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晙阿哥点头,“弘晙知道,还有南京的秦淮河,都是美人儿。”
    皇上瞬间生气。
    “谁告诉弘晙,南京还有秦淮河,还有美人儿?”
    弘晙阿哥不明白,小小的纳闷,“很多人都说啊,玛法。弘晙听很多小伙伴说,等他们长大了,就去苏州和南京找美人,等弘晙长大了,再去南京。”
    等弘晙长大了,再去南京。等弘晙长大了,再去南京……皇上那个气幺。
    这些不要面皮的人,教坏了自家孩子,带坏了乖孙孙!
    皇上深呼吸深呼吸,运气运气,生怕乖孙孙“近墨者黑”学坏了,可瞧着乖孙孙那双天真纯净的大眼睛,又舍不得教训,也说不出教训的话。
    这个年纪说也说不清,皇上“啪”地一声合起来乖孙孙那本正在看的彩页故事书,拿过一本《论语》。
    “这段时间又玩野了,学业荒废,正好去扬州的路上,好好背书。”
    弘晙……
    天降之灾,弘晙阿哥好不委屈。
    从淮安到扬州的龙舟甲板上,阳光正好睡觉觉,小风儿正好听故事,可他却要背书!
    弘晙阿哥简直想扬天大吼一嗓子,美人儿哪里不美?偏偏就玛法不喜欢,还不让他喜欢。
    委屈巴巴的弘晙阿哥和十三叔、十四叔倾诉,得到重重的咳嗽两声,以及安慰的拥抱。
    和亲额涅倾诉,得到一个莫名的眼神儿,一通稀里糊涂的告诫不说,还被亲额涅要求抄写《金刚经》!
    弘晙阿哥……哇哇哇哇跑来找玛法求救,弘晙阿哥才不要去学那个厚脸皮的佛家经文,结果亲玛法又拿出来一本《尚书》。
    弘晙阿哥悠哉哉的小日子因为一句“要看美人儿”,凄惨无比;皇上、四福晋等人都担心好好孩子学坏了,可着劲儿教导,力求“近朱者赤”,谁都猜不到,弘晙阿哥的阿玛,远在广东的四爷,真遇到了美人儿。
    一位女子们看了,也是啧啧称奇的美人儿,美得无波无澜,却是让人无法忽视。
    她父亲因为四爷的戒烟行动,才发觉自己中了毒,还是有瘾的毒,不好戒掉的毒,父亲专心戒毒受了老大的罪,不能理家,她的兄长虽然年长,但是一心只读圣贤书。
    好在他们去世的母亲是商家出身,她儿时跟着母亲学习理家,年方十六岁的女孩子,撑起一个家。
    她的未婚夫家觉得这样子很“丢面子”,哪有女孩子抛头露面做事儿的?两家人闹起来,想要退婚,退婚可是大事,正好挨着这段敏感时间,广东的家家户户,凡是知情人,都在痛骂那个害人的鸦片酊,他们两家人一闹起来,事情就传了开来。
    四爷也听说了这个事情,随口说了一句,“女子能干,娶回家做儿媳妇,不是大喜事?”
    四爷熟读儒家经文,几乎走遍全国,当然知道汉家人对“男女有别”的讲究,可四爷见识广,心胸大。
    满洲的姑奶奶们都是上马能打猎,下马能理家,自家福晋也是能干的人,一个人做海运做得非常好,四爷对一半原因是因为他,才有的家变,引发的这一切,觉得有责任帮忙给两家人劝和。
    第97章
    四爷有心想要劝和, 可他也不好直接出面, 先让侍卫去打听消息。
    快马加鞭赶回广东的王金, 从外头回来,和四爷说两家人的渊源。
    “男方家里是读书人家,祖上有人中了进士,这些年家族里出了三四个举人, 女方家也是诗书人家,只是家族里人丁不旺, 日子不好, 其父当年迎娶商家女,虽然缓和了家境,但毕竟是名声打了折扣。”
    “女方的外祖家,祖传的做香手艺, 本来生意挺好,因为这些年大清文人玩香越来越少, 生意没有以前好……属下估计,男方家要退婚,一方面也是另有打算。男方的两姨表亲家,去年恩科中了进士。”
    四爷面色一冷。
    皇上六十大寿开恩科, 本是好事,他来到广东禁鸦片,也是出于一片公心,哪知道落到小人的眼里,就是发现攀高枝儿的机会, 要闹幺蛾子。
    王金看一眼四爷,接着说道:“女方,那位姑娘也有志气,正在花钱求见赵督堂的夫人,想要终身不嫁,立女户。”
    四爷一愣。
    有志气是好事儿,可立女户?
