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天公作美,之前休敏特担心的天气问题也不成问题。西边吹来的阵阵凉风,将远方的云朵也一道吹来,遮住过于热烈的阳光。不久,引人焦躁的热量也被吹散。
    同时,众人期盼的马车逐渐出现在不算宽敞的道路上。除去前后跟随的护卫队的人马,来者不过只有两辆马车。黑底金纹的车身,与四周严肃的气氛,着实无法低调。
    但见车队安然出现,怎还会有人在意马车是否豪华惹眼呢。很快有人上前迎驾,车上的人也同样有些急不可耐。车身一作暂停,由侍从打开第一扇车门,里面的人已大步迈出,直朝迎驾的人群走去。为首相迎的赛迪尔微笑着,却是与迎面而来的雷亚诺擦身而过。顿时,笑容消失在雷亚诺的脸上,还不得不回身去瞧。是瞧自己在意的人这是要去笑迎何人。
    眼睁睁地,就见赛迪尔经过他的马车,走向后面那辆。并且顶替侍从的工作,殷勤地打开车门。
    “万分荣幸。没想到王后陛下与小殿下也愿意来工场参观。”
    车内的娜塔莉没有动身半分,只是撇过头来与他相望一眼。还未开口,她身旁的路德维希一脸期待。
    “父王说,这里是制造新式火枪的地方。”太过稚嫩与天真的双眸中,闪耀着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之光,“如果不算打搅的话,我很想来看看。”但年纪尚幼,已经懂得分寸。说过这番话,路德维希还望着自己母亲,像是在顾及她的心情。“母后说是担心我,但我想,其实她也是好奇的吧。”
    “小殿下如此想,不仅令微臣感动,王后陛下也定当欣慰。”赛迪尔说着,一同望向娜塔莉。
    一直恪守沉默的娜塔莉,这时也不得不软化对峙的心态,将自己的手伸出车门。赛迪尔义不容辞地接过,扶着她走下马车。
    “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原谅你。”娜塔莉还是未服气,在赛迪尔耳边小声道。
    “在王后陛下的心中,早已怨恨我许久。如果此次能让萨尔托的军队在往后的战事中占有足够优势,让雷亚诺的雄心得以施展,那让王后陛下的怨恨更多些,微臣也是义不容辞。”
    “你!”
    娜塔莉美目狠瞪一眼赛迪尔,将自己的手收回。只顾带着路德维希,走向自己的丈夫。但刚才的举动,再怎样轻微隐蔽,在近旁的路德维希也似有所感。刚刚对赛迪尔生出一些亲近之感,就被自己母亲带离。
    “母后不喜欢赛迪尔吗?”他小声问着娜塔莉。娜塔莉不做回应,更没有多看一眼自己的儿子。“但是父王说,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你父王是太过依赖他了。”
    这恐怕是娜塔莉第一次对两人关系明言抗拒。对此复杂情感,路德维希还无法理解。自己父母对赛迪尔迥然不同的对待,让他一时无法适从。他唯有跟在自己母亲身旁,时不时偷看赛迪尔的背影。
    这道单薄不够强壮的身影,还有带着苍白无力,近似娇弱的面容,在路德维希看来,怎样也无法感到压迫与威胁。反倒是让人生出些怜惜之感。
    正这么想着的路德维希,就见自己父亲几步靠近了那道身影。与领路在先的赛迪尔站在一道。
    在传达王室参观的消息之后,即刻准备好一系列的活动安排。虽然休敏特的工场不大,但是因为制作新火枪工序繁多,再加之小殿下对这一新事物看什么都惊叹万分,生生将简单的参观拖延多出几倍的时间。父子俩在各道工序的前多少都会驻足观看,有时还会发问。这就要靠休敏特及时上前来回答,一旁的工人早已呆愣得无法开口,只会僵硬傻站着。
    唯有对此生不出好奇的娜塔莉,又有对工场内炉火温度无法言说的不耐,暂且独自待在阴凉处。
    “父王,这个能试试吗?”路德维希举起一支刚完成的新式火枪,好像捧着新到手的玩具,乐不可支。
    “放下吧。你这小个头,还举不动它,就想着当火枪手了吗?”
