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致一咬牙,闭上眼睛, 点了点头, 自暴自弃地解开衣服,褪下裳裙,只保留了一件里裤。
    停了一会儿, 迟迟等不到咸宁公主动手,宋致睁开眼睛偷偷一看, 咸宁公主低着头, 脖子染上红霞。
    她舔了舔舌头, 紧张地把里裤也退到了膝盖上,万分羞耻地慢慢打开腿。
    咸宁公主很冷静地,像现代有职业操守一般的护士,把草药贴到泛红的伤口上,眼观鼻鼻观心, 仿佛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宋致被药一刺激,那个湿湿冷冷地贴在伤口出的感觉,简直让她咬牙切齿,差点掉眼泪,下意识地抓住咸宁公主的肩膀,红着眼眶,哭出声来:“停停停!好痛!你拿开!真的好痛!嘶——”
    咸宁公主脸都黑了,按住她合拢的腿,咬着牙道:“闭嘴!”
    宋致见她狠心地继续敷着伤口,伤口传来的刺痛让宋致寒毛直竖,头皮发麻,整个唇都在哆嗦,眼角晶莹湿润,牙齿打颤,磕磕碰碰。她痛心疾首地指责咸宁公主道:“你快拿开!真的好痛!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疼疼疼!”
    咸宁公主对宋致这种比她还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人表示鄙夷,按着宋致的腿,沉声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你再乱动,等下伤口崩裂还是小事,明天赶不了路就是大事。”她冷酷地把草药换了一边,敷在宋致另一条腿上。
    宋致疼到抓着咸宁公主的肩膀,一手咬着自己的手背,含糊哭诉道:“真的好痛啊!快拿走!啊!”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一种治疗伤口的草药是这么猛烈的?伤在最柔嫩的地方,破皮的伤口在接触到似乎加了盐的草药之后,那种酸爽足够让二十一世纪的小女生哭爹喊娘。以前宋致在感冒的时候死活不去医院,就是怕打针,打针都觉得痛,何况是受这种苦。
    里面的人在鬼哭狼嚎,贴在外面听墙角的窦途听得津津有味还啧啧称奇,去村里逛了一圈买了一些野味回来的妱姬看着窦途趴在门口一脸诡异堪称贱兮兮的笑容,好奇地走过来问:“顾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窦途脸色一变,站了起来,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严肃地道:“我在为我家主公守门!”
    “鸣之?怎么了?”妱姬不解其意,伸手要去推门,里面的人正好打开,两人面面相觑。
    咸宁公主对妱姬笑了笑,回头对窦途冷着脸道:“听得开心吗?”
    窦途干笑了两声:“臣刚来,什么都不知道。”
    咸宁公主面无表情地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咳,臣看老大人出来,想问主公是否需要吩咐,所以……”一字不落全听了,可刺激了!窦途把话咽了回去,一脸正气道,“非礼勿听,臣确实什么都没有听见。”
    “好。”咸宁公主颔首,指着外面的木柴道,“那堆柴火,今天不劈好不能用餐。”
    “喏。”窦途掬了一把泪,乖乖劈柴去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妱姬,咸宁公主看着她,淡淡道:“有事么?”
    妱姬才想起来,自己是跟曲和谈事的,但是看刚才窦途悻悻的样子,不由摇摇头道:“没事,没事。”
    咸宁公主凝视着她,莞尔一笑道:“妱姬,这家人很清贫,不如你多收一些野味粟米,给她们留下来当粮食。钱对她们说不是最主要的,那些野味粟米就当是酬劳了。”
    “哦,好。”妱姬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找人收购粮食了。
    宋致从咸宁公主身后探出头,松了口气,一瘸一拐地钻出门,回头对咸宁公主谄媚一笑:“多谢表兄,我先走了。”
    宋致跑得鬼鬼祟祟,咸宁公主抿唇轻笑,只觉得宋致活像跟她偷情,事后逃跑,怕被别人发现似的。
    这人呐,不知道什么叫欲盖弥彰么?得亏她是个女的,真是个男的,宋致能走出这个房间,除非她不行。
    夜色刚降临的时候,老婆婆过来叫门,咸宁公主正在练剑,回头看见老婆婆步履蹒跚地走过来,她收了剑势,迎上去扶着老人家,轻声细语道:“老大人,怎么了吗?”
    “啊……小先生,村里为你们设宴,请你们去吃酒。你们呐,远来是客,村里人都很高兴,每家做了些吃的,凑成百家宴。还请小先生不要推辞,只是一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嫌弃。”
    咸宁公主摇头笑道:“老大人说的什么话?乡亲父老愿意请我们吃饭,我们没有不感激的。您等等,小子叫人去。”
    “诶,诶,好。”老婆婆开心地点点头,连声道。
    “阿致!窦途!”咸宁公主喊道。
    宋致从另一个房间出来,窦途则手忙脚乱从外面进来,当先跑到咸宁公主面前,点头哈腰道:“主公,柴都劈好了!”
