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
    曲寅心接到电话的时候,一个没崩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苏奕正在签文件,被妻子突然的鬼哭狼嚎吓了一跳,笔尖不受控制的滑了出去。
    俩字硬生生划拉成仨字。
    “寅心,怎么了?”苏奕推开手边的合同,担忧的问发妻。
    曲寅心颤抖着双手,手机不受力从掌心滑脱。她泪眼婆娑的望着丈夫:“小邑被人绑架了。”
    “什么?”苏奕闻言猛的站起身,拉着她焦急询问:“儿子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刚是绑匪打来的电话?”
    苏奕急得脸色赤白,曲寅心只流着泪摇头,一幅欲言又止的憋屈样。
    曲寅心精致的面容上泪痕点点,虽然岁数上已经不在年轻。但因保养得当,依然能看出成功女性的魅力来。
    往日里美丽优雅的仪态被噩耗击溃,露出作为母亲的柔弱一面。
    她被苏奕扶进沙发里,缓了片刻才抽噎道:“绑匪要求我们提供最好的眼科专家,还有精密的医疗设备。”
    “不要赎金,只要提供这些?”苏奕好歹是苏家的董事长,风浪见的多了,很快镇定下来。心中虽焦急,但也不至于乱了阵脚,他怀疑的再三确认道。
    曲寅心起先也被绑匪的要求惊的楞了愣,但只要能赎回儿子,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不在乎。
    “没错,小邑亲口说的。”回想起刚才那通电话,曲寅心焦急的神色平复了些,继而道:“小邑还说,他媳妇儿和他一起被绑架了,让我们务必答应绑匪的要求,有什么问题等他回来会跟我们解释。”
    “他谈女朋友了?”万年老光棍什么时候谈恋爱了?如果不是被绑架,他们至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他自己说的还能有假,我看像真的。”曲寅心信誓旦旦的说,眉梢都染了亢奋。
    天知道她等这振奋人心的消息等了多少年,虽是喜忧参半,但好歹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苏奕太了解这个儿子的尿性,表面看着温和纯良,其实内里死犟死犟的。从小到大,他就被那张“好孩子”的脸给骗的团团转。
    当年让他学医,死活要去从警。好容易踏上学医这条路了,苏奕盼望着能把苏家的担子交给他了。结果,临了临了,臭小子背着他先斩后奏,当起了小法医。
    气的苏奕血压直接飙升,父子俩冷战了半年没说过一句话。
    如果不是家中独子,苏奕早就想打断他的狗腿了。
    到底是亲儿子,哪有隔夜仇的。
    苏奕拿起桌上的电话按了内线,吩咐秘书进来。
    曲寅心已恢复了精明干练的模样,她掷地有声道:“我们老苏家终于要有后了,臭小子好歹开了窍。”她笑了笑,对着苏奕坚定的说:“必须救,两个人一个都不能少。不要说一台小小的手术,就是绑匪要亿位数,咱也得答应。”
    眼下命可比钱重要。这点钱对苏家来说,根本动摇不到根基。
    苏奕不置可否:“吃一堑长一智,是得让他长长记性了。”免得他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人心险恶。
    秘书很快进来,苏奕匆匆安排了后续事宜,携着妻子亲自飞了趟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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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达晞还不知道,他的身价被未来婆婆一下抬到了9位数。
    伊桑的火锅迟迟没有架起来,而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恶化。
    胃腹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高烧让他的意识处在半昏迷状态,浮浮沉沉。
    期间,他似乎听到人的交谈声。凭着本能想凑近听个清楚,但昏沉的脑袋不受自主控制,硬生生罢了工。
    朦胧的意识下,他感觉有人靠近。身体的本能反应促使他做好戒备,即便体力已是强弩之末。
    伊桑命人把他放了下来,凑近啧啧两声:“你的麻烦要来了,那位中国警察想必一会儿就要来对你严刑逼供了。”他故作怜悯道:“你可别坚持不住死了,我喜欢吃活人,死人肉质不新鲜。”
    翁达晞不理他,一幅手无缚鸡之力的垂垂模样,激起了伊桑心底的贪婪。
    他朝翁达晞的脸上舔了一口,鲜血的滋味让他欲求不满,病态的出声:“美味的小可怜,我真舍不得你受伤。你身上的一血一肉都只属于我,明白吗?”
    “你就不怕我毒死你?咱俩同归于尽。”翁达晞藐视他。
    伊桑邪魅一笑,不甚在乎道:“我还真期待你的反抗,像死鱼一样任人宰割,才叫人索然无味。”
    翁达晞知道他贱,但没想到他贱起来没下限。如果不是体力不济,他确实想起来跟他好好正面刚,谁死谁伤真不一定呢。
    如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选择沉默。
    值得庆幸,伊桑暂时不会“享用”他了,这给他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他原地蓄力,等待最佳时机。
    伊桑见他迟迟没动作,也落了兴致,临走时还附带了句:“祝你好运!”
    翁达晞从鼻子里哼哼了声:“蠢货。”被两位人质轮流忽悠,不是蠢货是什么?
    苏源邑进来的时候,落入眼中的便是这么一幅场景。浑身是血的人躺在房间中央,胸腔的起伏甚是微弱,奄奄一息的像随时都会死去。
    他的双目被刺痛,心跳的快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奔向翁达晞的脚步顿时乱了方寸。
    “阿晞”苏源邑心惊胆战的唤他,第一次面对病人手足无措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一声轻笑从地上传来,翁达晞微抬起头,狡黠的朝他挤了挤眼:“没死呢,别慌。”
    苏源邑长长的呼了口气,苦笑着把他扶了起来,让他半倚在自己怀里:“你要吓死我,好让我下半辈子都活在愧疚中对吗?”