    “火枪手,这个词不错。”休敏特眼神一亮,“小殿下如果想试,也行。我可以命人来做示范。”
    于是,他指着场外不远处的一片平坦整洁的空地。四周由简单的木制围栏圈出,独立出来当做试验打靶场地。
    “休敏特,你是小看我吗?”路德维希似乎还记得小时候被休敏特吓哭的那回事,“我说要自己来,就自己来。不需要旁人帮忙。”
    “小殿下越来越勇猛了呢。”
    休敏特没有坚持,只命人取来几块木板竖立场内,当做标靶。由人添置了火药,路德维希颤颤巍巍高举起枪身。在远处发觉这一危险举动的娜塔莉惊慌不已。
    “殿下。”
    一只手及时拦在路德维希的枪口前。好不容易举高的胳膊,一卸气却是整个人都无力下来。拦阻他的不是娜塔莉,而是赛迪尔带着微笑,将枪口挡下。
    “殿下尚且年幼,还是让微臣为殿下示范吧。”
    被夺走手中新到的玩具,路德维希心中不满,只得眼睁睁看着赛迪尔单手轻举起新火枪,对准靶心。还未做下心理准备,一阵炸耳的响声,随之硝烟的味道充斥着男孩的嗅觉。
    “怎样?”休敏特兴奋地上前来问道,“这回我可是调整了精准度呢,射程暂且还无法更远。”
    他的问题赛迪尔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生出莫名之感,抬眼望向四周。
    “怎么了?”休敏特见他这一举动,疑问道。
    “刚才的声响……”
    “这也是没办法啊。这东西不就是靠爆炸发射的威力嘛。”休敏特无奈道。
    回望一圈四周,赛迪尔也未觉察可疑。
    “或许是我听错了。”
    “你是最近太累了吧。看你脸色苍白。”休敏特的关心并无它意,却是让某个人生出妒意来,将休敏特挤到一旁。
    “要让西蒙再去周围巡查一遍吗?”雷亚诺靠近过来问。他非是为了安全考虑,而是为了让爱人放心。
    这让休敏特无法忍耐,不得不道:“陛下的安全怎会马虎。为了今日,我可是都没好好睡觉呢。”
    “你这小子!”
    雷亚诺直想狠揪住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让他少靠近赛迪尔。但偏偏休敏特毫无眼色,更是提道:“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我还想借赛迪尔一用。”
    “你少得寸进尺。”
    “陛下别想到别处去嘛。只是一些设计稿上的问题,唯有请教赛迪尔大人解决。”
    当着众人面前雷亚诺无法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休敏特趁机拉着赛迪尔远离这熊熊妒火。而观望着的娜塔莉不由得心中发笑。
    来到工作室后,赛迪尔见到摊开桌面上的画稿,便知休敏特的用意。
    “你还在研究这个?”
    “这不是你的心血吗?”休敏特直言,“但我想,你可能也在犹豫。否则,你为何不早早告诉我,这权杖上的秘密。”
    画稿再次被赛迪尔拿起。上面自己所绘皆是熟悉无比。但在他眼中还带着留恋之情。
    “你真是我的知己啊。”
    赛迪尔轻放下稿纸,此话使得休敏特面颊燥热起来。
    “能听见你这句话,也不枉费我的努力了。不过,好歹你也给我解释清楚这上面标注的含义。才好让我完成你的杰作吧。”
    “这还不急。”赛迪尔卷拢起稿纸,“还不到时候吧。真等到哪一日,要使用了它,不会是件令人愉悦的事。”
    “难道它还是不祥之物?”休敏特疑心警觉,另眼看待那张图。
    “不祥的不是它。”赛迪尔抚摸着画稿,又道,“休敏特,如果可能的话,去寻找一种奇特的矿石吧。不是普通珠宝,也不昂贵,这里的人都还未发现它的价值。但对这权杖而言,十分重要。”
    这恐怕是赛迪尔能够留给休敏特关于权杖秘密的唯一线索。休敏特看出赛迪尔神情犹豫之中,又带上一丝哀伤。他无法开口要求赛迪尔说出更多来。
    “它之光,胜于星月,比肩日曜;它之风,倾覆山林,摧淹河川……”
    敞开的窗外吹入凉风阵阵。早晨日出阳光,午后被阴云覆盖,这时开始收敛日光,天色逐渐昏暗。看似很快要提前落下夜幕。
    一个奔跑的瘦小个子,在街道一侧的店家灯光下被狠狠拉长黑影。这道黑影沿着街道跳跃不断,最后在普通的街头一角停下。路面已无几个行人,在坚实的石板路上还有人不愿离去。
    是固守地盘的乞丐蹲坐成石像,不仅一动未动,哪怕有人来朝他丢来钱币,也不见他动摇半分。但是,那个小个黑影出现之时,石像终于颤动起来。抖落身上的破烂布衣,掏出一只破陶碗。对那影子喊过一声:“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我只有这个。”
    丢入碗中的不是任何值钱的货币,而是一团揉得不成样子的纸张。
    陶碗立刻被收回,纸团也被快速打开。忽然,乞丐露出白牙,咧嘴怪笑起来。
    “孩子,你来晚了啊。”
    “什么?”惊呼的阿桑德心头漏跳一拍,以为自己的小动作被这恶灵看穿。
    “我在这里等了多日,你终于肯拿着它来见我。可惜,我的伙伴等不及,已经打算自己动手了呀。”
    说着,低矮蹲伏的身材变得异常高大。但这次恶灵没有扑向阿桑德,而是带着恶毒地笑意,望着阿桑德飞奔而来的方向。阿桑德疑惑,也转过身去,回望自己来时之路。
    来路变得昏暗不明。当他抬高了头再看……已然拉起黑幕的空中,升起浓烈与鲜艳的色彩,染红一大片原本洁白的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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