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巡逻守夜的人,其他人早早就休息了,拿利斯的话来说就是不知道最近几天能不能好好睡觉,现在能养足多少精力算多少。
    睡觉前蒲牢本来想在客房外加结界,可是仔细一想凭自己的法力,在秘境构建结界连一只猫都防不了,还是别瞎费劲了,于是抱着阿絮踏踏实实地睡。刚躺上床一会阿絮还絮絮叨叨,聊些有的没有的,后来慢慢就着了,蒲牢却有些焦虑,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很浅,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了。
    大约子时左右,蒲牢隐约听到木板摇晃的细响,类似于海上船板的嘎吱声,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她坐起身,先给阿絮牵了牵被子,然后靠在床沿横杆上,摸一摸后背,细细密密出了一层汗,把内层的里衣都浸湿了,或许是先前一直都在北冥雪域气候寒冷,如今南下越来越炎热,她的身体暂时还没习惯。蒲牢拉开一点窗帘,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看向外面,行馆外的灵火灯明旺旺烧着,四周的树木没有一点动弹,静悄悄的,除了关在圈舍里的灵兽偶尔呜鸣两声,再没有一点声音。
    蒲牢第一时间想到了现世里八月的闷雷天,雷雨降临前夕,说不出的闷热与烦躁。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好像赤脚踩在地板上似的,速度不快,从西边跑到了东边。
    蒲牢曲起五指,右手抓紧被单,抬起头望着天花板。
    吱——呀——嘎嘣!
    声音消失了。
    蒲牢屏息凝神,静静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摇身边的阿絮,但没有叫出声,只是靠在她的耳边做出呼唤她名字的口型,龙儿,龙儿,摇了两三下,阿絮翻过身,扭了扭身子。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头顶再次传来脚步似的响声,蒲牢的放在被褥上,全身僵住。
    阿絮睁开迷蒙的眼,动动唇正要出声,捕捉到楼上的异响立马醒了个透,抓住蒲牢的手摇一摇头,做出噤声的动作,蒲牢表示知道,点了点头。
    阿絮注意到窗户打开了,看了蒲牢一眼,蒲牢指了指窗户,阿絮眨一下眼睛,蒲牢点头,蹑手蹑脚走过去,蹲在墙角,伸高手把窗户关好,然后小心翼翼站起身,贴在另一面墙上,一点点拉上窗帘。
    忽然,她的动作顿住了,窗帘还剩一条缝,正好能看到窗外,阿絮奇怪地看着她,两只腿落地准备走过去,却见她双眼渐渐长大,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
    阿絮呼吸一窒,光着脚跑了过去,蒲牢抓住她的胳膊,让她不要过来,阿絮皱眉往窗外看去,只见行馆外的街道上有一个瘦瘦高高的人形黑影,四肢仿佛无骨,犹如波浪一般前后甩动,从街道上跳跃着跑过。
    那黑影很高,比寻常人高了四五倍不止,手脚异常的纤细,很长,说是影子,但能看到它内部有某种漩涡一般的暗影在扭曲舞动,就像晨昏时化的黑色浪潮一般,不过不知道它是否也能吞噬掉周边的一切物质。
    阿絮低下头,心下一冷,这就是利斯说的晨昏时化后很可能会出现的“那个”吧,应该是时化的遗留物,以人形的姿态出现,难道里面混合着冤死的灵魂?
    小臂猛的一疼,蒲牢扣紧了阿絮的手臂,连指甲都陷进了她的肉里,阿絮感觉到蒲牢在轻微地发抖,抬头去看,发现刚才还自顾自欢乐畅跑的黑影竟然停了下来,站在街道的分叉口,上身往后扭转,头部向上仰望,似乎......
    阿絮精神绷紧,心脏蹦到了嗓子眼,机械地转过头,看到蒲牢恐慌的脸。
    在蒲牢眼里,那个黑影正在与她对视,黑影根本没有实体,没有脸面,更不用说五官,可是蒲牢就是能够感觉到,它缓慢地弯起了并不存在的嘴角,它在对她笑,仿佛还在说什么......
    原来在那里啊。
    蒲牢后脊一凉,接着心脏又受到重磅打击——站在街道岔口的黑影消失了!
    她浑身冒出冷汗,心脏都僵直了,保持着原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啊——啊——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惊醒整座行馆,馆中顿时灯火通明,楼道中响起房门的开合生和脚步声,还夹杂着人们低沉的交谈声,所有声响都往二楼汇集,蒲牢与阿絮对视一眼,“下去看看?”
