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耍大牌:“你自己没手啊?”
    顾拙言懂了,他既没给资源,也没抓把柄,使唤不动这位冉冉膨胀的新星。把玻璃杯放下,他说:“哦对,我开车来的,不能喝酒。”
    连奕铭无语道:“今晚在这儿睡,再说了酒店有司机,你装什么傻。”
    “就是。”苏望说,“谁不是开车来的啊。”
    正中顾拙言下怀:“咱大明星不是,有人送。”
    说罢,顾拙言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文,抬起一只手,极具暗示意味地在鼻尖上点了点。
    这孙子全看见了!
    陆文当即服软,他不是爱藏着掖着,只是不愿瞿燕庭被议论,夺过顾拙言的酒杯,倒上,哄道:“您请慢用。”
    四个人干杯痛饮,聊数月以来的琐碎生活。
    他们曾一起学骑马,一起参加夏令营,一起在国内外旅行。奔三的大老爷们儿了,许久不见仍要拥抱,有聊不完的话,即使聊两句便会抬起杠来。
    四五瓶红酒喝下去,微微醉了,陆文搂着苏望仰在沙发上,互相喷着酒气熏人,他认错道:“那次打电话是我不对。”
    苏望有一张玉面书生的脸,喝得双颊酡红:“你还有脸提,一句宝贝儿,本直男三天食欲不振。”
    “嗐。”陆文大手一挥,“谁还不是直男啊,哪有那么严重!”
    顾拙言换了黑啤,悠悠地斜了一眼。陆文浑然未觉,继续道:“那晚是突发情况,总编剧让我去他房间,我以为面临被潜的危险,所以才……”
    苏望晕乎乎的:“他想潜你?他开什么条件?”
    陆文说:“什么条件也不行,你是不是我哥们儿?”
    “是,咱这感情。”苏望一巴掌拍陆文胸口,“下次被潜还打给我,别喊宝贝儿,喊干爹!”
    陆文拍回去:“你他妈喝多了还占我便宜!”
    苏望道:“你懂个屁,你喊干爹,让对方以为你已经脏了,就潜不动了。”
    “哇。”陆文舌头打结,“果然你最聪明。”
    连奕铭听不下去了,把苏望架起来,扶进卧房去休息,陆文在沙发上横躺下来,脸有些烫,头晕目眩地闭上眼。
    脚步声靠近,旁边坐下个人,陆文泛红的眼皮被敷上一块湿毛巾,凉凉的很舒服。他伸手摸到和自己差不多的身材,是顾拙言。
    客厅只剩下他俩,顾拙言问:“送你来那个人是谁?”
    陆文揶揄道:“司机呗。”
    顾拙言轻笑一声:“什么司机敢让陆少爷坐副驾?敢推雇主的脸?”
    酒醉难以思考,陆文连瞎话都不会编了,他放弃挣扎地坦白:“他姓瞿,是我这部戏的总编剧兼投资人。”
    顾拙言猛地把毛巾拿开:“就是他要潜你?”
    陆文眯开眼,在闪耀的灯光下接受顾拙言的审问,回答:“全是误会,我以为他是gay,想潜我,结果他非但不想潜我,八成也不是gay。”
    “听你这语气,”顾拙言皱眉,“挺遗憾的?”
    陆文把头一歪,重新闭上眼,咕哝句“放屁”。
    “我劝你还是警惕点好。”顾拙言提醒他,“我只刮过三个鼻子。一个是我的德牧犬,一个是我的亲妹妹。”
    陆文逐渐入睡,哼哼道:“还有一个……”
    “还有那个,”顾拙言说,“后来成了我老婆。”
    第45章
    陆文被铃音吵醒, 从沙发靠垫的夹缝里把手机抠出来, 滑开接通,酒后咽喉烧灼, 一团起床气憋在胸口, 便用鼻腔哝了一声。
    孙小剑打来的:“是我, 喝多啦?”
    “没事。”陆文哑着嗓子,“有话快说。”
    孙小剑道:“不是还剩一场戏没拍么, 剧组给通知了。”
    陆文说:“那你直接发呗, 大半夜打电话,什么素质。”
    “大哥, 你做梦呢?”孙小剑喊道, “快十点了!”
    手机变成忙音, 陆文揉揉内眼角,睁开,套房客厅亮堂堂的,墙上钟表的指针恰好定格一瞬, 十点整了。
    陆文坐起来, 醉意消散, 不过额角有些胀闷,茶几上戳满酒瓶,基本都空了,昨晚谁喝得也不少。
    陆文掀开毛毯,去浴室洗脸刷牙,冷水一泼彻底清醒过来, 刚打上剃须泡沫,苏望推门,半梦半醒地直奔马桶前站好。
    潺潺水声响起,陆文说:“憋坏了吧。”
    “别瞎说。”苏望道,“男人哪都可以坏,唯独那儿不能。”
    正说着,顾拙言和连奕铭也进来,昨晚一个个人模狗样,此刻挤在一间浴室抢地盘,陆文感觉烦死了:“你们懂不懂先来后到?”
    连奕铭居然脱光了,进淋浴间:“懂,我们仨比你先来这世上,给老子闭嘴。”
    陆文生日最小,计较年龄的时候每次都吃亏,苏望按下冲水键,支了个歪招:“文儿,你找个有弟弟的媳妇儿,就能体验当哥的感觉了。”
    “嗯,弟弟不错。”顾拙言叼着牙刷,发自肺腑地说,“反正别找有妹妹的,折寿。”
    连奕铭探出头:“未来大舅哥,你丫诅咒谁呢?”
