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胁恐吓是高利贷的常用手段,说到底最大的目的是为了钱,他们带走了赵暮夕,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恐吓赵彩南。
    赵彩南接到威胁电话,那时她正准备上去外地的火车。
    “明天12点前再不还钱,就把你女儿卖窑子里抵债!”
    赵彩南听到这个电话时,当场就跪在了地上,手机里还收到他们发来的恐吓照片和视频,赵暮夕还是处于昏迷状态,赵彩南已经是语无伦次,“我还……我还……你们别动她……明天十二点之前,我一定还上……你们千万别动她,别动她……钱我一定还……”
    那种事情,有过一次,一辈子都毁了。赵彩南想,也许自己死了,才是对她们两个人的解脱,她一心不想赵暮夕过得像她那样,却一步步地在把赵暮夕往那条路上逼;就正如她当初讨厌自己那副肮脏的模样,却依然在那条肮脏的路上走着。
    此时脑子里是一团糟,离明天十二点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她一个多月都凑不到的钱,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凑到?可那帮龟孙子心肠毒着,说到就会做到……
    赵彩南只能想到纪与棠,一口气能拿出30万的人,就只能想到纪小姐。那天赵暮夕说她跟纪与棠是那种关系,赵彩南始终不信,女儿是她生的,又是她看着长大的,赵暮夕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赵彩南更清楚,纵然是豁了命出去,赵暮夕也不会干那种“勾当”。
    她联系了纪与棠,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
    纪与棠看着赵彩南发来的照片和视频,赵暮夕正躺在脏乱的房间里,昏迷着狼狈不堪,她心如刀割,转眼间无声泪流满面。
    她直接报了警,再让二叔出几个人跟自己去赌场要人,纪二叔黑白两道都有接触,开赌场放贷的,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赵彩南的事情,纪与棠也是托他给打听的。
    密闭的房间里,又闷又热,空气里飘荡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从纪与棠接到赵彩南的电话,再到纪与棠找到赵暮夕,只用了一个小时不到,可当纪与棠看到赵暮夕昏迷在积满灰尘的铁床上,浑身狼藉时,还是责备自己来得太晚。
    “暮夕……”纪与棠俯下身,近距离看着她的脸时,眼泪落了下来,纪与棠轻轻给她擦着脸上的灰尘,唤着她,“暮夕,我来接你了……”
    赵暮夕感觉到温热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颊上,晕沉沉地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竟是纪与棠,赵暮夕鼻酸,眼前立刻是一片朦胧,委屈又害怕地哭出声来,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她。
    “没事了,没事了……”纪与棠将她扶起,死死搂在怀里抱着,现在心里越发确定,以后她赵暮夕再犟也没用,非得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行。
    赵暮夕只是哭,抱着纪与棠一直哭,这已经是万幸了,至少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最想见到的人。
    “我们回家。”纪与棠低头给她擦着擦不干的眼泪。
    赵暮夕哽咽着,不想松开抱她的手,“嗯……”
    “这帮孙子没欺负你吧!”赵彩南冲向前去。
    纪与棠眼眶还是红的,瞪着赵彩南,“她是你女儿,不是你赚钱的工具!你不懂珍惜她,自然有人会珍惜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赵妈快下线了。
    第49章
    “暮夕……”赵彩南在赵暮夕眼底看到的是心如死灰, 赵暮夕流着泪, 如同行尸走肉一样站在赵彩南面前,也不言语。这一幕,让赵彩南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她扑腾跌倒在地,“妈错了,妈真的知道错了……”
