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裴听颂显然是不乐意了,话都不让他说气越憋越多,于是张开了嘴想咬他,可牙齿刚碰上,他就又闭上了嘴,气得直晃脑袋。
    “你真的疯了,你以后别喝酒了,咱们都别喝了。”方觉夏收了手摁住他的头,裴听颂吸了吸鼻子,可怜巴巴,“你咬我手,我不咬回去。”
    方觉夏拉开自己的衣领,“我脖子都让您咬破了小少爷,还说没咬回来。”
    裴听颂不依不饶,“那你亲我了我亲回去不行吗?我都没有打你,你还打我。”
    “我说不过你。”
    “你本来就是……”
    方觉夏气不打一处来,用手指着他的脸,“闭嘴。我就问你我是那样亲你的吗?我喝得再醉我也不会像你刚刚那样,不可能。”
    “你就这样。”裴听颂使劲儿抬了抬头,吧唧一下亲上方觉夏食指,“就这样。”
    方觉夏连忙收回手指,忍不住又大声说他,“谁让你又亲一下了?”
    “你问我的,是你问我的!”裴听颂好像觉得自己已经是世界上最冤枉的人了,急得像个翻不了身的蚯蚓。
    这辈子方觉夏都没有应付过这种场面,他二十三年来积累的人际交往经验在裴听颂身上全都废了,心力交瘁。
    深深吸了口气,方觉夏不想再跟他纠结谁亲谁怎么亲的问题了。他从裴听颂的身上起来,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真是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我们休战,行吗?睡觉。”方觉夏拿起那条浴巾,沿着对角线一卷把他捆起来,“你明天不是还上课,你给我老老实实睡觉。”
    “我不想上课。”说完他又打了个喷嚏。
    你想不想上课跟我有什么关系。
    方觉夏没搭理他,抱着自己的被子准备离开,再这么折腾下去,他半条命都搭在裴听颂身上。
    可他刚要走,裴听颂就一边叫着一边扭着要跟他走。
    真摔下去又不得了。
    “不许动。”方觉夏没辙,只能将就着在他旁边躺下,准备等他睡着之后再走。
    看见方觉夏关了灯躺在他旁边,裴听颂终于是消停下来,不吵也不闹了。方觉夏裹着自己的被子背过去面对衣柜,感觉裴听颂一拱一拱的,往他后背靠。
    方觉夏一言不发,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他也不想看清。一整天的录制耗光了他的体力,他早该睡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碰上裴听颂这个仙人掌,扎了一身的刺,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这些气也都一股脑泄出去,只留下软绵绵的干瘪躯壳。
    过了一会儿,身后又一次传来裴听颂的声音,但不像刚才那样委屈又任性了,沉沉的,带着点难以名状的请求意外。
    “不要关灯。”
    方觉夏莫名,背对着裴听颂冷冷说,“不关灯怎么睡觉。”
    说罢,他感觉到裴听颂的头抵上他的后脑。
    “关了灯方觉夏就看不见了。”
    这一刻他才发现,原来方才那个吻仍留有余震。
    一旦闭上眼,他就会重新陷入到那个溺水般的深吻中,心脏都湿透,找不到逃脱的出口。
    没转身,但方觉夏伸出手,绕到后面轻拍了拍裴听颂的头。
    “看得见,睡吧。”
    裴听颂是被自己订的闹钟吵醒的,十点钟的课,他定的八点半的闹钟,震得头疼。睡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睁不开,他想伸手去关掉闹钟,谁知道手根本伸不出来。
    奇了怪了。裴听颂皱起眉头,下一刻一只胳膊搭在他身上,隔着他摸了半天枕侧,摸来摸去才终于抓住他的手机,直接长摁关了机。
    他吓了一跳,一瞬间清醒。睁眼扭头,看见身边窝了个人,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可露出来的那个眼角胎记除了方觉夏再没有其他人。
    神智缓慢复苏,他试着去找之前的记忆。他记得他们从节目组的饭局出来,然后小文把他们送回宿舍。
    不对,宿舍的门锁被攻击了,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他的公寓。
    没错,所以他才会和方觉夏睡在一张床上。
    一切都非常合乎逻辑,裴听颂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宿醉之后头疼得厉害,裴听颂想起来喝口水,结果却发现自己根本起不来。
    他用力抬起头,这才发现自己被裹了起来,还用两条打了结缠在一起的浴巾绑得死死的,别说起来了,动都动不了。
    不是,方觉夏脑子怎么想的?裴听颂一面在心里骂,一面想办法拨开被子从里面钻出来,刚钻出来一只胳膊,他就发现不对了。
    他怎么是光着身子的?
    裴听颂挣扎着将两只手都抽出来,往外拱了拱,然后解开捆着他的浴巾,往被子里瞄了一眼,才发现自己真的什么都没有穿。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头疼得要命,裴听颂往地下看,哪儿都没有他的衣服,他只好就这么裹着被子从床上下来,打开衣柜随便找了套睡衣套在身上。猛地向衣柜里的镜子,他才发现自己右脸有点肿,还有点红。
    舌头也有点疼。他张开嘴看了看,发现舌头被咬破了。
    不光如此,他的肩膀上也有指甲划破的伤口。
    怎么回事。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都是疼的。
    回头看了一眼方觉夏,还在睡,裴听颂满心狐疑地自己去了洗手间,他洗了个澡,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伤口,顺便回忆昨晚发生过的事,可脑子乱得厉害,怎么都想不起来。
    本来以为洗了个热水澡之后人会舒服点,可越洗头越疼,越呼吸不畅,干脆关了水,从里面出来。等到他从次卫里出来,纠结地回到卧室时,才发现床上竟然没有人了。
    他不会是还在做梦吧。
    “挡在这里干什么?”