    咸宁公主不理会他身上的酒气,对二人道:“村中乡老设百家宴请我们去,你们俩叫上妱姬一起。”
    “喏!”一听有喝酒的机会,窦途忙不迭领命,跑到隔壁院子大喊大叫,让妱姬赶紧回来。
    宋致则扶着老婆婆,和咸宁公主一左一右,出了院子。妱姬带着清奴,几个人往村中去,在一个大院子里看见了本地的亭长与三老,这都是乡中大官,少不得要见礼。
    咸宁公主与宋致与亭长、三老互相见礼,窦途因咸宁公主见礼他身为下臣也跟着行礼。只有妱姬习惯别人跟她行礼,不喜欢给别人行礼,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陈朝最底层的官吏是十里一亭,亭有长;十亭一乡,乡有三老、有秩、啬夫、游徼。三老掌教化;啬夫职听讼,收赋税;游徼徼循禁贼盗。乡三老由一人担任,亭长比三老权威小多了。
    “先生请,”三老让手,请咸宁公主就座,“诸位请。”
    宋致往咸宁公主身边走去,一道人影更快,闪过宋致的面前,等宋致看清楚人影,妱姬已经坐到了咸宁公主身边,宋致脚步一滞,硬生生改变方向,坐在咸宁公主对面。窦途本来是想坐在咸宁公主一边,但是看见宋致改坐另一边,他看了一眼粘在咸宁公主旁边一脸春风得意的妱姬,纠结了一番,还是坐在宋致下首。
    三老和亭长坐在主位,咸宁公主与宋致对面而坐,妱姬与窦途对面而坐,再往下是村中年纪大的老人,一排排出院子外,十分热闹。村中的年轻人提着酒壶给大家倒酒,村中少女为众人布菜,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佳肴,但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酒酣耳热之后,三老与亭长轮流到庭中起舞,虽然舞姿笨拙搞笑,但是大家都连声叫好。宋致一开始还想笑,窦途拉着她低声提示:“三老与亭长是主人,主人为宾客起舞是为尊敬之意。身份越重的人,能为客人起舞,说明越尊重客人,小姐出身世家,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么?”
    宋致暗道知道是知道,不过是因为她前世考古的时候出土过相关资料,但是看过资料不等于看过现场,忍不住笑也很正常嘛。三老都八十岁了,白头发快掉光了,还手舞足蹈,那亭长同手同脚,很滑稽,她笑也没有恶意嘛。
    “这个,我知道。诶,他们好像把表兄当成了什么大人物了,还以为表兄是我们这群人首领呢。”宋致观察到三老和亭长对这群人中的女孩子没什么尊敬,倒是对气质出众的咸宁公主频频表露敬意,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鹤立鸡群?那三老与亭长倒是人老成精,慧眼识珠啊。
    窦途嘿嘿一笑,理所当然地道:“主公器宇轩昂,举止之间自有贵胄气质。这二人在县中也见识过县令官威,你看主公之威,是不是比县令要重些?但凡位高权重者,就算是行礼自谦,眉宇眼神中,总带着一股大气度,这是凡夫俗子假冒不来的。”
    宋致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三老和亭长舞罢,咸宁公主起身,举着酒爵对两位主人道:“二君之舞,妙不可言。小子不才,敢献剑舞一段,聊表心意。”
    这是客人对主人很满意,并且很敬重的表现。鸿门宴中,项庄舞剑,如果不说目的,这个行为就是对沛公和项王的尊敬。
    “好诶!”妱姬站了起来,激动地鼓掌道,“鸣之舞剑,定能让我们大开眼界。”她抽出腰上系的短剑,剑柄往咸宁公主面前一递,睁大眼睛道,“我的剑借你!”
    那把剑通身雪亮,月光下一道寒光凛冽,咸宁公主接到手中,掂量了一番,不轻不重,刚刚趁手。那剑柄上镶嵌珠宝,华丽光鲜,剑身薄如纸,剑锋凌厉,咸宁公主把一根头发放在剑刃上一吹,头发拦腰折断。
    “果然是吹毛断发,是把好剑。不过宴会之上,用不得利剑,”她赞了一声,把剑还给了妱姬,抬头对吃得满嘴流油的窦途喊了一声,“窦途,剑来!”
    窦途嘴里还塞着东西,手上满手油渍,宋致机灵地抽出他的佩剑,往咸宁公主方向一丢,大喊一声:“接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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