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客栈内, 空空荡荡, 萧条异常, 不见客人也不见掌柜。客栈上下仅有一个小二装扮的人坐在一条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打着瞌睡。说来也怪,眼下午时将此, 这家客栈又修建在繁荣街道,本该是客栈生意红火之时,眼瞅着客栈大门外来来往往的过路行人,却是无一人步入这家客栈。
    小二手撑着头睡的正酣,时不时还吧唧下嘴, 吐出一些模糊的字音来。正这时, 客栈内忽的响起一阵脚步声,他被这声响猛地惊醒,手腕一滑,头砰的一声嗑在桌上,当即嗑的他眼冒金光,睡意大散。
    他揉着后脑从长凳上站起, 看清面前来人后眼睛一亮,忙不迭的迎上去,“公子好, 您这是来打尖儿还是住店?”
    闻瑕迩仰头打量一眼客栈后, 道:“住店。”
    “好好好!”小二喜笑颜开,“上房为您留着的, 公子您这边请!”
    “不急。”闻瑕迩挑了一张桌子坐下, “先来壶酒。”
    小二一听, 笑的五官都快皱成一团,手脚利落的从酒库搬来一坛上好的陈酿,替他斟上,“公子您请用!若还有什么吩咐只管提,小的就在这儿随时未公子鞍前马后!”
    闻瑕迩抿了口酒,道:“吩咐一时暂无,不过想同你打听一件城中之事。”
    “这墨南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我不敢说知晓十成十,但八九分却是有的。”小二将帕巾往肩后一搭,神情颇有些自得,“公子您问我可算是问对人了,只要是小的知晓的我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听说不久之前,这条街上有一家客栈出了桩怪事。”闻瑕迩放下酒盏,道:“一位住店的客人一夜之间悄无声息的消失,第二日等到小二去房中查看时,那房中只剩下一杆那位客人随身携带却碎的四分五裂的漆黑残枪。”
    他抬首看向小二,“不知是否有此事?”
    小二闻言面上的笑僵住,磕绊道:“公子怕是,怕是听岔了……这整条街上的客栈小的都识得,不曾听闻有、有这样的怪事……”
    闻瑕迩一盏酒将尽,手指轻敲酒坛。小二会意,拿起酒坛为他再续,倒出来的酒水却断断续续。闻瑕迩看着小二倒酒动作,状似无意的道:“你们这客栈倒是萧条的紧。”
    小二手掌一滑,险些摔了酒坛,“近来,近来生意不景气……”
    “原是如此。”闻瑕迩仰首,指着二楼处的一间客房道:“我见那间房有些不大对劲。”
    小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身体骤然绷紧,“……有什么不对劲?”
    “黑气萦绕不去。”闻瑕迩道:“不日必将有血光之灾发生。”
    酒坛咕隆一声滚到在桌,酒水汩汩涌出,闻瑕迩侧身躲开,将酒坛扶起,却见那小二用一副惊恐表情望着他。
    “酒是你弄洒的。”闻瑕迩道:“得赔。”
    小二神情一变,“公子,您……您就不是来住店的。”
    闻瑕迩坦然颔首,指着一地的酒水,“钱我照付不误,酒你还得赔。”
    “公子您就别为难小的了。”小二苦着张脸唉声,大约已猜出他的来意,“您看我们这么大间客栈就我一人儿,我不容易啊……”
    闻瑕迩将盏中酒一饮而尽,搁盏至桌,道:“他死之前,在你们客栈都做了什么。”
    小二心中咯噔一下,未能及时作答。闻瑕迩看向他,眼光陡然变得锐利,“若有半分欺瞒,这家客栈也不必再开下去了。”
    话音方落,桌上的酒坛哐啷一声四分五裂,残片溅地,酒水流的满桌皆是。小二脸上也被溅了些酒水,他讪讪的用帕巾抹了一把自己的脸,道:“……公子不必动怒,小的讲便是。”
    他清了清嗓,道:“十日之前我们客栈的确亡故了一位客人,客栈如今这般萧条……也是因这件事所致。那位客人无异于常人的举动,只有一次询问了我们一件事。”
    那位客人在他们客栈中住了足有半月之久,白出晚归,几乎不与客栈中的小二们交谈。所以仅有那么一次找上他们攀谈时,印象便格外深。
    闻瑕迩道:“他问的谁?问的何事?”
    “那位客人问墨南可有一种能控制人的奇毒。”小二叹息一声,“本是问的别的伙计,但那伙计不知晓。而我又恰巧在旁边听了一嘴,便顺口答了。”
    闻瑕迩面色微沉,“你是如何作答?”
    小二道:“我说,墨南奇毒众多,光是善用毒的世家宗门便有几十个,堪称修仙界毒最广盛之地,凭他这般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闻瑕迩唇抿直线,思绪飞转,少顷沉声道:“若那毒是子母蛊毒,炼毒之人控制母蛊,母蛊控制子蛊,子蛊进入人身控制人的一举一动,你是否知晓出处?”
    小二惊诧,心道这番问话竟是和那死于非命的客人如出一辙。他稍作思忖,道:“那位客人说了和公子您差不多的话……但小的我见识浅薄,并不知晓墨南哪处有这样的奇毒,便没有回答上来这话。”
    闻瑕迩起身,在小二身上扫视一眼,片刻道:“所以你还活着。”
    若这店小二当真知晓这子母蛊毒的来历,恐怕今日便不会站在他眼前凭他发问了。
    小二也惯是个在人堆里打滚的人精,听得他这话哪里不晓得其中利害,当即后背发寒,冒出冷汗。
    闻瑕迩已步上二楼,手搭阑干问仍呆滞在原地后怕的小二,道:“他住哪间房?”
