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林濮终于搞定了所有,关了律所的灯,和舒蒙一起离开了律所。
    闷热的夏日夜里,吃饱了还有些疲惫的困意。
    “今天回去吗?”舒蒙问。
    “……嗯……想明天早点来公司,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方便一点。”
    “哦…那行,我没开车来,送我到车站吧。”舒蒙说。
    林濮道:“好,打车回去吗?”
    “嗯,叫车软件定位在车站了。”舒蒙说。
    林濮没说什么,两个人并肩走着。
    “老魏说经济公司那边已经三番两次来局里谈,和检察院那边也不停交涉,但他在一直没有松口。”舒蒙说,“上面给市局压力,一直没让公布警方通报,这案子的影响程度可能比老魏之前跟的连环杀人案影响力都大,一审的时候,还有平台买断了法院直播的权利。”
    林濮之前就听说了,所以一根弦一直绷得很紧,躲舒蒙是真,忙到没法回家也是真,这几天大体基本已经成形,准备上战场,但法庭上的变数太多,还是焦躁不安。
    他也想休息一下。
    “林濮。”舒蒙忽然喊他。
    “嗯。”林濮心不在焉应了一声。
    “林濮……林濮林濮林濮!!”舒蒙忽然急促喊道。
    “你怎么了?”林濮才回头看他。
    “我好像有点不舒服。”舒蒙说。
    不等林濮答话,他忽然撑着旁边的柱子,蹲下就干呕了一声。
    林濮:“……???”
    他跑到他背后:“没事吧你??”
    “……”舒蒙蹲在地上,手扶着旁边的柱子,林濮赶紧去附近小卖铺给他买了瓶水,再折返后蹲下来喂了他几口。
    舒蒙的脸在路灯下被光照得惨白:“……我好像……不行,不行我头好疼……”
    林濮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看见他脖子上出现了几块相当清晰且细密的红斑。
    “你……”林濮侧头看看,指指他的脖子,“你脖子……”
    “艹……那粥里有虾。”舒蒙咳嗽了两声,声音都低了几度,“我太难受了,林濮,能送我回去么?”
    “你这样不行。”林濮说,“去医院吧。”
    “家里有药。”舒蒙说,“回家就行了。”
    林濮道:“确定?”
    “确定……咳咳咳……确定……”舒蒙咳嗽着又喝了口水,林濮扶了他一把,拦了辆车。
    舒蒙一下子就虚弱下来,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状态,靠着座椅脸色泛红,林濮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知道是不是在发烧:“想吐么?”
    “想……”舒蒙弱弱喊,“师傅开快点,否则吐你车里了。”
    “平时你也吃虾,为什么这次反应那么大?”林濮担心道。
    “我只对某部分的河虾过敏,会胃部烧灼想吐,伴随低烧和红疹,来得非常快。”舒蒙闭着眼睛轻声说,“可能恰好粥里有,中招了吧。”
    “……”林濮道,“下次别乱吃东西了。”
    舒蒙没说话,靠着椅子低低抽气:“我真没吃出来……”
    到了家里,林濮开了门,踢开自己放门口的行李。舒蒙捂着嘴去厕所,林濮在客厅喊:“药呢?”
    “在抽屉里……”舒蒙说。
    林濮翻开抽屉,看见最外面的氯//雷//他//定片,拿了杯水,转头就见舒蒙虚虚弱弱地靠在门框上,一双眼里都是泪,可怜兮兮看着他。
    “来。”林濮嘴上不说,一路来担心得心脏狂跳,“快吃这个。”
    “……”舒蒙乖乖吃了药,把水杯递给林濮,然后一动不动盯着他。
    “还好吗?”林濮担心道。
    “我不想死……”
    舒蒙边说着边垂下头挨着他,把头靠在他肩膀上。
    骤然靠近的气息,让林濮一下措手不及,但随之而来的重量让他愈发支撑不住,边让舒蒙靠在他的身上,往后倒道:“……喂你没事吧,喂喂喂……站好,我扶你去床上。”
    林濮把人弄到床上,舒蒙的身体白里泛红,看起来有点迷糊,林濮刚给他盖好毯子,对方喊住他道:“你能不能别走?”
    林濮愣了一下,转头看见他揪着自己的衣摆。
    高大的男人一示弱,软绵绵地瘫着,可怜地看着他,让林濮一晚上的提心吊胆化成了水,更何况这人是舒蒙。
    “……很难受吗?”林濮心软了,坐到床上垂眼问。
    “难受,浑身都在烧,胃也不舒服。”舒蒙蹭了蹭他的手臂,好像觉得凉得舒服,“你别走。”
    “……”林濮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会,蹬了拖鞋上了床。
    舒蒙上身裸着,等他上来,手臂缠住他的腰,靠到他的旁边埋着脸。
    ……这姿势太暧昧了。
    让林濮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你……”林濮又不敢挣扎,又担心,喊了他两句,但舒蒙好像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不会今晚要睡这儿吧??
