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看到宣绿华,片刻惊讶之后,敛容正色,神情肃穆,为太妃上了三炷香,礼毕,来到了宣绿华身边。
    宣绿华急忙行礼,皇上点点头,仔细看着宣绿华抄写的佛经,良久之后,神情松缓了许多。
    “没想到是你在这里抄经,你很怀念惠太妃吗?”皇上问道。
    宣绿华唯恐误会,便解释道:“其实这些日子陈才人只要每日有时间,都会来这里抄经,只是臣妾感念当日落水之时,是惠太妃相救,便央求了陈才人,在今日太妃三七之日,替陈才人抄经的。”
    皇上有点惊讶:“怎么?陈才人一直在啊?朕只让她抄了七日,倒是难为她了,你也是有心。”
    宣绿华道:“皇上,臣妾做得真不算什么,陈才人才是真有心。”
    皇上笑了:“嗯,朕知道,你和她都好。对了,你父亲的事情已经了结了,不必担心,天气这么冷,每次见你,你都穿得单薄,怎么,朕昨日让尚宫局给你送衣裳,你没收到吗?”
    “多谢皇上,收到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穿,那两件衣服很华丽,今日祭拜,不宜穿得太鲜艳,所以就没换,等过了今日,臣妾马上就穿!”宣绿华说道,皇上如此关心她,让她很是温暖。只是,皇上说父亲的事已经了结,是何事呢?
    “那朕等着!”
    皇上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宣绿华松了一口气,来到后门,门外一片安静,林长峰和长沙王早已不知去向,宣绿华心里一阵怅惘。长沙王的冷漠样子和眼里的依稀泪光让她疑惑,可是林长峰如此巧合地赶到解围也让她惊讶,罢了,不去想这件事了。
    只是今日之事,宣绿华总觉得很不妥,也很对不起陈才人,她虽非有心耍手段争宠,但事实就是让陈才人吃了亏,陈才人会怪自己吗?
    谁知,等宣绿华抄完经,往临华院走的时候,似乎事情就不对了。穿过一座座宫室,宫人太监们都看着宣绿华,眼神怪怪的。
    迎面走来一个女子,带着两个侍女,也是一身素服,可是云髻之上之上别了一枝月白色绢花,倒是有些华丽的感觉,这个女子颇为标致,眉眼间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宣绿华认得她,这是林婕妤宫中的武宝林,和宣绿华同批入宫,起初是采女,因为侍寝过后,皇上很是喜欢她的伶俐劲儿,便晋为了宝林。武宝林一直住在望仙殿,望仙殿的主位娘娘林婕妤是个温和省事的人,倒是武宝林颇为出挑。
    宣绿华走近,行了礼,问候道:“武宝林安。”
    武宝林捏着绢子,眼睛溜溜地转了转,俏生生地笑道:“采女是从佛光殿来的吧,哎,可惜了,早知道我也把陈才人挤走,自己去那里摆个抄经的样子,让皇上看到我的一片孝心。”
    宣绿华面红耳赤,她心里担心的事终于来了,只不过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就连望仙殿那里都知道了,只怕其他几座宫室也都跑不掉了。
    “武宝林误会了,我事先和陈才人商量过,只是想去为惠太妃尽些心意,没想到会遇到皇上。”宣绿华努力解释,可她心里知道,只怕是没用的。
    “谁知道呢,反正陈才人此刻只怕是难受了,她辛辛苦苦抄了这么久的经书,结果功劳被你占了去,皇上看到了你的好,倒觉得她在偷懒了,这陈才人满肚子委屈找谁说理去?哎,这宫里啊,真是人心隔肚皮,看不出来,某些人表面上不争不抢,背后却是心思用尽!”
    武宝林这一番话,真是伶牙利嘴,说得宣绿华无话可讲。可不是嘛,不管宣绿华怎么解释,在别人看来,就是这么个结果。
    宣绿华忍着,可是武宝林却一点都不肯放过她。
    “宣采女,做人要讲良心,陈才人也算是好性子了,你这么把人踩一脚,心里可会愧疚?我看你怎么回去面对陈才人!”
    武宝林数落了一通,发泄完了,扬长而去,独留下宣绿华站在原地,无比尴尬。
    回过神,宣绿华匆匆往回赶,她想马上找到陈才人去说明此事。
    进了临华院,宣绿华直奔东厢房,去找陈才人,谁知房门紧闭,一问才知,陈才人出去了,具体去哪,太监们也不知道。
    宣绿华心里一阵空落落的,难道,陈才人也为了这事儿生气了?她无法,只能来到主殿,去向谢贵嫔解释。
    谢贵嫔正在窗前写字,这几个字,是昨日宣绿华教她的。见宣绿华来了,她抬起头,笑了笑,道:“来了,坐吧。”
    宣绿华坐下了,想跟谢贵嫔讲今日之事,思索良久,也不知如何开口,就连一旁的云燕都跟着难受起来。
    还是谢贵嫔说话了:“可是为了抄经一事而来?”
    宣绿华松了一口气,既然谢贵嫔开口了,她倒有话可说了,便如同倒豆子一般,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一股脑讲了出来,当然,隐去了遇见长沙王的那一段。讲完了,看着谢贵嫔,看她如何反应。
    谁知谢贵嫔既无惊讶,也无怀疑,只是笑了笑说道:“你既然是无心,也就自该坦荡,待到见到了陈才人,她若信你,你就无需理会流言蜚语,她若不信,那也随她吧,解释了也就算了,这个宫里,哪一天,哪一个地方,会没有流言呢?”
    没想到谢贵嫔如此淡然,宣绿华真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大着胆子问:“娘娘,你相信我吗?”
    “我信。”谢贵嫔笑了笑。
    宣绿华松了一口气。
    “来,帮我看看这几个字,我都练了一日了,总觉得还是不好。”谢贵嫔招了招手。
    宣绿华凑近了看,觉得倒还好,虽然笔画有些僵硬板正,但笔笔有力,如同一个男子的字。没想到,谢贵嫔柔柔弱弱细声细语,写起字来,却这么刚硬,真是人不可貌相。
    二人越聊,越觉得投机,宣绿华心里有了个想法,刚才皇上说自己父亲的事情,也不知到底是何事,不如问问谢贵嫔?
    她试探着问道:“娘娘,嫔妾有件事想问,我的父亲到底是……”她说了一半,不知该如何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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