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句令人毛骨悚人的话,被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
    说这话的人和听这话的人,却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武昱岩紧攥着符卿开的手给他捂暖,“怎么?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我之前不是说死者口中有异味?刚才在他的喉管中发现有灼烧的痕迹,其实从喉管,食道一直到胃部都有这痕迹。”符卿开说。“分量用的很凑巧,没有灼穿胃壁,所以我第一次验尸的时候未曾发现。”
    “你手有没有事?”武昱岩听到灼烧二字,翻来覆去的查看起符卿开的手。
    符卿开抽出自己的手,在武昱岩的手背上带着安抚意味的轻拍了两下,“我早对王小盛的死本就心存疑虑,又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
    “那造成王小盛体内灼烧伤的又是什么东西呢?”武昱岩拉起符卿开,两人走进屋内。
    “我猜测,应是绿矾油。”符卿开道。
    这个东西武昱岩并不熟悉,只依稀记得是与炼丹术有关的东西。
    “绿矾油是灼烧了绿矾之后,将气体冷却后的产物,寻常人是接触不到此物的,而且这也用不到啊。这杀人之物数不胜数,非得用绿矾油?”符卿开将桌上放着的残茶一饮而尽,表情很是不解。
    武昱岩有一个早逝的舅舅,是因为深信金丹可治病救命,一日三餐的当饭吃,结果中丹毒而亡。所以他外祖对什么劳什子炼丹术,深恶痛绝,后代子孙一概不准沾染。武昱岩对这炼丹之术,可以算是一点都不了解。
    武昱岩从怀里掏出那张契约递给符卿开。
    “这是什么?”符卿开问,武昱岩示意他打开。
    符卿开展开纸张,一目十行的看完了,向武昱岩投去一个疑惑的目光。
    “跟巧眉什么时候弄得这事儿,我都不知道。”武昱岩说。
    “不是什么大事儿,顺手写张方子的功夫,这是契约是怎么回事?”符卿开又细细的看了一遍。
    武昱岩简略的提了提。
    “巧眉想的真周到,真是当家的一把好手,我这以后岂不是就能坐享其成了。”符卿开美滋滋的说。
    武昱岩看着他才高兴了一瞬,不一会儿就又变得垂头丧气的像一颗盛暑天的小野草。
    “咱们去王小盛家瞧瞧?总比毫无头绪来的好。”武昱岩提议说。
    符卿开说,“出去走走也好,今早在尸体边上呆了一早上了,现下也觉着有些饿了。”
    武昱岩听到这话,只想着等下先带着符卿开去吃些什么。从廊下路过的小丫鬟,无意间听见了这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一不留神就在一个小丫鬟心目中留下了‘变态’的印象,符卿开自己倒是毫无所觉。
    符卿开吃了两个素馅的包子权当果腹,王小盛一家看起来倒是比符卿开想象的要富裕一些,有两间带着一个小院的土坯房。
    在院里头洒扫的是一个武昱岩没有见过的年轻女子,细眉细眼,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倒不像是劳作出身的。她搁下笤帚,朝着二人走了过来,福了一福,“两位官爷,有何贵干。”
    一口的软糯口音,像是苏浙一带的人。不知道为何,这女人的言行举行叫武昱岩想起了柳喜娘,似乎有着一股洗不净的风尘味。
    “你是王家什么人?”武昱岩迈进屋里头,左侧里屋的门帘半掀起来,武昱岩往前走了几步,朝里头扫了一眼。那屋子狭小阴暗,比杂物房稍好一些罢了。
    “奴是王家的长媳,名叫花蕊。”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口中含了蜜一般娇甜,这一把好声音,不知道能酥了多少男人的脊梁。
    “这是奴和大力的屋子,小叔的屋子在这边。”花蕊指了指右手边上的房间。
    武昱岩和符卿开走了进去,这房间颇为宽敞,一人独居绰绰有余,而且日照充足。武昱岩刚才在另一房门口匆匆一瞥,已经足以分辨出这两个房间的孰优孰劣。
    “这房间比你和你丈夫的房间好上太多,怎的,不应该将这大屋子给你们俩人住吗?”
    花蕊腼腆一笑,“大力先前去外乡打拼了些年,也正因如此才和奴家相遇。回到家中的时候,小叔已经在这屋子里头住惯了,也没有说要将房间让给我们,我们也不好开口叫他腾屋子。再说了,同胞兄弟,这点小事无妨的。”她说的倒是大度。
    武昱岩的视线越过她身后,落在屋里头那面上好的铜镜上。
    “噢?王家何德何能娶到姑娘你啊?这般的善解人意。”武昱岩语意讥诮,符卿开惊讶的看着他,武昱岩对着外人时少言寡语,更不会无故出言讽刺他人,这是为何?
    花蕊更是颤了颤,一张小脸青白交加。“大人这是何意?”
    武昱岩没有回答,又问,“既是成过婚了,可有婚书?”
    花蕊轻轻摇了摇头,“不曾。奴旧时沦落风尘,亏得大力不嫌弃,娶了我为正室。他是农家,不讲究这些,奴身份卑微更不敢奢求。大人,难道这也要怪罪奴不成?”
    这一番话说了下来,武昱岩倒成了个欺负妇人的了。他不为自己辩解半句,只说,“你丈夫呢。”
    “出去找朋友了戏耍了。”花蕊垂首答道。
    “弟弟命丧黄泉,他倒是好兴致,你身为他的媳妇却也不为他遮掩一二?”
    “娘子,娘子,你要的梳妆台,我给你运回来了。”武昱岩话音刚落,院子里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
    花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像是被人迎头盖脸打了一巴掌。她朝屋子外头走去,符卿开和武昱岩随即跟上。
    他们还没出门,那个喊话的男子抱着梳妆台就走了进来。他将梳妆台捧的高,挡住了脸,看不见他们三人,横冲直撞的就往王小盛房间里走。
    三人连连后退,王大力将捧着的梳妆台搁下,拭了拭汗,看着屋里突然出现的两个男子。
    “您二位是?”他看看自己的妻子又看看他们俩个。
    武昱岩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得知了他们的官差身份,又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家弟弟的事情来得,脸上神色顿时有些不太自然。
    “你爹娘和你们不住在一起吗?”符卿开看着房子里头也没有别的房间了。
    “他们住在隔壁。”王大力搓了搓手。
    武昱岩鼻翼煽动,视线在那个梳妆台上微微停顿,随即转开。“不是说出去找朋友了吗?买个梳妆台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难不成是弟弟还躺在衙门的验尸台上,自己就急急的要换屋子,有些臊得慌吗?”
    花蕊脸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污物。
    “大人,我去拿这梳妆台,我娘子是不知情的,才会以为我出去找朋友了。”王大力连忙解释。
    “就是这样,大人不要多想。”花蕊附和说,“请他家的伙计送来便是,费这么大的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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