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这混账东西!不过也好笨哦,难道真的以为后院有三位老鸨?
    不过是傅东离惯用的诈术。
    一旁的赵锦瑟早已看得乐不可支,但怕引人注意,就抬手用绢帕轻捂,故作优雅娇弱。
    但傅东离瞥一眼就知道这厮肯定在鼓着腮帮子笑。
    “林隽非良人,经陈萱丫鬟的口供,陈萱是知道的,也不愿嫁给他,正好此时她已有心仪之人,便是这位刘渠公子。”
    傅东离又指了下刘渠。
    “这位刘公子有点才学,却考学不利,一直未能见前途,旁人多不看好,最惨的是他自己也不上进,每日只知酗酒埋怨,花钱甚大,时而还找陈大小姐讨钱花销,但毕竟是陈萱心仪之人,这世上女儿家,多数若是从一,便愿始终。所以陈萱不愿嫁给林隽,便求助于妹妹陈妍。陈妍答应了,与陈萱互换身份。”
    “这是案发之前的起因。”
    刘渠还想否认,但傅东离说:“你不用否认,因为你很快会知道否认这件事没有意义,你需要否认的是另一件事。”
    而后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傅东离直接说:“过后陈萱便被杀了。”
    “凶手有两个,因为尸体上有两种伤势,一是六刀刀痕,二是脖颈掐痕。这两种方式差别太大,不会是一个人所为。”
    这也是傅东离跟赵锦瑟分析过的,此时见傅东离再次分析给众人听,被堂上官员记录下来,赵锦瑟莫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她跟傅东离是一体的,他们一起查案,知道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而别人知道的时候,她已然了然于心。
    心情略愉悦,莫非是优越感?
    她揉了下小耳朵,眉眼略弯。
    “掐痕的痕迹非死后,乃是生前所为,淤青血痕可见仵作验尸结果,但六刀加身时,死者是否死亡也未可知,因为两种伤害前后间隔的时间不久,便是死者起先被第一个凶手掐死,身体也还未死绝,利刃加身,血肉伤口也分不出来。这不外乎两种可能,其一两个凶手一起谋划并且行凶。其二第一个凶手先跟死者接触,掐死了她,而后仓皇离开,其后第二个凶手来了,或许当时死者没死,不管死没死,出于本身的阴谋算计,此人按照计划把死者六刀放血装入箱中,那么可以确定第二个凶手是整个谋杀的策划者。”
    “不管他们是不是一起的,第一个凶手很好找,因为死者指甲上留有皮屑血迹,说明当时被掐的时候曾反抗过,在他身上留下过痕迹,而且抓痕还不轻,也在明显的地方,比如手背跟脖子,因为死者十分聪明,知道抓明显的地方留下证据。”
    “这当然让凶手十分恐慌,或许他因此仓皇逃离了也不一定,回到家后狼狈处理伤口。”
    “对吗,刘公子。”
    众人齐刷刷看向刘渠。
    脸上没有,脖子穿的是较为高领的衣服,秋冬时节,这样也不为过,但~~他的手呢?
    这人从始至终一直藏手于袖内。
    第44章 .傲慢
    赵锦瑟老早发现了, 此时见傅东离点出他,十分雀跃,也看着沈炼强势上前,把惊慌的刘渠手臂抽出,也拉下衣领。
    沈轻羽上前一看,冷厉质问:“你脖子上跟手背都有抓痕,如何解释!”