    林濮往下躺了一些,舒蒙就哼哼两声,把脸转了过来。
    算了……
    大学时候也盖过一个棉被,也睡过比这更窄的床,这没什么……
    林濮把手抽出来,给他枕好枕头。
    舒蒙好像已经睡着了,嘴唇微微张开。林濮看了一会,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高挺鼻梁。
    接着是嘴唇……
    柔软干燥的嘴唇,触感原来是这样的。林濮看了一会,不知不觉发现自己离他的嘴唇很近。
    他顿了顿,盯着挣扎了一会,又立刻退回到了另一边。
    “……”林濮被自己的思想吓得胸口起伏。
    因为如此,他足足睁着眼,对着天花板翻来覆去了两个小时。
    半夜,舒蒙忽然咳嗽,林濮迷迷糊糊刚要睡过去,被猛然惊醒。
    “怎么了?”林濮抬手摸了摸他额头,“……想吐么?”
    舒蒙摇摇头,嗓子哑道:“……我感觉我要死了。”
    林濮打开了床头灯,暖光照得他身上一层薄薄的颜色,林濮侧头查看他的脖子和手臂,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他的手可能很冷,肉眼可见舒蒙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赶忙抽回道:
    “你不发热了,红疹退了点,死不了。”
    “你能不能在家待一天?”舒蒙忽然没头没脑说。
    “……我明天要搬……”林濮为难道。
    “我都这样你还搬家。”舒蒙哭丧着脸,“我都要死了……”
    “你死不了。”林濮说,“好好,我不搬,我给你倒口水去。”
    他刚转身下床,舒蒙又从后面一把抱住他腰。
    怎么又是腰!
    舒蒙真的不懂这个动作多让人遐想吗,还是真的就把他当个随意的兄弟啊。
    “你别搬了吧,行不行。”舒蒙声音闷着,“你走了谁给我洗衣服洗碗啊,我做饭给谁吃啊。”
    “……”
    “找个新室友不容易,你自己非要住进来的,你给我负责到底。”舒蒙靠着他的腰窝,鼻息还有点热热的。
    “你小孩儿吗?”林濮转身道。
    “嗯。”舒蒙说,“我还头晕,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反正你能不能别走,我不想死了没人送终……”
    林濮把他弄回去,哭笑不得地盖上毯子:“…行了,好好睡觉。”
    “我明天肯定好不了。”舒蒙闭着眼睛说。
    “知道了。”林濮应道。
    “那你不搬行不行。”
    “嗯。”
    舒蒙满意了,转过身睡了。
    林濮躺回床上,又开始失眠。
    为什么自己转眼睡在舒蒙床上了,为什么还答应他不搬家了?
    舒蒙这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想让自己搬吗?
    林濮想了半天,越想越乱,越想越莫名其妙。
    他把这种感觉强行压制下去后,决定下床找杯水,回自己房间睡去。
    水流注入水杯,林濮又觉得疲惫。他好几天没好好睡上一觉了,这么折腾一宿,困意又翻滚而来。
    他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关起了门。
    再醒来的时候,林濮睁开眼,感觉关闭的窗帘外透着的太阳强度不对。
    “……几点了。”他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猛地坐起来。
    赶忙穿好睡裤下床,打开房门,就看见舒蒙穿着睡衣蹲在门口看他的行李。
    他手里捧着他的杯子,额发落在眼前挡了一半的眼睛,没有戴眼镜,笑起来像个狐狸:“早。”
    “……你还不舒服么?”林濮问,“那个……过敏。”
    “还有点红疹没有褪。”舒蒙穿着棉质的白长袖,撩开给他看手臂,没有昨晚忽然发起的那么密集了,还是轻微有一些。
    “你过敏反应也太大了,看你下次再乱吃吧。”林濮说着看了眼手机,惊讶道,“……十二点了?”
    “今天周六。”舒蒙提醒道。
    “……”林濮张了张嘴,“也是。”
    两人沉默下来,舒蒙指指地上:“……有点碍脚。”
    “我来搬吧。”林濮说。
    “……”舒蒙顿了顿,“搬去哪里?……”
    “搬回房间。”林濮说,“昨天答应你不搬了。”
    “那房记得退了。”舒蒙笑盈盈道,“我去做饭。”
    林濮回了房间,给房东打了个电话。押一付一的租金也不要了,房东还是退给了他。
    他看着这大袋子收拾出来的衣服,想这都是什么事儿。
    其实根本就不想搬。
    舒蒙给了他一个台阶,他真是顺着就下来了?什么狗屁躲他一会,什么离公司近,什么赶紧自己住忘记这个人,统统抛之脑后。
    舒蒙病好了自己完全可以直接走,也没必要退房,但舒蒙开口,他给自己强行构筑的防线就直接坍塌了。
    没点意思。
    林濮把东西拨到墙角,也不想收拾,更不想深究舒蒙是不是有一点喜欢自己或者还是他对自己非于常人的占有欲,非要把自己安在身边。
    也没点意思。
    距离开庭还有十天,林濮家没搬成,被舒蒙一顿莫名开始的过敏,就这么地劝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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