    忽略周围的抬杠,陆文默默刮胡茬,耳边莫名盘旋起阮风的声音,笑眯眯地喊他“哥”。一走神,锋利的刀片在下巴留下一道小伤口。
    陆文冲掉泡沫,扬着脸照镜子,伤口渗出的血珠被水稀释,变成一抹水红色。顾拙言漱口抬头,一齐照镜子,问:“要不要紧?”
    “小事。”陆文拍须后水。
    顾拙言道:“不是故意的吧。”
    “啊?”陆文龇着几颗牙,“我干吗故意划伤,自虐啊。”
    顾拙言拿毛巾按一按脸:“昨天让人家端着下巴看鼻子,今天可以端着下巴看伤口,明天没准儿就端着下巴看口腔溃疡了。”
    记忆漫上来,陆文想起他喝醉后顾拙言说的话。搁在平时,他一定会骂对方胡说八道,或是大惊小怪,可能因为额角的胀痛,他此时停下动作,一句话也没得讲。
    顾拙言也没有在浴室谈心的兴趣,催促道:“洗完没有,腾地儿。”
    陆文闪人,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子心慌,大声说:“吃顿早午饭吧,我请客。”
    在酒店餐厅吃的,哥四个都饿了,大快朵颐没怎么交流,吃饱饭各回各家,苏望不顺路,连奕铭要开会,陆文蹭顾拙言的车回南湾。
    天气不错,晴朗得不似寒冬,陆文放下遮光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年底了,今年春节在哪过?”
    顾拙言的“老婆”重拾学业,在美国进修,逢年过节总要你去或者我来,他道:“在这边,凡心回来过年。”
    陆文异想天开道:“你说我有生之年能上一次春晚吗?”
    顾拙言说:“春晚有什么好上的,在家陪陆叔吃饺子多好。对了,你这部戏拍完没有啊?”
    “即将杀青。”陆文叹口气,“我人生中第一部 男主角,怪舍不得的。”
    顾拙言纠正道:“你第一部 男主角是《今夜无眠》。”
    那部脑残惊悚片,去年年初上映的,排片率和上座率跟同期影片存在断层差距,最终提前下映,被陆文封存在记忆的深处。
    上映第一天,连奕铭给索菲全体员工发了电影票,苏望包了场,顾拙言请亲妹妹全系同学去看电影。
    当晚,他们四个人一起去看,进厅的时候情比金坚,散场的时候差点恩断义绝。为了这破片,陆文在聊天群说了半个月好听话,才挽留住这份感情。
    如今回想起来,顾拙言依旧心有余悸:“这次的剧靠谱吧?”
    “当然了。”陆文觉得力度不够,再加一句,“废话。”
    顾拙言说:“那就好,可别又雷死人。”
    陆文在狭窄的车厢蹬了一脚,把脚下的块毯都弄歪了,反驳道:“你丫才雷人,这部戏是瞿老师的作品,是他真正的处女作!”
    “我只是个帅人。”顾拙言不气不恼,反而笑起来,“你不说你演得多好、导演拍得多好,光急赤白脸地维护那位瞿老师。”
    陆文:“怎么地?”
    顾拙言:“啧啧。”
    “你啧个屁。”陆文砸对方一拳,把话题扯开,“等我杀青了再约。”
    快到南湾的园区,顾拙言减速驶到外门前,停下来,没立刻弹开锁。他们这帮人不必担心受欺负,但是人都有头脑不清的时候,尤其身处诱惑大的娱乐圈。
    “凡事别冲动。”顾拙言叮嘱道,“反正多长个心眼儿没坏处,是吧兄弟?”
    陆文解开安全带:“我知道,你放心吧。”
    顾拙言解锁车门:“有情况随时跟我说。”
    陆文嫌这人啰嗦,直接打七寸、捏命门:“你那么忙,我跟凡心聊吧。”
    顾拙言道:“快给我滚。”
    陆文沾着浓郁的酒味回到家,把玲玲姐熏得够呛,泡澡换衣服,拾掇干净了在房间窝着,泡上一壶胖大海背剧本。
    孙小剑发来了拍摄通告,后天上午拍,地点在市郊的一处小区。
    剧本已经背得滚瓜烂熟,陆文按照瞿燕庭教他的,将每句台词拆分,抓重点起伏,设置速度节奏,保证表演时的分分秒秒都不糊弄。
    手机响过几次,有短信有微信,陆文一概没有理会,玲玲姐端水果进来,说他比高三冲刺时用功多了。
    一壶水喝得见了底,陆文休息十分钟,打开微信,回完未读消息后刷一刷朋友圈。
    最新一条是任树发的,在片场,道具组在为后天的戏做准备,配字很有糙老爷们儿味道:打好最后一仗!
    剧组的同仁热情点赞,评论很长很长,瞿燕庭夹杂其中留下一句简单的“辛苦了”。任树谁也不搭理,单挑出瞿燕庭,回复道:后天过来玩儿呗。
    陆文没忍住,留下了真诚的赞。
    他反复刷新几次,但瞿燕庭始终没有回应。
    床中间陷落一点弧度,瞿燕庭仰躺着,早午两顿都没胃口吃,心不在焉地把那本民间传统工艺的书读完了。
    他答应考虑冠名剧本那件事,但其实心知肚明,不存在商量的余地。
    做师徒超过十年,王茗雨第一次将“恩情”摆在台面上说,到这份上,瞿燕庭根本无法拒绝。因为他能有今天,王茗雨帮了他太多。
    瞿燕庭通体不畅地躺尸到现在,偶尔拿起手机,看新闻,留评论,删相册没用的照片,离答复的时间越来越近,他迟迟没有打给王茗雨。
    忽然,微信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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