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哥儿环顾一圈道:“沈叔叔,年年在吗?我还记得年年离京时才几个月,如今应该六七岁了吧?我给弟弟带了礼物。”
    沈陵笑着说道:“对,年年还有个弟弟,叫安安,他们兄弟俩在后边玩,我让人带你过去。”
    齐王朝瑞哥儿摆摆手,道:“去吧,好好带着弟弟。”
    沈陵瞧着瑞哥儿沉稳的背影,又不禁生出慨叹:“瑞哥儿可真是沉稳,行事大方得体,这般年纪已经小有风度了。”
    齐王很是受用:“我家瑞哥儿像我,哎,吾家有儿初长成。”
    沈陵瞥了他一眼,真是不知齐王他哪来的自信,瑞哥儿这明显应该是像齐王妃。不过瑞哥儿比小的时候是自信多了,这可能是齐王的基因,还好中和了王妃的。
    齐王这回来是把作坊归还的,这几年作坊在齐王的打理下,是好了很多。
    沈陵道:“王爷手下可有能人打理?若有的话,便让他继续打理吧,我回京后入工部,事务繁忙,怕也没有多少心思打理作坊。”
    “成,那便继续让我下边的人做着。你去工部不是正好吗?反正你也善工,多做些好玩的东西。”齐王甚至有些期待了。
    沈陵相信他肯定连自家“公司”各个部门的职能都没弄清楚,解释道:“我是去做郎中的,又不是去做工匠的。”
    沈陵把工部的职能解释了一下,总之和齐王想得不太一样。
    齐王挫败:“这工部怎么搞得比内务府还忙。”
    可不,这是一个国家的内务府。齐王还盼着他回京后多做些好玩的东西呢!
    *
    下一个休沐日,沈陵请好友们在家宴饮,沈陵做了几个小铜锅,一起涮火锅吃,一个大锅难免不干净,这些日子京城不少人得了风寒,沈陵猜测是流行性感冒,还是注意一点卫生。
    没想到当日曾跃也来了,不光是沈陵,还有以往的同僚朋友都有些惊讶,现在大家可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他们这一科的大多还在五品六品挣扎,沈陵已经算是佼佼者了,曾跃却已经是三品高官,天子近臣,日后极有可能入中枢。
    曾跃先招呼道:“孝原,好久不见,恭喜你回京,看来以后又能一道涮肉吃烧烤了。”
    他没有摆上官的架子,沈陵便也不同他客套,笑着说道:“谢谢曾兄,没想到你居然有空。”
    “老朋友回来,怎么都得有空。哎,你走了以后,这火锅烤肉就差些味。”
    周围的同僚也纷纷回忆往昔,道:“我还记得当初在中枢院的时候,孝原办的上巳节春日宴真是热闹极了,后面的春日宴都没那一年的有趣。”
    “今年的恰好过了,明年,明年咱们可以再办一回。”
    大家这么说着,都不由得窥探曾跃的态度。
    沈陵有一种错觉,就像是混得好的同学参加同学聚会,其他同学都希望能和混得好的同学多搭上点关系。
    他怕场面尴尬,招呼着大家入座,曾跃职位最高,定是坐上首,沈陵是主人,坐其身旁。
    每人桌上都支起一个小铜锅,其实京城老早就有这种涮铜锅的吃法,中间有个铜柱,沈陵不用那种锅,做了可以做鸳鸯汤底的锅,照顾吃辣的朋友。
    酱料做得也比较多,除了京城爱吃的麻酱,沈陵还做了个牛肉酱。
    这些年在淮南府可没少研究吃的,家里有两个孩子,方氏这么疼孙儿,恨不得什么好的都端到他们面前,不然了安安也不会吃这么胖,她还是觉得不胖,可能源自沈陵小时候偏瘦的执念,觉得孩子胖点身体好。
    沈陵也是研究了好久,才让厨师做出了牛肉卷,主要是刀子,得像给水果削皮一样的刀子才能削出来。还有虾滑,两个孩子特别爱吃,就是制作起来麻烦,淡水虾没有海虾大,人工比较劳累。
    菜都摆在精致的小盘子上,每个桌子边上都有下人服侍,涮好了放小碟子里。
    汤鸣则沾了一口牛肉酱,立即说道:“阿陵这酱怪不错的,回去的时候给我一瓶。”
    曾跃笑着说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诶诶,不能厚此薄彼啊!”