    刘渠忙呼冤枉,说这是前两日跟人起了冲突闹的,“大人您不信可以去传人问问, 我这身上还有其他伤势呢,都是那人打的。”
    赵锦瑟忽然觉得这刘渠也是聪明,恐怕在察觉到自己身上伤痕时就想到了对策, 比如故意找人发生冲突,给身上弄上伤势,这样一来就不好确定他的嫌疑了。
    但傅东离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看了眼刘渠主动扯下衣服露出的胸口拳击淤伤, “这样大的拳头跟拳击力道, 会挠你的脸跟手背,想必这位壮士装有一颗女儿心肠, 而且还留有寻常女儿家有的长指甲。”
    刘渠目光闪烁, “此人如何心性我怎知, 但确实跟我有过冲突,我跟此案没有任何关系。”
    “按照验尸结果, 死者大概死于婚前一夜, 当夜还在陈府之中, 而你往常跟陈萱见面多是偷偷从后院翻墙而入,过桂花院,桂花院多泥地,留下了几个脚印,我已让人拓印下来比对比对你的鞋子,如果对上了,加上你这伤痕,我倒想看看那位壮士敢不敢承认挠过你。”
    如果是花钱雇佣的,见到鞋印痕迹,知道命案牵扯如斯,那人一定不敢继续坚持——因为刘渠自身财力微薄,给的酬劳远不至让他担上这样的风险。
    果然,等那汉子被传唤上来,正见到刘渠被比对了鞋印跟脚掌大小,又见两个高官威严冷厉,一时吃惊又惊慌,还没问就跪下了,主动交代了自己被刘渠花钱雇佣故意跟他冲突厮打,并不知内情。
    他的指甲很短,沈炼查验了下,比对过刘渠身上明显的抓痕,让堂官等级入册,否决刘渠的自辨。
    那这第一凶手是跑不离了。
    刘渠知道大势已去,只兵败如山倒,颓然坐在地上,怨恨又颓败得控诉陈萱:“这个贱女人,贱女人!不知廉耻,明明与我相好,却与他人勾搭成奸,爱慕虚荣,舍弃了我,我怎么能不怨不恨,杀她是因为这样的贱女人本就不该存活于世!”
    他越咒骂越觉得自己理直气壮,仿佛这样能削减自己的杀人罪责,也让自己变成一个正义之士,然而还没继续往下说。
    “陈萱换成二小姐陈妍模样,就算是以陈妍的习惯,身为陈家二小姐,她左手手腕也必戴着平日里时常戴着的玉镯,遑论那几日正是成亲热闹时,陈府来往宾客亲友极多,为了不让人怀疑,她不可能轻易卸下玉镯,而尸体上手腕边沿有剐蹭痕迹,说明佩挂的玉镯不见了,被人强行拿走,这人又会是谁?你说你是因为气恼她抛弃了你转嫁林隽或与有其他男子私情,一时急火攻心才杀人,可如此情态下,竟还记得在怒而杀人后抢走玉镯?再且说陈萱大小姐没死之前,也曾屡屡用自己的私房钱接济于你,但凡有点尊严的男人都不该如此。何况你不知道陈府早有将陈萱嫁给林家之意?两家说亲早已人尽皆知,那段时日也没见你有所行动,不管是刻苦读书考出功名去求得陈府认可,亦或者是男儿气概直接上门提亲,你都不曾有,倒是故作无知,一直在拿着人家的钱酗酒混日子,说到底哪来的深情,只为钱财而已。你的愤怒也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也因为丢了一个可以养你的女人!”
    赵锦瑟尚可算压着脾气,可说到最后也带了点火气,冷笑道:“这世上不要脸的人我见多了,但像你这样不要脸得坦荡荡还非说自己脸好看的人,我倒是第一次见。”
    赵家大小姐们,嘴皮子厉害是整个陵城都知道的,而入了邯炀之后,赵家那些心机深沉的夫人小姐都被她三言两语糊弄得没脾气。
    但真正算起来,她在骂人的时候最为利索。
    瞧这嫣红小嘴剁吧剁吧清脆爽利,有理有据,怼得人半点反驳能力都没有。
    连嘲带讽得,活生生要把人的皮给剥下来了。
    平时么,好人家都不太喜欢这样厉害的姑娘,可此时此刻看着可真觉得痛快!
    该!
    堂上也是尴尬,那刘渠羞恼,就要扑向赵锦瑟,被傅东离一脚轻轻勾了下脚,扑地了,鼻梁都撞歪喷血了。
    府兵忙上去拽了人按在地上,沈炼厉声斥喝:“罪人还敢放肆!想吃二十大板?!”
