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绿华躺着,也听到了门外隐约的动静,她没起身。起来做什么?难道自己也像其他嫔妃一样,躲在纱窗下,看着别人风光,暗自叹息怨愤吗?
    倒是守夜的云燕叹了口气。
    侍寝过后,皇上的赏赐更多了,衣裳首饰药材银子,应有尽有。尤其是几件新制的衣裳和首饰,居然是尚服局的司衣和司饰二位女官亲自带人送来。这倒让陈才人很是过意不去,留了他们吃茶,赏了钱才去。
    陈才人的风光之下,各种传闻都来了。有人说陈才人很快就会升美人,说不定过些日子还会搬出临华院,单独找一个宫室,自立门户;更有人说,皇上时常与陈才人说些朝廷之事,陈才人应对得当,皇上很是欣赏呢。
    眼红的,羡慕的,各种人都有,把孕中的薛昭仪给气了个仰倒。
    薛昭仪如今也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身形渐渐就看出了些。可是如今天气寒冷,虽然宫中饮食精致,应有尽有,但薛昭仪就爱些新鲜蔬果瓜菜,偏偏这些东西甚少,吃来吃去就那几种,所以也就不大有胃口。
    皇上、太后几乎每日都赏些饭菜点心,只可惜薛昭仪都不爱吃,贵妃和薛昭仪素来亲厚,知道她的脾胃,便让宫内省和自己娘家多多地寻些海外的鱼虾之类,做成鱼脍,薛昭仪倒是吃得不少。
    可吃得再多,也抵不上皇上的青睐。皇上这些日子国事忙,又宠了陈才人,便从每日必来变成了隔日一次,薛昭仪这般高傲的心性如何能忍。
    眼看着就要到冬至了,这是一年的大节气,当日,无论朝野,皆放假一天,宫里还是宫外,都要吃饺子、蒸冬。皇上要在前朝的宣政殿前的广场举行祭天大典,皇后则设宫宴,邀请宫中嫔妃和皇室宗亲的女眷一起宴饮,很是忙碌。
    如此大事,自然要提前安排,这一日,皇后就趁着早请安的功夫,向太后报了冬至节的各项安排,太后略略指点修改了些,准了,皇后便带着众嫔妃,回到仙居宫商议细节。
    今日,薛昭仪也破天荒地参加了这次请安。自从肚子越来越显怀之后,皇上和皇后体恤薛昭仪身子不便,尤其是未过三个月,特意准许她不必每日早请安,所以,薛昭仪便许多天都没出现,谁知今日她不请自来了。
    皇后特意吩咐绘月,给薛昭仪的座椅上放了一个锦垫,又加了一个靠枕,让她坐着舒适些,茶水也没用那些寻常的绿茶,而是让太医看了,专门换了养胃的丁香茶。
    皇后看着薛昭仪,笑道:“这丁香茶香气浓郁,又添了蜂蜜,可以化积食,暖胃气,你有了身孕,要特别主意身子,尤其是吃得多,更要养胃了。这个丁香茶虽不名贵,可却是个好东西。”
    薛昭仪娇笑道:“多谢皇后,唉呀,我这些日子啊,倒是吃得太多,皇上太后贵妃一个劲儿地送东西来,唯恐把我饿着,这些心意,你们说,我能不多吃嘛?皇后你看看,臣妾如今越发胖的不能见人了呢!”
    这话说的,好像只有皇后忽视了薛昭仪的龙胎似的。众人听了,颇不高兴,但无奈人家肚子争气。
    “那是你的福气,就该养着,等孩子生了,只怕皇上就要给你晋位份了。”皇后说道。
    “臣妾可没这么奢望,哎,该来的总会来的,就算没孩子,人家谢贵嫔不也是贵嫔嘛?这个位份啊,真是强求不来的!”薛昭仪含着笑,瞧着谢贵嫔。
    薛昭仪以为刺到了谢贵嫔,可不成想,皇后和贵妃都是脸色一正,却又不便发作。
    薛昭仪一时还没回过神自己说错了话,还在继续炫耀:“昨个皇上还说呢,等过几日南洋的贡品水果到了,给我一些,怕我没有新鲜果子吃呢,哎,能不能吃到,是一回事,可皇上这份心,可比什么位份都来得要紧!”
    宣绿华懒得参合这些闲言碎语间的心机,她也看出来了,这个薛昭仪如此不谨慎,只怕是会到处树敌,自己犯不着搭理她。
    但是林婕妤宫中的一位宝林崔氏,却看在眼里,此女侍奉过皇上,也曾得宠过一阵子,只是随着太妃薨逝、昭仪有孕、陈才人上位,这一连串的事情,皇上许久都没召幸过她了。
    崔宝林也不顶撞薛昭仪,却转头对陈才人说道:“才人,昨日,你陪着皇上待了半日,皇上可有说过他是不是要参加冬至日的宫宴啊?”
    陈才人答道:“没有说起过,我只是才人,这事,皇上应该会和皇后商议,怎么会和我说起呢。”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他们并非笑陈才人这句话,而是因为崔宝林等于直接打了薛昭仪的脸,大家都知道,昨日上午皇上朝会,下午宣了陈才人侍奉笔墨,晚上没有召幸任何人,那么薛昭仪说的话,可不就是扯谎了嘛。
    这谎掰的,毫无痕迹,薛昭仪看着众人嘲笑,反应过来了,顿时满脸通红,恶狠狠地等着崔宝林和陈才人。
    薛昭仪猛一起身,就要上前撕崔宝林的嘴,却被皇后和贵妃同时喝止了。
    “昭仪,你有身孕,龙胎要紧,姐妹们闲聊,也不知道你为何生气?”皇后正色道。
    薛昭仪知道皇后似乎动了气,回头看贵妃,却见贵妃也是冷着脸,她的气焰便被浇灭了,悻悻坐下,心里却在发狠。
    皇后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绘月赶紧叫来茶水。贵妃和贵嫔眼看皇后身子又不好了,便带着众嫔妃都退下了。
    路上,众人的心情似乎格外好。他们眼见今日薛昭仪吃了一个瘪,心里都窃笑,暗呼过瘾。
    这些日子,薛昭仪仗着她的身孕,拿腔捏调,装腔作势,但凡肚子咕咕叫一声,都能把太医院闹得天翻地覆,众嫔妃们离她远远的,就连她宫里的四个新人,都躲着她,唯恐她打个喷嚏都怪罪到自己头上。
    起初,皇上也是紧张,薛昭仪一说身子不适,便兴师动众地训斥太医院,说他们不当心。如此三番四次,皇上觉得纳闷,看了太医院开的方子,全是些陈皮丹参、冰糖蜜水之类的,治不了病,也吃不死人,那薛昭仪到底是有病没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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