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小孩子快步跑了出来,仰着头拦住林冉,“姐姐姐姐,我也想吃糖,我能不能用这个跟你换啊。”
    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把短柄,努力往林冉脸上举,小脸上都是对糖的渴望。
    少年不知愁滋味,林冉从兜里掏出两块糖给小男孩,“好,姐姐跟你换。”
    *
    七八摞瓷器的重量是成年男子都背不动的,林冉在装的时候,就偷偷放进空间了一部分,否则只怕走不出刚刚的大门。
    等拐过几个弯,林冉也把背篓里的东西全部运到空间里,等休息时候再去空间查看都有什么。
    这个天气负重前行,她是真的没那体力。再说,那可都是瓷器宝贝,要是磕了碰了打了,都让人心疼。
    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碰到这捡漏的好事,林冉又往背篓里放了些东西,以备不时之需。
    背后有嘈杂的声音传来,细听好像在嚷嚷着什么,“就是她,你们快帮我抓住她。”
    随着话音刚落,林冉就感觉自己背后有凌乱的脚步声,然后背篓就被扯住了,“站住。”
    两句话的功夫,林冉就被一群红袖章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做什么?”防备的后退一步,林冉眼睛紧盯着唯一没带红袖章的女人,不就是刚刚说不换东西的那个儿媳妇么?
    李莉得意的看着林冉被困,又转头跟领头的红袖章说,“就是这个人从我家偷的东西,官老爷您赶紧把她抓紧去。”小姑娘吃的盐还没走的路多,敢在她婆婆面前下她的脸,就得吃点教训。
    “叫什么官老爷,现在可不兴那套了。”虽然被恭维,但红袖章还是赶紧纠正了一句,破四旧呢,他可不想被人扣帽子。
    “小姑娘,接到举报说你偷了她家的瓷碗,跟我们走一趟吧。”得到李莉的道歉,红袖章又对林冉命令。
    “同志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都不认识她,怎么就说我偷她家东西?”林冉才不配合,革委会是什么地方,以她的成分,真进去了才是说不清。
    红袖章也是看林冉的穿着打扮不像小偷,这才礼貌了一句,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不给面子。
    “没偷你背上的是什么?你敢让大家看看你背篓里的是什么嘛?”李莉胸有成竹,也愿意多陪这小姑娘说两句拖延时间。
    “这有什么不敢的?”林冉比她气势还足的瞪回去,“这位大婶突然就说我偷她家东西,如果检查我背篓里没你家的东西,你就是诽谤我,会被抓起来,你敢不敢赌?”
    一个大婶一个诽谤,句句都像戳在李莉的心窝子上,“少给我来激将法,老娘偏不吃你这套,官老爷你可要为我做主呀。”
    “都说了别叫官老爷,”红袖章的眉头皱了起来,“到底偷没偷检查过就知道了,这位同志,请配合我们的检查。”
    “如果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呢?这位大婶又该如何?”林冉目光坦荡的看着红袖章。
    “诽谤罪,抓起来,”红袖章语气随意,如果没偷东西这事,却让兄弟们跟着白跑一趟,肯定得找个人给点颜色看看。
    “好,大婶刚刚说丢了瓷碗对吧,”得到肯定答复,林冉边说边拿下背篓,一个使劲掷在地上,“那你就好好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摔背篓的动作实在太突然,以为会听到哗啦啦脆响的李莉吓的直往后退。
    几个红袖章也被吓了一跳,愣了几秒才过去检查,“老大,是几件衣服,还有些布料。”
    上前看了一眼,见确实没有李莉举报的东西,被叫‘老大’的红袖章恼怒的瞪了李莉一眼,“给个解释?”大热天的,溜兄弟们玩呢?