    沈陵无奈而笑,对身边的小厮说道:“去问问夫人,咱们家还有多少牛肉酱,装进小罐子里备好。”
    大家对沈陵在地方做的事情还颇感兴趣,他们在京城只能了解个大概,甚至有颇为艳羡的:“早知当初我也下放了,孝原兄这三年一级真是赶也不赶不上,果真还是在地方升得快。”
    曾跃以酒掩笑,淡淡道:“孝原这些年也是实打实为百姓做了不少事的,其中之辛劳不足为外人道也。若真人人都做到这般,也不会有那么多地方官只在七品打转了。”
    沈陵心中一暖,曾跃到底还是曾跃,为人做事便是比旁人高出不少,别人只瞧见他升官加禄,却不想这背后的凶险。收获总是和付出成正比的,就像在股市一样,高风险才能有高收益才能有高收益。
    曾跃如今能位列三品,何尝不是他那几年铤而走险跟随圣上换来了如今的高官厚禄,天下哪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沈陵朝他举了举酒杯。
    汤鸣则瞥了一眼那人,道:“咱们在京城不知地方之苦,地方到底凶险。”
    那人讪讪而笑,自圆其说:“孝原我敬你一杯,能做出这番政绩定是不易。”
    沈陵受了他这番示好,抿了一口酒,道:“各有各的难处和好处,在地方责任更大一些,担负了一方百姓的安危,时刻都得警惕着。”
    曾跃同他碰了碰酒杯,两个人离得近,曾跃道:“淮南府在你的治理下明显得更繁荣了,从你们淮南府交上来的赋税就可以看出,你费了不少心思。”
    沈陵对着他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在地方浑浑噩噩也是六年,勤勤恳恳也是六年,这般想着,还是勤勤恳恳做些事情对得住这六年。我运道好,做通判的时候碰上了好上官,也算顺风顺水,还有圣上的支持,若不然我也做不了这么多。”
    曾跃认同地点点头,即便他们不是一路人,也并不妨碍他欣赏这样的人,他最为难得的是私欲少,当初在中枢院的同僚中,曾跃觉得沈陵是最值得相交的,后来的确也印证了这一点。
    “天时地利人和,但还要你自身的本事,孝原,你在地方做得这些,我是敬佩你的,换成我,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得这么好。你在地方做得不错,怎么想调京城来了?”曾跃说道,可能意识到话语里的漏洞,补充道:“我知道你岳家为你走动过,应是你想回京。”
    沈陵也不忌讳,道:“是,淮南府是我经营了很久的,但若是换一个地方,我不一定能做得好,我不太擅长处理地方世家的关系,再加上我家年年也到进学堂的年纪了,一直跟着我调来调去,孩子无法安心学习。”
    曾跃笑着望着他,感慨道:“为了孩子,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年年今年七岁了吧?可有找好私塾?”
    沈陵道:“这才刚回来,还不知道送去哪边好,曾兄可有好的私塾推荐?”
    “你一口一个曾兄,我喊你孝原,咱俩都认识这么多年了。”
    沈陵从善如流:“子钊兄。”
    曾跃吃了口虾滑,配上牛肉酱,真是鲜美极了,道:“何须找,我家中便设有私塾,请的是纪举人,我家老太爷闲来无事也会给小子们讲讲课。”
    纪举人还颇有点名气,他因中举后伤了腿有些坡脚便不能再科考,曾家老太爷可是三朝元老,再加上曾家书香世家的名号,学问自然不用多说。
    这样的师资力量,放现代就是重点学校。沈陵都来不及多想,应道:“那真是太感谢子钊兄了!”
    吃饱喝足,大家在沈家又聊了一会儿,顺东西的顺东西,要方子的要方子,都心满意足地归家去了。
    沈陵休息了半个月左右,打点好了京城的一切,向工部递了话,准备上任了。
    第127章 127
    沈陵上任的第一日就碰上了早朝,这还是他头一回上早朝,五品官以上才有上朝的资格,他这是头一回,文平昌特地给他讲了一下上朝的流程,虽然学礼制的时候也都学了,但毕竟和现实还是有些差异的。
    当天沈陵跟随文平昌一道去上朝。
    如今三月底,昼夜温差较大,上朝的时候得半夜起来,凌晨三点赶到紫禁城,五点正式开始早朝,所以日日早朝简直是要命。
    一匹匹马一辆辆马车都停在紫禁城门口,沈陵和文平昌下了马,下人们牵住缰绳,会把马带到专门的地方。
    “文大人,今日带女婿一起来的?翁婿一起来上朝一段佳话啊!”