    “走。”
    走出门外,两人才发现过道的墙壁上都飘满了蓝色的咒语和符文,越靠近二楼中心的房间咒语符文的颜色越深,最后在人们聚集的客房外呈蛛网状完全变成黑色,越往房间里黑色越暗沉,最后变成有生命的线体似的,噼里啪啦跳动着,在墙上爬来爬去。
    一群人围在客房外,面色低沉,时不时有人低声耳语两句,但大部分都沉默着不说话。
    利斯和塔茜带了两名术者和一位方药师进去查看,过了好一会才走出来,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利斯,小麦的肤色都掩不住他脸上的煞白,塔茜小声安慰了他两句,对大家说:“结束了,哎......扇扇姑娘很不幸,年纪轻轻就丢了性命......”她跟行馆馆长商量了一下,希望可以腾出一个大堂,给扇扇办一个像样的吊唁礼。
    蒲牢身边两个采石工小声交谈:“我就猜到了会是扇扇姑娘,每次时化过后,遭殃的总是负责空间阵的人,长此以往,你说以后谁还敢在时化开阵?”
    “但是如果不开空间阵,遇见时化大家都得死,就算扇扇今晚不死,时化那会也得死。可要是这回运气好没有‘消夜’呢?那她就能活下去了。”
    “也是,听说有可厉害的人在了,既不怕时化,也不怕消夜,空间阵法那更是随便开,啧,只是有这种人,咱们也跟不了。”
    “那起码是国师级了,人家保护王族的,你有本事就去当国王,再不济也得是个富可敌国的商贾吧?”
    阿絮听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里有些伤心,昨天扇扇还给她治伤擦药,笑着跟她讲四方大陆的趣事,今天就......
    “秋宁姐姐,小柳絮!”
    蒲牢和阿絮转过身,看到慕常羽冒冒失失跑了过来,冲到阿絮跟前两三步了才急刹车,“你们没事吧?”
    阿絮笑道:“没有,谢谢你的关心。”
    慕常羽说:“我听说扇扇出事了,刚刚才赶回来。”
    阿絮惊道:“大家都躲在屋里不敢出去,你一个人还在外面瞎晃悠?!”
    “哎呀,我没事,不怕的。”慕常羽乐呵呵地摆手,“我在外面守灵兽,好几个月不回城的时候都有,荒野里经常能看到消夜,不管它们就是了。”
    阿絮又是敬佩又是胆颤,“你也真是心大。”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连命都没了?
    蒲牢问:“慕姑娘,请问这个‘消夜’究竟是什么东西?”
    “啊?利斯和塔茜没跟你们说过吗?真是的,这种事情应该早点说清楚啊。”慕常羽有些生气,往楼梯上跑了两步,招手道:“下面太乱了,走,先上我房间坐会吧,坐着慢慢讲。”
    蒲牢说:“我问过利斯,他当时很忙,也不愿多说,我以为是禁忌就没敢多问。”
    慕常羽说:“唔,这倒也可能,不同地域风俗不同,也许这片地带的确不准明面上说咯。”
    阿絮问:“黑影就是时化的残留物吧,但它为什么专门袭击开空间阵的人呢?”
    慕常羽解释道:“哎,是这样的,要说消夜,就必须先讲讲晨昏时化。时化的本质是一种吞噬灵子的介质,有人叫它‘虚无’,因为灵子构成灵物,如果把灵子吞噬了,没有东西了嘛。其实每次时化的过程不是消除,而是重组,好像洗牌一样,所以时化过后,原来的地方才会出现新景物啦。”
    “简直不可思议。”
    “习惯就好,我觉得很平常呀。然后呢,因为晨昏时化发生在白昼黑夜交接时,之后有很大几率留下残留物,看起来很像黑影,活动在戌时至寅时之间,此段时间成为‘消夜’,所以时化的残余就叫做‘消夜妖子’,俗称消夜。消夜受到灵物杂念的干扰,会聚成人形,在荒野里悠悠荡荡,看起来挺孤单的,没几天就会消失掉,有时也会访问周边的城镇,估计是实在寂寞的不行了。”
    阿絮舌头打结,“喂,你这幻想也太离谱了吧,那么恐怖的东西被你说的多可怜似的,它会害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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