    听着这话,李莉赶紧上前两步往背篓里瞅,空荡荡的背篓底下,躺着几件衣服和一些布料,刚刚小姑娘和自家婆婆笑脸谈话,又背东西走出大门的一幕飘过眼前,李莉脸色倏地煞白下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
    “不可能什么呀,人家这里一个瓷碗都没有,还一篓,你骗鬼呢。”红袖章一挥手,“肆意诽谤他人,带走。”
    这话像是敲在李莉的脑袋上,一下子让她想到了,“有鬼,对,是有鬼,官老爷你快把她抓走,她是妖怪啊,她会妖术,刚刚还那么大一篓碗呢,我亲眼看着的,这咋能不见了呢。”
    “越说越神叨了,我就说你刚刚怎么一直喊我官老爷,原来是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红袖章把脚从李莉的手里挣脱开,“别扯蛋了,还你亲眼看着,你就看着人家偷你东西,然后跑半条街来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半大小姑娘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可不是洪水猛兽,现在的林冉在李莉眼里和洪水猛兽无异,“别抓我别抓我,真的有鬼啊,长官你信我。”
    “不信你看,这背篓还是我家的呢,”李莉像是想到了什么,抓着背篓的带子给红袖章看,“你看,这绳子我家还有一截,不信您跟我回去,我找给您看!”
    “一截绳子能证明什么,这绳子我家也有不少,”林冉接了一句。
    “粮食,对,还有粮食。”李莉六神无主,“长官我家还有她留下的粮食呢,不信你去我家看看。”
    “越说越离谱,刚刚还是偷你家东西,这会儿又有粮食留你家。”红袖章一个头两个大,想让人把李莉强行拖走。
    “不是偷,我刚刚说错了,是换的,”李莉赶紧说,“对,是换的,她跟我家用粮食换的。这背篓真的是我家的,这里刚刚还装了一篓碗呢,这咋变成衣服了,长官我没说谎啊,你说这谁家装点衣服能用这么大的背篓,那还背挎包干啥啊。”
    李莉扯着林冉的绿挎包努力给自己找理由。这年头,封建迷信的罪名抓起人来,是要游街的,那可不是人能受得住的罪,如果这会儿说了实话按投机倒把处理,还能落个从轻处罚。
    李莉这会儿后悔极了,要不是刚刚自家儿子回来说换了两块糖,她也不会起了贪念,觉得林冉身上还有油水可榨,早知道这是个妖女,她就不来碰壁了,现在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这倒是有些道理,”红袖章问林冉,“你装点衣服怎么用这么大背篓?”
    大意了,早知道刚刚就不因为嫌沉而少装东西了,最好都装满现在才不至于这么为难,林冉左思右想,正想说‘关你何事’。
    旁边有个男声比她还快一步,“冉冉,你怎么不跟紧我,说好了今天背个大篓帮我背书的。”
    第51章
    在异地他乡听到‘冉冉’这个昵称,林冉先是惊讶,紧接着又快速转过头去,找起是谁在喊自己的名字。
    身后的胡同口,一人抱书而立站在那里,深褐色的眼眸注视过来,如雕刻般分明的五官,一叠书隐在一身白衬衫的臂弯里,除了在钢铁厂有过一面之缘的魏亦鸣,林冉再没见过别人有这般俊朗的样貌。
    来不及细想这人怎么会出现在首都,林冉精明的大脑先是顺着那句解围的话,“鸣哥!你跑哪去了,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你要是不跟我走丢,我也不至于碰到有人污蔑我是小偷。”
    听见她叫‘鸣哥’,魏亦鸣眼皮一颤,往这边走了几步,把林冉挡在身后,从兜里掏了个什么东西递给红袖章,“你好同志,我是魏亦鸣,这位是我的亲戚林冉,刚刚我俩买书途中走丢,请问这里是发生了什么?”
    被魏亦鸣挡着,林冉没看到证件模样,只听到红袖章声音突然亲切,“魏亦鸣同志你好,一点小误会,我们这就把人带走,你们忙着。”
    “林冉同志对不住了,刚刚误会你了。”跟林冉道了个歉,红袖章不顾李莉的挣扎,捂着人的嘴就把人带走了。
    偶尔还能听到半段的话随风飘来,“就说你瞎搞封建迷信吧,人家可是工程师,还偷你那点东西,你就赖吧,看回去怎么收拾你!”
    几个人呼呼啦啦的走了,留下林冉和魏亦鸣大眼瞪小眼,“这就……完事了?”
