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纵横即刻下旨,传位于宇文熠。元丞相率先拜倒在地,对着宇文山三呼万岁,靖远将军洪明炬也立刻拜倒。文武百官本就唯此二人马首是瞻,见他二人拜倒,“万岁”之声立刻此起彼伏。
    “父皇,宇文曜这恶贼该当如何处置?”
    宇文纵横有些疲惫地挥挥手:“你现在已是大燕做主的人了,自己看着办吧!”
    大燕天启十年夏四月,太子熠继位,改元“承志”。
    宇文纵横退居长寿宫养病,被尊为太上皇。
    皇长子宇文曜以谋逆罪被处死,其妻妾子女和已经授首宇文辉的妻妾子女一起被贬为庶人,发配往北地,勒令永不得离开。
    宇文熠立于苍穹之下,焚香敬告天父地母,大燕新一代雄主已经横空出世。
    日月交替,天地更新。在短短数个时辰的刀光剑影之后,新的时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临了。
    八十
    登基大典过后,宇文熠大肆封赏了有功之臣。宇文熠的舅舅高旦被封为中书舍人,户部尚书的职务则由元珏接任,元氏一门由此更加显赫。闳都北门守将金延被封为护城将军,负责整个闳都的防务。而神威将军窦子胜因勤王之功更被封为了一品龙骧将军,直接与靖远将军分庭抗礼。洪明炬在这次逼宫事件中态度不明,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新皇帝在排挤他了。其他有功的,也是人人封赏,一个不落。要说功劳,苏凌当然不小,但该如何封赏于他,却让宇文熠为了难。
    “苏凌记陛下曾经答应过,可以随意要一件东西,苏凌现在想请陛下赐一处宅院,让我有个安身之所。”宇文熠笑着询问苏凌要什么时,苏凌认真地答道。
    宇文熠的笑容片刻后淡去:“你是不愿意陪朕住在宫里么?”
    “皇宫乃是陛下和后妃们居住的地方,苏凌一个男子,住进去多有不便。”
    苏凌所言不无道理,现在宇文熠身为大燕皇帝,需得尽可能多地留下子嗣,一天到晚搂着个男人,确实有些说不过去,何况那个男人还是敌国的将军。况且,苏凌为自己登位立下了大功,区区一处宅院,说来实在不算过分。
    “准了。”说完这话,宇文熠迫不及待都搂住了苏凌。
    宇文熠的本意是在闳都城内为苏凌新建豪华宅邸,不仅供他居住,自己有时候也可以留宿。谁知苏凌坚决不肯,自己选了一处三进的小院,百般恳求宇文熠买下来后,第二日便搬了进去。
    他的心思宇文熠多少还是明白些。一个俘虏,住上了大燕皇帝斥巨资修建的豪宅,这种情形实在可疑,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金屋藏娇又是什么?何况这样一处豪宅拔地而起,想叫人不知道都难,到时候,自己和他的关系岂不是路人皆知了?
    想明白这层,初时有些恼怒,想想却又释怀,只要他肯陪伴自己不就行了吗,自己又何必让他尴尬。
    小院确实不大,第一进是正中是厅堂,右手边便是厨房;第二进则是卧室和下人房;第三进却是一片小小的花园,唯一的一个小房间被苏凌作为了书房。
    宇文熠从来没住过这样小的房子,满心不快,过来时便一直虎着脸。见到苏凌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好发作。想了想把苏凌拉到一边,闷声闷气地道:“这种地方朕可不喜欢住,以后只有你多往宫里去了。”
    苏凌找这处房子,其中之一的原因便是看中这里空间狭小,左右又都是民房,不易警戒,免得宇文熠心血来潮,又如过去般日日在自己的住处留宿。至于进宫去,毕竟不会过于频繁,自己便能多出些空闲时间,做点事情。
    听宇文熠此话,很快便点头同意。
    住处的好处很快便体现了出来,因为没有地方住,侍卫被裁减去不少,苏凌又借口说宫女太监们住在这里不太方便,将他们退了回去。宇文熠只好重新赐下几名奴仆,只是坚持留下了胡贵。
    而且这里不比东宫,出门便是集市,日日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斜对面的酒馆名叫“喜春来”,铺面虽然不大却干净整洁,尤其一道清炖羊杂,味道异常鲜美。
    苏凌搬来不久便喜欢上了这里,几乎每天中午都要叫上一壶酒、几道小菜或是一锅羊杂,细嚼慢咽,吃上一两个时辰。
    酒店是消息集散地,闳都城里的发生的大小事情都在这里经过无聊者的嘴流传。哪个大臣家今天接媳妇,哪家的公子赌博得了彩,哪里发生了械斗,哪两位大人又走得密切,哪两人又交恶了。这些消息用不了半天,都会在酒馆里流传。这些消息花样百出,不仅派遣了寂寞,还助苏凌了解了上至朝堂下至市井的不少情况。