    赵暮夕不看她,仍不言语。
    那几个肇事的人,被押回警局处理, 但这只是地下赌场的一个据点, 他们又有背景,想关掉一个赌场没那么容易。债务还清,他们也就放了人, 毕竟做黑道生意的, 本质上也是生意人。
    纪与棠让人把赵彩南安顿一下, 自己带着赵暮夕离开了,她一定被吓得不轻,到现在还不肯张嘴多说一句话,看着甚是揪心。
    汽车后座上, 纪与棠坐在她身边,右手轻轻抚着她的背,然后揽着她的肩,将她抱着,左手慢慢牵过她的右手, 和她十指相扣。
    赵暮夕低头看着她紧握自己的手,想起方才她说的话,更是泪崩。
    “……自然会有人珍惜她。”
    珍惜……赵暮夕从未想过有一天,有人会把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赵暮夕转头看向纪与棠的脸,看得出来她哭了,连眼睛都哭得有些红肿。
    纪与棠贴近她,蹭着她的额头,低声安慰,“有我呢,没事了……”
    这一刻,拥抱就是感情最好的宣泄方式,赵暮夕抱着她,将头埋在她怀里,二十五年来,她所有不幸换来的最大的幸运,大概就是遇上纪与棠了。
    晚上十一点,回到公寓。
    纪与棠拿着湿巾轻轻替赵暮夕擦干净脸上的泪痕,她们之间有些事情,应该早些说清楚才是,既然知道赵暮夕的性格如此,就该主动去走近她的心,解开她的心结,有些伤疤非得揭开了才能治愈,总比她一直埋在心底隐隐作痛要强。
    “我妈的事情……”赵暮夕也觉得该说出来,她能感受得到,纪与棠一直想靠近她,但她自己却一再逃避。
    “我都知道了。”在赵暮夕说出来之前,纪与棠先接过她的话。
    “你不知道……”过去那些不愿再回顾的事情,赵暮夕从来没有主动跟别人提过,因为她觉得那是自己的“羞辱”,而在心爱的人面前说起这些,更是需要勇气。
    赵暮夕咬着唇,“纪总,我不是正经家庭出身的……”
    这句话自己说出来很心酸,但这是赵暮夕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一句话。人们都说,她母亲是公交车,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女,骂她是小野鸡…这类的话,她都听得习惯了。
    只是二十一岁那年,她的初恋也这样说她时,她彻底崩溃了,她原以为对方口口声声说爱她,就会接受她的一切,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所谓忠贞的爱情,却连流言蜚语的冲击都挡不住。
    16岁以后,她靠兼职也能养活自己,她选择换一个城市生活,然后把那些往事永远埋在心底,不和任何人提及,只是不想别人再用有色眼镜看她,她就想做个普通人。
    但她母亲赌瘾却再难戒掉,连做普通人的机会都不给她。
    “……我永远没办法去恨我妈,她为了我,十八岁就开始接客了……”这条不光彩的路是赵彩南自己选的,但她母亲为她付出了很多,这是赵暮夕永远也无法否认的。赵暮夕哽咽着说道,强忍着心底的难受,“我喜欢钱,我努力挣钱,因为我知道,只要有了钱,她就不会再干那一行……”
    赵暮夕和纪与棠说了很多,二十五年来不愿提及的,今晚都说了,包括这些年遭受的辱骂,包括十岁时,她怎样撞破母亲和陌生男人在床上…也包括她的初恋,在得知一切后,又是怎样毅然决然地抛弃了她。
    “她没错,她只是在用别人最看不起的方式保护我……”赵暮夕心里一直是这样想,年少时,每当有人叫她妈“公交车”,她就举起砖头去恐吓人家,别人都当她是疯子。
    如今,曾经处处保护自己的人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赵暮夕比任何人都要痛苦难受,可又难以决断。
    “暮夕,别说了……”纪与棠只是听着,就难受至极,赵暮夕的苦衷是她永远都猜不到的,而这份苦楚也是她永远体会不来的,这就是赵暮夕的故事,就是她心底不愿揭开的伤疤,但她今天却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自己。
    纪与棠给她擦着眼泪,想要抱她,而她却躲开了。
    赵暮夕自己又擦擦眼泪,笑着说,声音里还带着点抽泣,“纪总,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她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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