    “她有兄长?”
    王金点头,“据说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同意,他们家几代单传,其父这些年虽说放下书本儿经营家业,可总也放不下读书人的架子,为人古板,否则也不会被人哄骗几句,就信了鸦片酊包治百病的传言。”
    “小姑娘立女户,还有能力,他们家就当是多了一个儿子养家,这样将来她兄长读书,也更为方便。”
    来自出嫁妹妹的帮助,怎么能比得上未出嫁,兄弟一样的妹妹?
    女方父子能有这番考虑,一半是出于现实无奈,一半也是琢磨着,都闹成这样了,自家姑娘再嫁过去,估计也没好日子过,另外找人家顶着一个“退婚”的名头更不好找……
    四爷眉头紧皱。
    广东属于岭南,岭南文化向来被中原视为非主流的边缘文化,一直遭到主流的传统文化的轻视和排斥,四爷没来广东之前,也认为广东就是靠着贸易刚发展起来的商贸城市。
    可是四爷来到这里,亲眼目睹广东的繁华,满汉蒙回藏各个民族汇集,南洋、西洋各国的人云集,还有当年南下的北方、江南士族之后盘踞于此……金山珠海,天子南库,文风鼎盛,士庶都是收藏家,很是大开眼界。
    而且,这里不光有自由的原始文化,还受到世界各地不同文化思想的冲击,衍生出自己的独特文化。
    这就好比,女方家小姑娘这样的事儿,在一般开明的广东人来看,虽然都觉得女孩子抛头露面不好,但是一般来说,绝对不会闹到退婚的地步,都认为南方家过于迂腐死板不讲道理。
    文化……四爷慢慢琢磨这两个字,又想起他这些日子通过那些英吉利人,打探到的消息。
    海外,西洋,不是蛮夷之地,不是荒芜之地,而是强大的,繁华的,文化底蕴不低于中原的地方。
    他们有一套自己的文化,拉丁文,意大利,天主教的教义,女王的存在,女子操持家业的担当……
    四爷沉思一夜,还是让人去给新上任的广东巡抚年希尧传话,尽快解决这件事情。
    年希尧正好也在烦恼这件事情。
    他刚刚从赵督堂那里回来。
    本来这样的小事情,赵督堂是不会过问,可在经过“四爷累病了”“美洲有治疗痢疾的药物”的消息影响,广东人都接受了四爷的做法,都正崇拜赞颂四爷的大好时候,闹出来这么一件事儿……
    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他就算是四爷没来之前,他也是官声雅正,虽有不察之过,可本人的操守绝对没有问题,怎么能在四爷跟前出现这样的,毫无情意,民风不正的事情?
    年希尧从赵督堂那里领命回来,也觉得,在他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烧起来的时候,就给他闹出来这么一出,很不给他面子。
    待他收到四爷的消息,更是生气。
    年希尧大人发了狠心,立定要将这中间都有谁在插手,查个清楚。
    年希尧大人贵为巡抚,尽管是新官,可他要查这件事,还是好查的。然后年希尧大人就被惊到了。
    “四爷,您看……这个……”年希尧拿不定主意,干脆来找四爷,四爷专门让人给他传信儿,说不定,四爷,真的有心思?
    四爷……
    四爷望着年希尧搓着手,很不好意思,很勇敢地表达义气的样子,气得直接把手里的书本拍到他脑门上。
    “啪”的一声儿,特别响。
    男方的母亲想要联姻亲姐妹攀高枝儿不假,可事情不光如此,原来是有人觉得小姑娘这样的大美人儿,应该送给四爷,就想帮着将这桩婚事搅和黄了。
    年希尧还以为他也有意思。
    这都什么跟什么?