    这几日酒馆里老是来些陌生人,虽衣着平凡,却精悍结实,饮酒谈笑间不断悄悄望向自己,苏凌有些心烦,放下酒钱出门,附近来了几家新邻居,正吆五喝六地往屋里搬东。惹来一堆无所事事的人围观。
    苏凌悄悄吁了口气,虽然自己为宇文熠已经做了那么多事,看来他依旧还是不会信任自己。表面上减少了侍卫人数,却又暗地里派来这么多人监视。
    想着想着不由心烦,也不回住处,径直在街上胡乱转悠。
    虽然依旧有人跟踪,却只是远远地盯着,并不靠近。
    宇文熠对他已经宽松了不少,苏凌随意地在街上转了几圈,信步来到小雅斋。掌柜的假作介绍货物,悄悄告诉他肖浚睿即将遣使前来,这次的将在闳都逗留上一段时间,名义上是来祝贺大燕新皇即位,其实却是刺探消息,并收买一些朝廷官员,到关键时刻好派上用场。
    肖浚睿也写来了亲笔信,苏凌揣进怀中。回到住处才关上门反复观看,那信写得情真意切,让苏凌几乎流下泪来。
    从花盆里取出上次肖浚睿捎来的丝巾,与信放在一起看了又看。直到夜幕降临,才恋恋不舍地将信烧毁,却将那丝巾又放回了原处。
    八十一
    大夏派来的使臣依旧是赵慎。
    朝拜完大燕新君,赵慎求得恩准,去拜见了肖知渐。
    言谈间,赵慎提出请苏凌过来一聚,谁知肖知渐忽然变脸,不仅坚决不答应,还大发了一通脾气。
    赵慎心中奇怪,却不好再问,只好另行拜访了苏凌。转达完问候之后,拐弯抹角地问起此事,苏凌只是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对着窗外细柳默然不语。
    赵慎碰了一鼻子灰,尴尬地四处张望,这才注意到,苏凌的住处虽然不大,装饰布置却是无比地精致华美,很多器物都似皇家之物。纵然大燕如今忽然改变态度,想要善待他这个俘虏将军,也未免太过大方了些。
    这次苏凌借毒花之力,让宇文纵横发疯,令大燕发生内乱,肖浚睿大喜,对他颇有褒奖,令赵慎带来。但屋里站着侍候的下人,门口还有膀大腰圆的护院,有些话不方便说,赵慎无趣地转开话题寒暄几句后,便起身告辞。苏凌也不挽留,转动轮椅想要相送,赵慎连忙阻止:“将军不方便,不需客气。”
    一出门,还没来得及上车,便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街角走来停在苏凌门前,片刻后,从车里出来一名红衣太监,门房赶紧过来迎接,点头哈腰,态度谄媚。
    “咱家来传陛下的口谕,宣苏公子入宫。”太监的声音不大,却尖利刺耳,赵慎在车中听得清清楚楚。
    “公公稍侯,小的这就去禀报,请公子出来接旨。”
    “不必了,还是咱家亲自进去,莫要累着了公子。”
    红衣太监地位都不低,竟然对一个俘虏这般客气,看来这个苏凌跟大燕新皇帝的关系不浅。如此说来那个传闻果然是真的,刚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赵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代名将竟然已经沦落到这中程度,实在令人扼腕叹息。本想看个究竟,又不好将车停下,只得作罢。
    宇文熠新登大位,万机待理,宇文纵横的病已经一日重似一日,为了给自己的父亲治病,在国人面前彰显自己的一片孝心,宇文熠发下皇榜,召天下名医入宫。一时间各地名医纷沓而至,把太医院挤得水泄不通,这些人有的却有些真才实学,有些却纯粹是来撞运气。太医院每天都有新的情况来报,虽然基本都没有用,宇文熠却不得不认真对待,不然便有尽孝不实之嫌。
    各项事务纷杂烦乱,算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召见苏凌了。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才半下午便急急忙忙把苏凌叫进了宫。
    苏凌进门时,案上的酒菜已经摆好,室内却空无一人。正奇怪间,旁边帘栊微动,紧接着腰上一紧,便落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中。身后的人呼吸急促,即使隔着衣衫,依旧能感受到那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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