    文平昌笑着应道:“孩子刚回来,还不熟悉。孝原,这是米大人。”
    沈陵忙行后辈礼:“米大人。”
    米大人笑眯眯地从沈陵身上滑过:“哎,你这女婿当初可真是被你挑中了。”
    文平昌看了一眼在他身后半步的女婿,也有些得意,可亏他当初下手早。
    一路走进去,大人们三三两两地边走边交谈,文平昌一路带他认人,沈陵交际少,又离京六年,更是认不得多少人,文平昌尤为给他介绍工部的一些大人。
    沈陵还碰到了姑父刘·维、王大人、汤大人,他在京城能走动的也就这么几家。
    刘·维如今是太常寺少卿,在正四品的位置上已经有多年了,前些年因站队摇摆不定,更是错失了良机。
    刘家和沈家关系是隔了一层的,刘·维拍了拍沈陵的肩膀,道:“孝原,你姑姑一直念叨着年年和安安,有空常带孩子来。”
    刘·维亦是没想到当初那个农家小子短短十年里头,已经升到了五品,关键是沈陵还不到三十岁,多得是这个年纪才中进士的。说不懊悔是假的,当初岳父岳母也是向他们提过一嘴的,谁不想有这样的乘龙快婿,有这般珠玉在前,刘·维想想自家的儿子女婿升腾起一股失落。
    沈陵道:“会的,待家中收拾妥当了,定是要登门拜访一下姑姑姑父。”
    文官居左,武官居右,在午门前按照官员等级依次排列,纠察御史开始唱名号,由于沈陵是新加入的,名册上还未记载,沈陵便同御史说了一下。
    排到他这儿已经很后面了,本来在上朝的官员里头他的品级就不高,再加上资历短,岁数小,与他同级的都排在他前面。
    待卯时,午门上钟声响起,宫门开启,宣百官入内,此时天才有些光亮。
    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必须整齐统一,沈陵小心翼翼控制好与前者的距离,注意脚下,上文徳殿前的台阶,开始进入文徳殿。
    待百官皆站好位置,圣上才会从后面出来,百官一道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陵站得位置靠后,耳朵都是得竖起来的,前面的声音太模糊,若是宣礼什么的还得靠旁边的传话公公。
    然后就开始了今日的早朝,大事情不常有,但时不时会有些争议的事情,比如说有人参谁家的儿子啦,文官和武官日常打嘴仗,文官和文官之间日常内斗。
    今日的早朝就比较无聊,沈陵听了两场嘴仗,圣上宣布退朝了,此时天已经亮了,换算成现代时间,应该是六点多了。
    半夜到现在,上个朝真是太累了!还好比较人道的是,上朝的日子下值会早一些,大概下午就可以下值了。
    做地方官和京官在上值时间上区别也很大,地方官看似随心所欲,你是最高领导想什么时候上班就什么时候上班,但其实你得时刻警惕,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做京官就和做公务员一样了,时间固定,规矩森严。
    沈陵跟随工部几位大人一道回工部办公,他的上官便是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工部尚书姓左,左大人年过五十,不怒自威,工部侍郎姓朱,和他算得上半个老乡,他是滁州人。
    其他还有三位郎中以及员外郎,分管其他司的郎中年岁都比他大,员外郎就是郎中的副手,他的副手姓邓,四十上下,面黑,瞧着还挺干练的。
    沈陵在回京后,也都给上司以及同僚送了礼,人际关系还是要打点的,提前示好,以表自己的态度,再者他年纪小,定是要矮一头的。
    左尚书道:“沈郎中,你初来,不急着做事情,让邓员外郎好好带你熟悉熟悉。”
    沈陵微微鞠躬道:“谢大人,下官会尽快熟悉工部,好早日为大人分忧。”
    左尚书微微颔首,又勉励他一番,施施然走了。
    朱侍郎比起左尚书更亲和一些,一路同他说了不少,到了工部办公的院子,道:“若有什么不懂,尽管来问本官,咱俩也算得半个老乡。”
    沈陵忙谢道:“谢大人提点。”
    工部的院子分几个屋子,除开尚书、侍郎单独一间,其他各个部门各一间,沈陵和其他郎中问候了一声,进入虞衡司的屋子。
    邓员外郎跟在他身后道:“大人,这便是咱们虞衡司的地方,这是罗主事,这是冯主事。”
    两位主事起身向他行礼:“下官见过沈大人。”
    沈陵道:“两位主事免礼,日后本官还需邓大人和两位主事协助,团结一致咱们虞衡司才好为尚书大人分忧为圣上分忧。”
    “大人说的是。”
    沈陵扫视一眼屋内的摆设,办公之地陈设简单,除了案桌便是书架和大箱子,箱子应是用来存放公文的。
    “邓大人为本官介绍就行,你们二人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吧。”沈陵吩咐道。
    两位主事对视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邓员外郎带他到屏风后边,那边有涨单独的案桌,应该是沈陵的,桌上收拾妥帖了,邓员外郎道:“大人,这是您的案桌,不知您的习惯,便简单备了一些文房。”
    沈陵在案桌后面坐下来,看了看桌面上的摆设,道:“无碍,本官对笔墨纸砚没什么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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