席岁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迈开小脚步追了上去。
    因为外面在下雨,泥水踩过的地面湿滑,小席岁走在路上都感觉脚底打滑。
    她曾来过季家几次,大致有些印象。见季云修钻进桌柜底下,还以为他在玩什么捉迷藏的游戏。
    那时候两人年龄不大,个子矮小,钻到那个桌柜下面完全可以站立。
    小席岁笑着追上去,脚底一滑,磕磕绊绊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季云修被她一扑,后被撞到坚硬的桌壁,身体的痛疼让他哭了出来。
    但是他的哭声极弱,外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小席岁自知闯了大祸,慌慌张张的从兜里掏出两颗早上从家里悄悄顺走的两颗糖,“云修哥哥对不起,你别哭,我把糖果都给你行吗?对不起。”
    男孩的哭声渐渐消失,心虚的小席岁不敢乱走,便同他一起站在桌柜底下。
    她听见大人路过的脚步声,也看见一些穿着黑色西装裤的人从前面走过。
    当有人往这边来的时候,小席岁以为自己的“捉迷藏”游戏会被发现,又是激动又是紧张的握住了季云修的手。
    感觉到对方的挣扎,她一点也不知道对方是在排斥她,反而踮起脚点,悄悄地在他耳边哄着:“云修哥哥,不怕。”
    第57章
    “嗒——嗒——”
    纤细的手指自然弯曲, 柔软的指腹在腕间手镯上有节奏的敲击。
    席岁每敲亮一次自己的手镯, 对方的手腕也会发出幽蓝色的光,在这漆黑的地方格外耀目。
    “当齐医生第一次跟我说, 或许我可以治愈你的时候,我就很努力地想要帮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其实那个时候, 我并没有多相信他的话, 只是觉得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帮助你就好, 哪怕普通、平淡。”
    她用手指勾了勾他的指头,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与他低声轻语,“可是后来我还是生了贪念, 想到你会成为我的丈夫,与我相伴一生,我便贪心的希望你变得更好。”
    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
    她并不在意, 继续将心里的话如倒水般倾泻出来, “但是现在我觉得自己又错了。我既然喜欢你,你在我心里便是最好的, 无论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季云修。”
    在他并不是那么好的时候,她就已经心动, 而非因为他往后有多么优秀。
    真心希望一个人好的时候,不是他变成别人眼中“优秀”的模样, 而是他能快乐的做到好自己。
    “阿修,你知道为什么当时我阻止了他们对你的干预,选了这种最笨的方式吗?”
    “因为我听见了, 你在向我求救。”她做了一个梦,在那虚幻的梦境之中,她看见了曾经被遗忘在时光里的记忆。
    原来是她运气好,不早不晚的闯到了季云修的身边,成为他在逃避自我时,藏在心里的另一半特殊记忆。
    原来,连他哄人的那句话都是她教授的。
    “我的阿修,坚强、勇敢,哪怕一时跌进了深渊,也一定不会放弃自己。”她握紧了那人的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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