    “简直是胡闹。”四爷很生气。
    年希尧大人不敢吱声,他也认为这都是胡闹,四爷是缺美人的人?什么样儿的美人四爷没见过?
    可是四爷自从出来京城,就一直不近女色,之前忙于公务,中间生病,可现在病好得差不多了,四爷的身边还是没个“人”……他也嘀咕,四爷是不是看不上一般的美人?
    四爷将年希尧的表情看在眼里,憋气。
    四爷是真没那个心思。
    当然四爷打小儿受到的皇子教育,还有儒家教育,他也没有什么妻子远在京城辛苦理家,他在外面不能收用女子的想法。
    出门在外,或者去外地赴任收个美人儿,在当世男子的眼里,不是“乱来”,是理所应当之举,如果再和当地有名的歌姬舞姬来一段儿,那什么风流韵事,更是为人传颂,风雅无比。
    可是四爷本人的性情就是不喜欢这些,也看不惯这些,他来到广东,一是忙于公务,仅剩的空闲时间就是关心儿子怎么样了,学习西洋知识等等,现在更是和儿子一天一通书信,准备迎接老父亲和儿子的到来,哪有时间顾得上这些?
    有那些拐弯抹角给他送美人的人,都让他一通训斥。好嘛,现在直接猜测他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儿,要拆散人家好好的一对儿。
    四爷越想越生气,别说那小姑娘是多大的美人他根本没见过,就是见过,喜欢,那又如何?四爷是强抢民女的人吗?
    四爷对着年希尧好一通训斥,本以为这事儿就是过去了。
    赵督堂,赵弘灿的夫人,快速地帮着小姑娘退了婚事,将影响降到最低后,在一个宴会上,直接安排小姑娘表演弹琴。
    一个小姑娘的琴艺,能比得上当世琴艺大家的情况,几乎没有,很少。赵夫人这一个安排,当然不是听琴,而是看人。
    四爷……冷冷地看一眼赵弘灿。
    赵弘灿赶紧低头赔笑。
    虽然他也觉得自家夫人的举动很不着调,可是万一四爷看对眼儿那?四爷来到广东后,一直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他们都很好奇啊。
    美,确实是美,不同于北方姑娘、满人姑奶奶的秀气水灵,不同于大家闺秀,后宅女子的大方明艳。
    四爷挺喜欢,可还是那句话,四爷怎么可能收下?
    四爷本以为他明确拒绝了,应该就真的没事了,没想到,赵弘灿堂堂一个两广总督,居然“八卦”起来。
    他就纳闷儿,四爷明明喜欢,为何要拒绝,于是特意在一个游湖散心的日子里,安排四爷和这位美人儿姑娘,又见了一面。
    “给四爷请安,感谢四爷的仗义出手。”美人儿盈盈弯身给四爷行礼,声音若黄莺出谷,人美,声音也美,还有能力,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四爷暗暗瞪一眼装作“好巧”偶遇的赵弘灿,面色冷,声音也冷。
    王金发现四爷真的一点儿意思也没有,麻利地上前,就要把人带下船。
    赵弘灿愣住。
    那位姑娘也愣住。
    四爷自从来到南方,因为天气太热,黑黄的胭脂就没有继续抹,本来去年一个炎夏晒得黑了,可他病了一场,一个冬天各种好东西进补,又养回来了。
    白白净净,清秀俊朗的年轻面容,搭配一身成熟的气度,身为当朝雍亲王的权势,还有坊间流传的,四爷寻遍大街小巷给四福晋寻找礼物的多情故事……广东的女子们,甭管见过没见过四爷,都是神往不已。
    都对四福晋羡慕不已。
    都说四福晋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独得四爷痴心一片,远在京城也能让四爷“不二色”……尤其是还没出阁的小姑娘们,想起四爷就双颊飞红。
    说实话,就是王金一干侍卫们也是惊呆了。
    ……你们说的什么?
    这是他们印象中的四福晋?
    不巧的是,这位大美人儿,也是其中之一。
    原本只是和小姐妹们嘴上念叨的一个人,类似对名流公子的崇拜、敬仰、仰慕……可她突然有了机会亲身接触到,真人出现在眼里,完美符合,或者说超出自己想象的符合自己的想象,年轻的小姑娘难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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