    左右都是死罪,哪里还想死前吃苦,刘渠忙磕头求饶,那狼狈模样倒是跟边上鼻青脸肿的林隽如出一辙。
    不过好歹凶手抓出来了,林家夫妻觉得自己儿子可算是安全了,忽而有一种心中略安慰的奇妙感。
    刘渠求饶后,也不敢隐瞒,就主动交代了案情。
    “我以前的确跟陈萱互有情义,也曾山盟海誓,但后来,也就是她成亲前那几日对我颇为冷淡,我想着可能是她要嫁入林家,想避嫌,我一无林家权势,二又没功名,三来这些年家里渐渐败落,财资不通,我又有何能耐与林家争抢,而且林隽这个人素来恶毒,仗着林家权势横行霸道,我恐遭了报复,也就没做什么,但后来我发现陈萱竟私写情书给其他男子,早有弃我之心,我当时十分气恼怨恨,便相约好在桂花院一见,就在她成亲前一夜,我潜入桂花院,见她正站在那儿等我,我上前质问,她很是吃惊,竟转身欲跑,我恼恨无比,于是抓住了她,见她还想呼喊就捂住她嘴巴,推攘之下一时心慌,或许也是愤怒,竟掐住了她的脖子....等她没了声息,我这才反应过来,当时恐慌极了,正想逃走,又发觉身上有了伤,日后官府查起案来,可能会寻着这伤查到我,我便想到要故作跟人冲突...这需要钱财,我便拿下了她的玉镯。”
    后来也就那般了,雇人打斗冲突,然后躲在家中,也曾有侥幸之心,却不想这两天都没到就被逮到了公堂上。
    言辞上还有为自己开脱之意,但大抵应该是真的。
    “当时就你一人?”沈炼质问。
    刘渠苦着脸:“大人,若是还有其他人,我或许也不敢行此事了,当时真的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我连看都不敢看她就翻墙跑了,若是还有旁人在,我早吓破胆了。”
    也不一定,狗急跳墙,没准把另一个人也一并杀了。
    所谓杀人灭口嘛。
    众人心里暗暗想。
    沈炼看了一眼此时冷漠的傅东离一眼,又问:“那你约见陈萱,可曾还有其他人知晓?”
    刘渠一愣,回:“我不知道啊。”
    “不知!刘渠,你是在蒙混本官?!”
    “不,大人,我不敢,只是我真的不知道啊,因为这本就是陈萱先约的我。”
    林家夫妻跟林隽听到这里,脸上已满是鄙夷,盯着陈家人的眼神也颇为怨恨。
    陈萱跟刘渠有苟且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可这样的女人还想嫁入他们林家?可笑!
    沈炼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又说不上来,便问傅东离。
    “傅先生,您看...”
    傅东离看了刘渠一眼,“次日你得知被杀的人是陈妍,而非陈萱,可曾惊疑?”
    刘渠表情古怪,“自然惊疑,简直吓坏了,我那时就在想,来见我的明明是陈萱,怎么变成死的是陈妍了,可唯恐别人怀疑我,也就不敢冒头打探。”
    傅东离:“那你没去过都督府的停尸房?”
    刘渠错愕,立马磕头,“大人,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后来什么都没干,就躲在家里养伤呢!”
    那是谁?
    唯一跟对方交过手的沈轻羽上前,捏了他的手骨跟肩膀,后朝梁荆玉回话:“大人,此人身骨体虚,不像练过身家功夫,但也有可能是属下眼拙。”
    梁荆玉正想让自己的贴身护卫上去查看,左东清后面的一青年先上前了,二话不熟把刘渠按在地上,摸骨摸脉,摸完后皱眉。
    “大人,此人确实没练过功夫,体虚无用得很。”
    左东清的眼神一飘,还未说话,梁荆玉冷然道:“既不是他,那就有可能是他人。”
    沈炼会意,上前把林隽也按在地,正要验骨。
    “不是他。”
    左东清温润从容道,“是一个最不可能的人,此人看似斯文体弱,却聪明狡猾,家境虽贫苦,祖上两代却曾是武练出身的邙山人,自练一口身法功夫。”
    他不看那个被他确定为闯停尸房的人,却看向傅东离。
    “对吧,傅先生。”
    不知为何,赵锦瑟感觉到在这淡凉的问候下暗藏一股交锋的尖锐感。
    这种交锋不在梁荆玉跟左东清之间。
    却在左东清跟傅东离之间。
    然而傅先生也是一位自带傲慢的人,这种傲慢不似沈焱小郡王那样外露,他内藏。
    所以他只看了左东清一眼,明明年纪小了他超过一轮,却有一种更深沉的韵味,且回一句:“嗯。”
    嗯。
    就一个嗯。
    傲慢得无以复加。
    赵锦瑟心肝儿一抖,忽想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梁荆玉跟左东清是仇怨因为一个女人,那左东清跟傅东离之间呢?
    总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吧。
    脑海里猛然闪过陵城元宝街对面的屠夫,赵锦瑟忽然有些生无可恋。
    第45章 .残忍
    赵锦瑟沉迷于自己的忧伤无法自拔,  其他人哪里还能留意到,  早已都盯着一个人惊疑不定了。
    他?竟是他?
    就算沈炼曾被傅东离跟赵锦瑟提醒过此人可疑,真见到人还是难以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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