    背后传来熟悉的清冷声音,裴听颂一个激灵,转身挪开。
    方觉夏头发散乱在额前,手上还有水珠。他端着一杯热水放到床头,冲裴听颂使了个眼色,“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做不了醒酒汤,将就喝了。”
    “哦……”裴听颂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也哑了,又干又疼,他咳了几下试图清清嗓子,却越咳越厉害,弓着身子咳得抬不起头,于是走过去坐到床边,想喝点水压一压。
    方觉夏就这么看着他,怕他呛着,于是先一步把水端起来,“咳好了再喝。”
    裴听颂咳得脸都红了,怪可怜的,方觉夏只好伸出手,在他的后背拍了拍,等他好一些了,才把水递给他,“慢点。”
    看他咕咚咕咚喝下水,方觉夏站在一旁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裴听颂放下水杯,哑着嗓子说,“骨头疼。”
    “还有呢?”
    “舌头也疼,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样子是不记得昨晚的事了。
    方觉夏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
    他不记得昨晚的事最好,彼此都不用尴尬。如果真的像裴听颂说的那样,他当初喝醉了也的的确确亲了他。可他断片醒来后裴听颂一个字都没说,说明他也觉得尴尬,不想说破。
    忘了比什么都简单。
    但不知怎么的,他又有些不甘心。
    可怕的是过去的方觉夏几乎和不甘心三个字毫无交集,他是个很少情绪化的人。
    “眼睛也有点胀痛……”
    裴听颂的声音一听就不对劲,想到昨天他光着身子闹了半天,又是打喷嚏又是流鼻涕的,方觉夏觉得事情不妙。
    “眼睛怎么会疼?”他觉得奇怪,给裴听颂垫了枕头在后背,“你躺上去。家里有体温计吗?”
    裴听颂摇头,“没有,我就没生过病。”
    “那恭喜你,你现在生病了。”方觉夏给他盖上被子,伸手去摸他额头,可他的手太冰,怎么摸都是烫的,不准确。
    裴听颂固执地觉得自己没病,在方觉夏面前生病显得格外没有面子,“我肯定没有……”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方觉夏就撩开了他的额发,用自己的额头抵了上来。
    距离骤然缩短,未尽的话堵在喉咙,裴听颂愣住了。
    尽管这贴近只是为了测量他的体温,也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就像一个契机,啪的一下点燃。他想起了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事。那些画面一瞬间在他的眼前重现。
    昨晚他吻了方觉夏。
    舌尖的疼痛忽然间有了源头,变得更加难以忽略,那些荒唐的所作所为在疼痛的刺激下重现。
    抬眼看过去,方觉夏的喉结破了皮,伤口发红,清晰可见。
    “你发烧了。”方觉夏像是早就知道会这样,并不觉得意外,抬手掖了掖他的被子,“你家有没有药?”
    裴听颂看见他手腕上浅青色的淤痕,好像是被握出来的。他哑着声音摇了摇头,“没有。”
    方觉夏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自己好像备了布洛芬。因为他们这些天行程太忙,每天的睡眠时间匀下来也只有三四个小时,经常会头痛,所以他总带在身上。
    算是派上了用场。
    裴听颂看着方觉夏离开房间,自己伸出手摸了摸嘴唇,皱眉回想着昨晚。
    他好像跟个神经病一样一直缠着方觉夏说话来着……
    可方觉夏早上起来就跟没事人一样。
    没过多久,方觉夏又端了杯水回来,手里拿了颗药,“吃了,退烧。”
    “现在几点了?”裴听颂吞了药片问。
    “九点半。”
    裴听颂咳了一声,“我还得上课。”
    “你昨晚说你不想上课。”方觉夏拿了他的手机,“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课,打个电话请假吧,你这样去了也听不了。”
    裴听颂想了想,还是照他的话做了。他太久没有好好休息,昨天又神经紧绷了一整天,晚上喝酒吹风着凉,不垮才怪。
    方觉夏一直没有看他,搞的裴听颂也没办法跟他说对不起,好像戳破这件事,方觉夏立刻就会甩手走人似的。他不明白昨天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说了那么多废话,忘了也就罢了,偏偏他都记得。
    “我去外面躺会儿,你哪儿不舒服就叫我。”
    “哎……”裴听颂叫住了他,但他并不知道自己叫住后应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昨晚的酒后吐真言失败得一塌糊涂,还不如不吐。
    方觉夏停下脚步,看着他。
    裴听颂憋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没什么,你走吧。沙发不舒服,你可以开我的车回去,车钥匙在玄关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方觉夏原地站了一会儿,想到昨晚他喝醉趴在他身上胡闹时说的那些话,全都是他清醒时候绝对不会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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