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来的太过突然,没有人有所防备。原本再普通不过的休闲时光,立刻被这支斜插在石板缝隙之中的利箭划破。
    作为受害者的妮娜还没来得及感受到手臂传来的痛感,先被身旁这支箭夺去注意力。箭杆与箭羽皆是黑色。特别是在晴好的阳光下,乌黑之中散发出蓝紫色的妖异光芒。
    “什么人!”
    格雷夫大喊,抬头一望。在不远处的屋顶上果然有个人影闪过。他回头看妮娜还没缓过神来,恐怕是与他一样感到诧异。这行刺之人绝非是他们之前所派,所用武器也是不同。
    “出什么事了?”
    “小姐,赶紧回车里去,别动!”
    对面刚才高声提醒的年轻人,此刻安抚好自己家的主人,再几步上前来。格雷夫一时不知对方身份,也不敢随意走开,怕会再有攻击。哪知那人却先一步道歉道:“对不起,让小姐受惊了。”
    温柔谦和的语调把妮娜的神思拉了回来。而格雷夫一副戒备的模样,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那是莫迪家的马车。”妮娜一眼认出马车上的纹章,还有街头拐角出现的一队巡查队伍。
    不知是听见了动静,还是正巧路经此地。在高声呵斥之间,已经有人去追赶贼人。而队伍带头人正是卡斯德。他没有对自家马车开口询问,拉过缰绳,扭过马头即刻赶上。
    “正如小姐所说……”
    年轻人的话音未落,又是一支利箭袭来。格雷夫未及拔剑,没想却被这位年轻人单臂截下,握着的利箭被丢弃一旁。瞬间回头望向袭来的方向,竟然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格雷夫恨极了,又见这位年轻人挺身相助,便撒腿朝着那个贼人的方向跑去。
    一时之间妮娜不知如何感谢。
    “小姐的随从很忠心。”年轻人看出妮娜的茫然,想是要点醒她。见她没有开口,怕是被吓到了,又道,“现在应该是安全的了。刚才有巡查队伍经过,应该没走远。又有小姐的随从相助,应该能抓住那些人的。”
    “……非常感谢。”妮娜硬生生地只说出这个词而已。她受伤的胳膊被对方轻柔抬起。
    “实在是在下的罪过。”对方的话又让妮娜不明白了。她只看见男子掏出的白净手帕将她开始渗血的那处伤口包裹得十分妥帖。看来他十分擅长这项工作。之后,又将她的手臂轻轻放回,并且将她搀扶上了马车,吩咐马车夫几句才离开。
    那人虽然离开,但妮娜没让马车夫先回旅店去。直至等格雷夫无功而返,妮娜都未动神色。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扶着自己的胸口,里面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这伙人实在狡猾。哎!”格雷夫为自己没有追到人而叹。“不过看那些巡查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也算聪明,知道来个回马枪。就看他们能不能全都逮住了。”
    他自顾自滔滔不绝。
    “小姐,刚才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好一会儿,格雷夫才注意到妮娜异常平静。“这里怎么会有黑羽箭?”
    “你也发现了。”妮娜的回应也平静异常。她强压下胸口的不适,认真凝视着格雷夫道,“恐怕是父王出事了。”
    “怎么可能!我们离开时,陛下还身体康健。”
    “那个女人太过歹毒。黑羽箭不正是最好的证据。父王曾经对我说过,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不会让那个女人伤害我们的。所以……”妮娜不敢再说下去。她继续捂着自己的胸口。但这一回不是为之前情愫悸动,而是为远方亲人未知的凶险。
    马车回到旅店,立刻收到消息。正如妮娜所推测的,印证了她的不安。对于卡达洛曼提前回国,她虽然没有准备,也不会太过手足无措。
    “看来,我们需要适当调整一下原先的计划。”妮娜深思之后决定,“要抓紧行动。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手下人的忠心跟随,自然对她无比信任。唯有她自己还一时甩不开刚刚获得的初次情动。但在这份危机之下,她无法像个普通女孩那样,自由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为了赢得这次的胜利,她唯有放下这份初来的感情。
    或许,可能,在往后的某一天,她还能见到他。只要她现在努力争得胜利。
    妮娜轻抚着包扎伤口的白帕,说服自己。
    在这场偶然又惊险的遭遇后,莫迪家的马车内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破坏原先的轻松休闲。反而更增添一丝乐趣来。
    “说好让他别和你接触的,老老实实做自己该做的事。关键时候还是跟过来了。”妮莎鼓起双颊,一副无奈无比的夸张表情,表演似的给赛迪尔看。
    “他的确是在做正事啊。”
    “你在帮他说话。”妮莎狡黠一笑,“不过也是。他没有跑来嘘寒问暖已经是不错了。算他识相。”
    “为什么要介意呢?如果他只是想来关心一下自己的妹妹?”