    “苏主任,您看我有没有做演员的天赋?”翁达晞喘着粗气,嘶着声半开玩笑的说。
    苏源邑仔仔细细给他检查了一遍伤口,脸色铁青:“外伤感染,内脏出血,高烧不退很快会让你脱水致死。”他冷声道:“不用演技,你本色就可以出演死尸。”他头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怼他,显然是气极了。
    伤的这么重还有心情开玩笑,他是不是当他瞎?
    翁达晞何曾不知他此刻在想什么,他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腕,诚心诚意的道歉:“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闭嘴吧,省点力气当养伤了。”苏源邑不接他的话茬,兀自开口:“我答应了伊桑,要治好他的眼睛。明天他动手术的时候,就是我们逃跑的机会。”
    原来伊桑不处决他的原因在这,苏源邑答应帮他治眼睛,那换取条件是什么?
    “我会拖累你的。”翁达晞指了指身上,正色道:“特殊情况下,你可以放开我。”
    伊桑不会放过他的,唯一的条件只能是放苏源邑一个人离开。他不想拖累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不能浪费。
    苏源邑肺都快给他气炸了,没好气道:“让我丢下你去送死吗?”他拨开对方的额发,字字泣血:“你受刑那天我就对自己发了誓,如果你死了,我会让伊桑后悔投胎做人。”
    翁达晞苍白的脸上道道血痕,高烧透支着他的体力。苏源邑的誓言像剂良药,慰贴了抽痛的神经元。
    他凄然一笑,虚弱的开口:“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努力救下的,说不定就是别人口中的恶魔呢?”
    “那我愿意以身伺魔,你要吗?”
    翁达晞问他:“伊桑答应了你什么?”
    “让我见你一面。”苏源邑认真道。
    翁达晞以为自己耳朵聋了,他挣扎着坐起身,再次问道:“什么?”
    “我给他治眼睛,他答应让我见你一面。”苏源邑怕他扯着伤口,小心的避开,虚虚扶着。
    “苏源邑,你疯了?”翁达晞急火攻心,想锤爆他的头。
    这人花了那么大代价,只为了区区见他一面。说不感动是假的,但也太大手大脚了,投资比例明显不符合实际回报。再怎么说,也得释放一名人质才符合逻辑。
    瞧瞧这人都干了什么?活像他是魅惑君主的妲己,从此君王不早朝他就罪过了。
    得亏苏家董事长还没换人,否则亏到爹妈都不认识了。
    苏源邑很无辜,想为自己辩驳点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他现在是个病人,还发着高烧,不宜动怒,他对自己说。
    “我担心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该怎么办。”如果你有事,我该怎么办?
    翁达晞双手环住他的腰,软塌塌的枕在苏源邑双膝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道:“原谅你了。伊桑疑心病很重,他明天肯定会加派人手看着我们。要想顺利逃出去,不易。”
    他们关押的地方不明,加上没有外力援助,他还受了伤。种种因素都对他们不容乐观。
    苏源邑知他是撑不住了,一只手贴在地上,等凉透了才搭上翁达晞的额头,试图让他好受些。
    “不用担心,曲寅心同志可不是吃素的。”苏源邑自信满满,母子连心,他相信苏家已经布控好了一切。
    伊桑自己就成了“人质”,手术台上谁说了算,一目了然。
    翁达晞声音嗡嗡的,说了很多话已然耗尽了力气,频着意志力吐出几个字:“伊桑,背后还有其他人。”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是你的仇家?”苏源邑不确定的问。
    “是啊,你怕不怕?”翁达晞眼前出现了重影,语句依然清晰。
    苏源邑朝他笑了笑,和他打着商量:“无所畏惧。阿晞,等出去了,我带你去见我爸妈,好吗?”
    有些人,有些事,终究是要面对的。苏源邑觉得这次就是个很好的机会,遂,不想再等了。
    怀里人迟迟不应答,掌下的温度烙的烫手。
    苏源邑呼吸一滞,低头查看。
    翁达晞烧的面色酡红,人已处于昏迷中,嘴角的鲜血挂着丝蹭在苏源邑裤子上,触目惊心。
    门口响起两声敲门,不等里面人出声,伊桑就推门而入。
    “两位的私房话说的够久了,是不是该做个了断……”伊桑被眼前的画面吓住了,错愕的盯着屋中两人。
    苏源邑嗜血的眸子望了过来,语气森森然:“真遗憾,他貌似快断气了。”他把人轻轻放平,不好意思道:“我们中国警察办案讲究效率,我下手重了些,抱歉。”
    伊桑气急败坏一把推开苏源邑,骂了句脏话,着急的去探地上人的鼻息。
    微弱,烫的伊桑缩回了手。
    他怒目圆瞪,脸上的暴戾之气尽现:“该死的,我就不该答应你那见鬼的条件,阴险的中国人。”
    苏源邑讽刺一笑:“彼此彼此,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得谢谢你,伊桑。”
    “滚开”伊桑失去了所有耐心,抱着翁达晞就朝外走去,脚步匆匆。愤怒浇灌了他全部的理智,以至于让他忽视了苏源邑的种种异常。
    身后,苏源邑的手腕一片赤红。那是利刃刚割开的伤口,鲜血汩汩的冒出。
    有些,已经凝珈;有些,流进了翁达晞的五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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