    “不然呢?”把怀里的书放到地上的背篓里,魏亦鸣单手把背篓提了起来。
    以为他要帮忙提东西,林冉赶紧过去不好意思的要拿过来,“这个还是我来背吧。”
    定定的看了林冉几秒钟,魏亦鸣‘从善如流’的把背篓给了林冉,“好,你背,反正今天‘说好的你帮我背书’。”
    魏亦鸣又重复了下刚刚为林冉解围的那句谎话。
    背着背篓跟着魏亦鸣往前走,林冉总觉得刚刚对方的那个眼神,好像自己在自作多情,好像这个背篓本来就是想让她背的。
    不过好歹也是被解围了,刚刚如果没有魏亦鸣的出现,还不知道要被纠缠到什么时候,何况她是外地人,真要掰扯起来,可有的磨呢。想到这,林冉开口道谢,“魏亦鸣同志,刚刚真是谢谢你了。”
    指了指林冉背着的背篓,魏亦鸣说话简洁,“报酬。”
    感情背两本书就能当做报酬了,理解他话的意思,林冉才问出刚刚她就一直在好奇的问题:“你怎么会在北京?你不是钢铁厂的临时工吗?”
    “临时借调过去的,时间到了,自然回该去的地方。”魏亦鸣也有话问,“倒是你,怎么跑北京来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次见面时候,这姑娘还是被留在乡下的小可怜。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一起弄的那个手拉犁么?”这书还挺沉的,林冉走了几步感觉出了不少汗,于是往上颠了颠,“上面说这东西特别有用,于是给我奖励,破格录用我进钢铁厂当临时工了。至于来北京,也是个中转,我要去东北那边出趟差。”
    公是公私是私,魏亦鸣识趣的没有问出差的内容,就像林冉没有问他让红袖章离开的那个证件,到底是什么证件一样。
    也许是一起做过手拉犁,也许是为了让气氛不太沉默,林冉主动挑起话题,“厂里说等我十六岁就给我转正。”
    “你还没到十六?”魏亦鸣的关注点歪了下。
    虽然从二十多岁变成十五岁让人很不适应,但女人总是在意自己的年龄问题,林冉停下脚步,掐腰,“我看起来很像过了十六岁么?”
    一看这个神态,魏亦鸣就想起自家老妈和老爸,看来女人都很在意年龄问题,魏亦鸣驴唇不对马嘴回了一句,“我今年二十四。”
    风马牛不相及的回答,林冉却突然懂了他的意思,魏亦鸣这是在说自己二十四,所以不管十五十六都比他小?被自己的脑补笑了一声,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魏亦鸣身高腿长,林冉背着东西跟的很吃力,努力快走两步想要跟上,额头却突然撞上一堵肉墙,看着面前站着不动的魏亦鸣,林冉捂着脑门,“你怎么不走了?”
    “我到了,”从林冉身后的背篓里拿出自己的书,魏亦鸣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书店。
    “你还要买书?”不知不觉两个人已经走上了主道,林冉看了看身后的书店,又看了看魏亦鸣怀中的十多本书。 又是一顿大眼瞪小眼,魏亦鸣不知想到了什么,试探的问,“要不……你要去哪里我送你?”他要买的书早都买完了,只是看这小姑娘帮他背书一副很累的样子,这才找个理由把书拿出来自己抱着。
    不知道魏亦鸣的小细腻,林冉干脆利落的拒绝,虽然一起做过手拉犁,又被这位帅哥解了围,但接下来的目的地林冉还不想让人知道,于是拒绝。
    *
    虽然美男养眼,但终究是别人的,只有钱抓到手里才是自己的。
    告别魏亦鸣,怀着这种心情,林冉终于找到招待所李姐说的离的最近的百货大楼。
    “同志请问,你这照相机怎么卖的呀?”三楼的某柜台前,一个打扮优雅的妇人轻声询问。
    售货员却头也不抬,“没卖的了,这里都是展示的,下个月再来看看吧。”
    得到回答,妇人失望的离开,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却被一个长相白嫩的小姑娘拦住了去路,“同志你是要照相机么?”