    “哪怕是陛下交予的任务他都会搁下不管,我又算什么呢?”妮莎继续她的无奈,又酸酸道,“幸好,他没看见刚才你对那位姑娘的‘嘘寒问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你把他想得太小心眼了。那位小姐是因为受到我的牵连而已。”赛迪尔依旧如此认为,但还是有些疑虑在,“不过这次他们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偷袭,看来是穷途末路了。”
    “那看来,这伙贼人快要一网打尽。哥哥他也能松一口气了。”妮莎不由愉快道。
    “但愿如此。”赛迪尔却是相反的神情。
    “你还在为哥哥担心吗?”
    “不是。”赛迪尔的疑虑非是在卡斯德的身上。“虽说此事一波三折,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但总觉得其中有些关节莫名的不协调。”他喃喃着,并没有让妮莎听清。其中种种,也不是妮莎能听懂的。
    妮莎也只是望着车外的风景。
    “你的心思可真重。看来还是尽早离开王宫才好。”她无意的一句话,却像是点中了赛迪尔。
    她许久等不到赛迪尔的回话,转回头,见赛迪尔面上无其他神色,像是尊无暇的雕像一般。
    “难道你不想离开?”妮莎皱眉道。她不觉得赛迪尔会贪恋权贵。
    “我还未对老爷说,我已经向陛下请辞之事。”
    “什么!”妮莎忍不住大声道。“那哥哥知道吗?”
    “他自然知道。”
    “雷亚诺知道吗?”
    “等到他订婚那日就会知道。”赛迪尔停顿半会儿才道。
    “先不说父亲会因为你的擅自决定而生气。雷亚诺,只怕他知道后会闹得更凶。”
    “这也正是我无法开口的原因。”
    对于这样一个心软的人,妮莎也无力怪责了。望着轻蹙的完美眉尖,就好像自己心头生出折痕一般。她忍不住伸手去轻触那道秀眉,想抚平它。赛迪尔被这碰触怔了怔身,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来。
    “让你担心了。”
    “我想看你开心的模样。”这是妮莎的真心话,“我很久没见你真心笑过了。自从你被父亲送到了宫中。”忽然,妮莎收回手,舒展一下双臂,又握紧拳头,鼓足气力道,“好,放心吧!赛迪尔,如果父亲知道你放弃宫中官职,要责怪你的话,我会鼎力相助的。”
    “那就多谢小姐了。”赛迪尔对于妮莎的稚气举动,终于舒展眉头。
    只不过,当金斯特公爵知道此事后,并未他们所预料的大发雷霆,甚至连眉头都未皱过。他好像已经预料到这点。他更在意的是雷亚诺对此的反应。
    那个天真的小王子,在失去他依赖相伴之人,特别是他原本深信不疑不会舍弃他的人,私下做出这个决定后会是如何反应呢。尤其是当他好不容易愿意接受与陌生女子的订婚。
    “现在该考虑的不是雷亚诺愿不愿意放开赛迪尔,而是他会不会继续乖乖接受威意士的公主才对。”
    这是金斯特公爵唯一在乎的。
    “不论他是否会接受,他都‘必须’接受这样的事实。”金斯特公爵容不得违背原本的设想。就连当初,费亚德是否会接受凯瑟琳一样。他认定的事不会错误,也容不得错误。
    “父亲,不管怎样,还是先别刺激到雷亚诺吧。”妮莎看出赛迪尔无法说出口的担忧,自己主动替他开口劝说。
    “妮莎说的对。看那个小子现在叛逆的性格,如果提前知晓,只怕会闹出大动静。损害到两国关系可是不好。”卡斯德补充道,“这几日陛下关着他都没能让他老实些。”
    “他又怎么了?”
    “还不是想着法儿跑出宫去。”卡斯德无奈回答。
    “是想见赛迪尔吗?”妮莎吃惊道。
    “是去看戏。”
    已经知道自己被禁足,还被隔离在莫迪家外,小王子又怎么会愚蠢的来灰鹤庄园碰一鼻子灰呢。他不过最多是去那家平民剧院,看那出原本自己厌恶的戏剧而已。现在他只能借着这出荒诞剧情中的表演分散自己的情绪而已。
    虽然他的出逃让宫人们十分头疼,但对剧院老板来说是无比荣幸。不光安排出最佳位置来让雷亚诺看得尽兴,甚至让他在演出结束后,与主角有独处相谈的机会。这是其他普通观众无法得到的待遇。对于刚有些名气的年轻演员也是绝佳的机遇。
    不过,当表演结束,雷亚诺看到作为主角的妮娜后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祝贺表演的成功。而是……
    “今天你的装扮有了些小点缀。”雷亚诺指了指妮娜手臂上与戏服不太相符的白帕。
    “是啊,殿下。”妮娜毫不避讳,“因为遇到一些麻烦,受了点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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