    小二这才回神,拿着帕巾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待要回答,客栈中又来了一人。他抬眼一瞧,见又是位气度不俗,修士打扮的公子,便知晓自己今日这店恐是开不下去了。
    朗禅径直上二楼走到闻瑕迩身旁,“阿旸。”
    闻瑕迩直起身,面色如常,“你是如何找到这地方来的?”
    朗禅道:“我去你家中拜访寻你,未见到你。闻魔主便让我来此处寻你。”
    闻瑕迩默了片刻,道:“莫逐的事,我一人便可。”
    “莫逐先生一事我难辞其咎。”朗禅声有愧意,“阿旸,让我同你一起找出杀害莫逐先生的凶手,否则我此生难安。”
    小二上梯,指着二楼东边靠里的那间房,心有余悸的道:“……就是那间了。”
    闻瑕迩别过头看向小二,“你也进去。”
    小二面露难色,闻瑕迩丢出一块灵石进他怀中,他撰着那块灵石思虑良久,一咬牙走在最前,将那扇房门打开走进去。闻瑕迩和朗禅后脚跟上,见房中干净整洁,已无异常。
    小二战战兢兢地道:“十日前发现房中异样的人并不是小的,而是每日一早替那位客人换新茶的伙计。”
    闻瑕迩走到里间,朗禅与他并肩,闻瑕迩问出心中疑虑,“仅凭着一杆枪,你们是如何知晓他出了事?”
    长|枪破碎代表莫逐殒没,知晓这件事的仅有他们家中的人。
    小二道:“两位看一眼窗沿下的地板就知晓了……”
    闻瑕迩和朗禅同时看去,见那窗沿下的地板有一处的颜色比旁边的深些,格外突兀。闻瑕迩半蹲下身,伸出指尖在那处捻了几下后放到鼻尖闻了闻,心中一沉。
    “我虽是在事发后隔了一会儿才进到这间房,但见到房中景象时仍旧被吓了个半死……”小二艰难的回忆道:“一屋子的血啊......人流了那么多血如何还有命活?小的我这辈子都没看到那么多血!那块地板黑成如今这个模样,便是因为被血生生浸泡变成这样的,任凭我们后来如何洗刷都无用。”
    朗禅听罢,面色凝重,“阿旸。”
    闻瑕迩曲起手指,起身询问小二:“出事的前一夜,房中可有动静?”
    小二似极不愿提及,“我听那晚值夜的伙计说,这间房一晚上安静的很……所以后来我们便猜测这客人说不定是……”
    “是如何?”闻瑕迩追问。
    “是自缢的也未可知……”小二声音渐小,“但转念又一想,谁自缢会弄出这么多血来,那得对自己多下得去狠手啊。”
    朗禅握剑的手一顿,道:“莫逐先生修为不俗,若要悄无声息取他性命并未易事。”
    闻瑕迩不置可否,思索片刻正待往另一隔间而去,袖中却倏的飞出一道赤符来。他望着这道赤符,眉心蹙起,便要将它召回袖中,这赤符却不听他令,迅速的飞窜而下,钻入那块深色的地板缝间。
    须臾,便见一团轮廓模糊的黑影从缝间探出半个身子,闻瑕迩见状突然记起这乃是当日在潭底进到他符中吃了符灵的生魂,这只生魂从进入赤符过后便极为安静,他原本以为这生魂早已趁他不注意时逃跑了,没想到竟然还在,并且还挑在这眼下跑出来,实在让他匪夷所思。
    “阿旸,这是什么东西?”朗禅问他。
    闻瑕迩道:“一只魂。”
    一旁的小二见到此已吓的双腿打颤,没转身便跑已是极为不易了。
    闻瑕迩目光紧盯这只生魂举动,见它身形连着赤符已从地缝中飞出大半,伸手猛地钳制住它身形,它嘴顺势一张发出嘶叫,一只漆黑的东西便从它口中掉落出来。
    闻瑕迩掌覆赤符立刻将那东西捡起,放到眼前一看后,抓着那生魂的手骨节泛白。
    朗禅也往他手中瞧来,“这是……虫?”
    生魂被闻瑕迩掐的轮廓都变了形,连连嘶叫这才唤回闻瑕迩深思,他松手放开生魂,任凭它在虚空似受激般乱窜,道:“这该是毒虫。”
    他将这只毒虫用赤符封好,目光转回朗禅面上,“杀了莫逐的,兴许便是它。”
    “莫逐先生是修士,便是毒虫也不能无声无息的取他性命。”朗禅道:“阿旸为何你能如此断定?”
    闻瑕迩瞥了一眼离他们远远站着的小二,小二如蒙大赦一般忙不迭的跑出房中,还顺手替他们关上了门。
    “在水村中,我曾与一个黑衣人交过手。”闻瑕迩道:“那人修为莫测,擅用毒。我便着过一次他毒虫的道,好在后来有君惘帮我解毒,这才得以脱险。”
    朗禅若有所思,“那这只毒虫,岂非就是那黑衣人之物?是他对莫逐先生下的手?”
    “也许是。”闻瑕迩仰首,见那生魂已窜至房梁藏了起来,似是怕他的紧。他道:“你立了功,下来。我不再伤你。”
    生魂露出一点黑漆漆的轮廓却仍旧踌躇不前,闻瑕迩想了想,朝它伸出手掌,道:“下来吧。”
    生魂在房梁上转了几转,摇晃着身形,慢悠悠的飞到他的掌中后,不再动了。
    闻瑕迩颔首,盯着这只生魂打量颇久,道:“通体全黑,便叫做大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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