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思危闻言一怔,也就是说他在副本里待了几乎一整天,现实世界里才过了二十几分钟。
    八月十四号,阴历刚好是七月十四日,所以卡片上说的时间,是明天。
    “又在发什么呆,大家在等着了,出去吧。”
    季思蕴打了个响指,率先走了出去。
    季思危心里有事,拐弯的时候没留意,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墙角上,因为轮椅是电动的,横冲直撞上去,撞得不轻。
    “嘶……”
    季思危疼得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捂住了受伤的膝盖。
    大概两秒后,季思危惊讶地按了按伤口。
    痛觉!
    膝盖竟然有痛觉了!
    季思危倏地睁大眼睛,呼吸都有些颤抖。
    他马上想起刚进到副本时,旗袍女人和他说过的话——
    “我很快就能恢复成普通人的样子了。”
    “只要再打开几个抽屉。”
    仔细想想,旗袍女人眼睛以上的皮肤都完好无损,疤痕就像被突兀地截掉了。
    纪澄则是一身病服,看起来像患了重病。
    难道副本里有某种力量可以修复人身上的残缺或者疾病吗?
    只要活着出来,现实中的身体就能得到不同程度的治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副本里危机重重,九死一生,那些“老人”也要义无反顾地再次进去了。
    没有自由,要这残躯又有何用。
    如果有机会再次站起来,不管多凶险他都愿意去闯。
    季思危扶着墙壁,试图站立起来。
    双腿像灌了铅,沉重无比,任由他再努力,也不受支配,季思危手上用力,不料身体失去平衡,狠狠向前倾去。
    “嘭!”
    连人带轮椅摔在地上,腿上传来痛楚,季思危不仅不生气,心里甚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有了希望。
    “思危,你没事吧?”
    “怎么突然摔倒了?”
    季思蕴连忙跑回来,扶起季思危,纤眉蹙起,不施粉黛的面容上满是心疼。
    “姐,我没事。”
    季思危抬手捂住眼睛,无声地笑了起来。
    “这孩子,不是摔傻了吧。”季思蕴小心翼翼地检查他有没有摔伤,“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不疼。”季思危摇头,一脸乖巧地说:“我想吃饭。”
    ……
    温度降了下来,他们晚饭在花园里吃。
    人还没到齐,几个半大孩子聚在草坪上,拿一根逗猫棒逗猫。
    季思危靠近后,那只黑猫忽然停了下来,它闻到他身上的某种气味后,瞳孔骤然放大,闪现出一丝凶光,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猛地扑向季思危。
    季思危本能地抬手护住脸,手上传来一阵剧疼。
    血甚至溅到了他脸上。
    黑猫轻巧地落在一旁,前爪踞地,浑身的毛竖起,冲季思危呲牙。
    “思危!”季思蕴挡在季思危面前,看向众人,温柔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不悦,冷声问:“哪里来的猫?!”
    “季小姐,不好意思啊,这是我养的猫,今天家里没人照顾它,我就带过来了。”一个男人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控制住那只暴走的猫:“它平时很乖很粘人的,所以我才敢带过来,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它已经打过疫苗了,小少爷手上的伤口太深,肯定要缝针的,我现在马上带他去医院,医药费我出,实在对不住……”
    手上的伤口很深,血肉模糊,季思蕴和那男人说了什么,季思危根本没心思听了,因为他发现——
    这猫挠的位置,刚好是他在副本里被镜鬼抓伤的位置。
    阿命说过,在副本里面受伤,现实里的身体会受到更严重的伤。
    看来是因为阿命给他上过特效药,所以他才躲过一劫,只受了点轻伤。
    季思危闭了闭眼,他不敢想,那些在副本里死亡的人,此刻怎么样了。
    第18章 天湾广场
    季思蕴看着季思危手上的伤口,联想到各种因为被宠物挠伤后得了狂犬病的虚假新闻,着急得不行,帮他止住血后,亲自开车带他去了最近的医院。
    季思蕴的车特意改装过,后排空间宽阔,季思危的轮椅可以轻松地上下。
    很多人觉得医院是一个悲伤又晦气的地方,但季思危并不排斥来医院。
    因为在这里,坐着轮椅太平常,没有人会对他侧目。
    会盯着他看的……只有小姐姐。
    刚刚进入医院大门,后面忽然响起急促尖锐的救护车声,红蓝爆闪灯划破夜幕。
    救护车刚一停稳,几个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就迫不及待地推着担架车奔向急诊室。
    “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儿子……你不能出事……”
    患者的家属也跟着担架车跑,那是一个保养得当的中年女人,哭得肝肠寸断,几乎要背过气去。
    听到匆忙的脚步声,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通道。
    “哎呀,这太惨了……被捅成这个样子……”
    人群里有人低声议论。
    “唉……流了那么多血,这个不好救啊。”
    另一人叹了口气。
    与抢救队伍擦肩而过的时候,季思危闻到一股很重的血腥味。
    心里忽然浮起一丝熟悉的感觉,季思危下意识侧头看向担架车上的人。
    一片慌乱之中,季思危并没有看清伤者的脸,只看到他被鲜血染红的胸膛。
    令季思危感到浑身发冷的是,伤者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和副本里面晨宇穿过的一模一样。
    身形和气息也十分相似。
    受伤的位置也恰好对上了。
    鼻尖萦绕着刺鼻的消毒水,季思危心里一片冰凉,目光一直追随着担架车,直到它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直到缝完针,打完疫苗,季思危都还有些恍惚。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那个中年女人。
    她趴在盖着白布的担架车上,整个人都是发抖,发出一种悲怆的声音,不管身边的人怎么劝,她都没有离开一步。
    她紧紧抱着失去温度的儿子,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
    “今天是中元节,你真的不留下来陪姑姑过个节吗?”
    “你手上有伤,家里又没有人照顾,我怎么放心?”
    早餐时间,听到季思危说今天就要走,姑姑放下瓷勺,语气很是担心不舍。
    “难得周末,你就不陪陪我?”
    季思蕴咬着包子,百忙之中哀怨地看了季思危一眼。
    “别担心,家里有陈叔和阿姨,不会有事的。”
    季思危温柔地笑了笑。
    “那怎么能和家人一样呢……”姑姑眉头微蹙,看着季思危的眼睛,缓缓道:“真的不留?”
    “我有件紧要的事,必须今天完成。”
    季思危摇了摇头。
    看季思危神色不动,姑姑知道劝不动他了,轻轻叹了口气,她站起身,从包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绸缎锦囊,递给季思危。
    “你这孩子,心思深,谁也捉摸不透。”姑姑说:“既然你执意要走,那你把这个平安符戴上。”
    “这是我今天一早上云生山,特意给你求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从昨晚你被黑猫莫名其妙挠了开始,我就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
    季思蕴打断了她的话:“哎呀,妈,你怎么那么封建迷信呢!”
    “你就当我迷信吧,我只想求个安心。”姑姑垂了垂目光,温声说:“我只想你们平平安安。”
    云生山上有一座云圣寺,远近闻名,香火鼎盛,算算距离和时间,为了求这个符,姑姑应该凌晨五点就起床去爬山了。
    摩擦着小巧的锦囊,季思危心底一片柔软,抿唇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谢谢姑姑。”
    “那我的呢?”
    季思蕴眼巴巴地伸出手。
    “没有你的份,你刚不是说我封建迷信吗?”
    姑姑慢条斯理地坐下来继续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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