    看着妇人戒备的神色,林冉赶紧小声‘解释’,“阿姨您帮我个忙吧,前两天我继母让我给她买个照相机回去,我花了大价钱买了她又嫌不会用让我退了,这玩意哪是我想退就退的啊,我只好在这等着看有没有人要买照相机了。这照相机花了我三百六,阿姨您帮帮我吧,不然回去我继母又该在我爸面前说我了呜呜呜呜。”
    说着还努力蹭了几滴眼药水,努力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来。
    虽然这年头离婚再娶的实在太少,但能花三百六十块钱买的起照相机的家庭,确实可能会有继母,尤其这姑娘一身高档布拉吉,看起来就不像是骗子,还哭得这么可怜,妇人忍不住心软。
    “你这相机是什么时候买的?拿出来我看看有没有坏的地方吧。”妇人本来就想买台照相机给女儿,如果这姑娘的照相机真如她所说才买还没怎么用,倒也算解了她的难题。
    见这笔买卖有戏,林冉赶忙从挎包里掏出在淘宝买的老式胶卷相机,“您看,海鸥牌的,不骗您,特别新,我那继母就用了一下,没弄明白就塞给我了,您要是要的话给我三百六就行,这胶卷就当送您的了,票我也不要,您看行不行。”
    相机不止新的看不出任何瑕疵,还比柜台里陈列的都小巧了不少,妇人试验了下真的能用,也不吝啬直接给了林冉三百七十块钱,还安慰林冉多跟爸爸沟通,别让继母伤害到。
    利用了别人的善心,虽然是双赢,但林冉还是愧疚了一小下。目送妇人出了百货大楼,林冉又以退货的名义跟人卖了不少贵重物品,只是这次都没再说那套继母的瞎话。
    眼看到手的大团结能打几捆了,林冉这才回到招待所,开始查看今日的收获。
    先是今天一天收获的钱,加上以前陆陆续续收到的那些,放在一起,林冉细心的用皮筋给大团结们打捆,一百张一捆,一点点清点下来,自己的资产竟然有三千块之多,给刘秀买个房子的钱总算是凑齐了。
    今天百货大楼之行是主力军,还是首都的人民能打啊。
    小小的感慨了下,林冉把这些钱收进床头柜里,吃了个饭,这才开始清点中午收到的那些瓷器。
    早在廖爷爷拿出那一箱子东西时,林冉就知道廖家不是普通人家,果然,在她家上过工的老妇人家里的瓷器,各个都不是普通古董,大部分都是出自官窑的瓷器。
    随着一件件瓷器清点开,林冉的目光也越来越亮,她上辈子这东西碰的不多,看到这些各个都是让人眼前一亮的精品,忍不住的开心。
    直到清点到第三摞的时候,林冉的心一下子狂跳了一拍。
    随着上面的瓷碗被拿开,一只直径约15厘米的大碗映入眼帘,粉红色釉底,五瓣花朵,内绘花卉,色彩艳丽,更重要的是底盖粉红色的‘康熙御制’楷款,加上双方框,正和林冉上辈子看到的一次香港拍卖会上的一件拍品一模一样,林冉至今还记得这只‘清康熙御制粉红地珐琅彩花卉纹碗’是以2.38亿港元成交。
    粉红瓷碗的下边,是一只白釉清碗,直径比刚刚的粉红碗还小一些,不知道那家人是怎么摞在一起的,碗面上绘有杏花盛开,春风吹绿柳,双燕比翼飞,侧面有乾隆御笔行楷题诗:“玉剪穿花过,霓裳带月归”,碗底有蓝楷书款“乾隆年制”,这只清乾隆御制珐琅彩杏林春燕图碗最终成交价是1.51亿港元。
    爷孙三代的碗,林冉一个人凑了俩,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魏亦鸣的后背太硬,林冉感觉脑袋撞的晕乎乎的,都快分不清乾隆和康熙谁是爷爷,谁是孙子了。
    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林冉不断的告诉自己这不一定是真的,现在有限的环境没法找人鉴别,但这一丝可能性也足够让人欢喜了。
    等研究完这两个碗,已经是九点多了,想到明天还要出去转转,林冉强迫自己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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