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中不中,我儿优秀胜他百倍,他还是家里给的荫监资格,自小延请名师,考了十年都不得中,我儿回老家从县试考起,都能和他同日入贡院。”乔氏说,“自打你要入科举,三太太没少挖苦我,现在看着我再不说她儿每日苦读不辍。怕是心里也做好不好打算。”
    “和她置气不值当。我入科举本也不是为了嗝应他。”柳珣说。
    “我知道。”乔氏突然用帕子掩面,“都是为了你大哥。爹娘无用,要累你。”
    “哎呀呀怎么又哭了。”柳珣说,“我考科举是为了当大官给你请诰命,以后宫里再赐宴让你站三太太前头,气她。”
    乔氏想起大儿子来就是意难平,柳珣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扭骨糖似的依着乔氏扯着袖子摇晃,“好母亲,你也疼一疼我,爹要知晓我又惹你哭了,肯定断我的零花钱。”
    “他敢。”乔氏立眉道,“他哪有钱断你的零花,他自个儿的零花都是我发的。”
    “母亲威武。”柳珣拍着马屁,总算让乔氏展颜。
    彩衣娱亲后柳珣回到自己院子,得得儿早在门口等候一口一个我的少爷,做足谄媚的狗腿子状。
    得得儿是柳珣的书童,自小相伴的那种,陪少爷去赴宴,那盘子里的东西是寒酸嘛,也不和少爷口味,太太问他他就如实说了。
    结果少爷恼了,不仅不带他出门,还罚他抄五遍论语,论语不长,但抄书无论如何也不是件愉快的事。
    得得儿如今急着表现,就想着能让少爷早点结束他的惩罚。打来热水给少爷泡脚,松了头发给少爷通头,蜡烛多点几根,话本和酥糖都准备好。
    柳珣依着靠枕翻着话本吃着酥糖,他喜甜,打小养成的习惯,晚上不吃糖睡不安生。
    通完头把头发编一个大辫子垂在身后,得得儿又把泡脚水端出去倒了,回来看那小碟子里的酥糖都吃完了,就捧着牙具和银痰盂过来。
    柳珣看见牙具皱眉,往旁边一翻,装没看见。
    “少爷,这牙粉换方子了,掌柜的保证绝对没有以前的异味。”得得儿劝说,少爷自小喜欢吃糖,小时候牙痛过好几次,后来太太就很注意少爷的牙齿清洁问题,少爷嫌牙粉难闻,太太就让人开个牙具铺子,专门去找少爷喜欢用的牙粉。
    至今为止少爷喜欢的牙粉没找到,牙粉铺子倒越做越好,最近都和宫里的公公牵头,看能不能御供。
    柳珣皱着眉试一下,异味确实没有了,还有淡淡的竹香,柳珣用舌尖触碰一下牙齿,只是这种光光的感觉并不好。
    “再给我拿块糖。”柳珣说。
    得得儿堆笑,“少爷,你都净口了,再吃糖不就白费了?你再吃你还得再净口一次。”
    “只小半块,我甜甜嘴。”柳珣说,他瞪着得得儿,“又想抄书了不成?”
    得得儿端着牙具往后退,“那我还是抄只手疼脑仁疼,给少爷你吃糖又不净口,那就是屁股疼。”说不定太太以后还不让他伺候了。
    “行,那你给我去抄五遍论语。”柳珣闲闲说。
    “为什么?”得得儿委屈,“从前不给糖吃只抄半篇论语的。”
    “太太什么时候忘记我在外吃花的事,你就不用随时随地抄书了。”柳珣说。
    叫你嘴快。
    第2章 谁家少年足风流
    春闱放榜,一大早贡院门口就挤满了人,有心急的举子,有举子的家人下仆,有拿着锣绑着红绸准备跑腿报喜得赏钱的人,当然也少不了榜下捉婿的家丁。
    等待的举子们心情也种种不一,有焦急的就有淡定的,就是淡定也有名落孙山的淡定和笃定榜上有名的淡定。
    镇国公府,正院后面的小院住着三房的大少爷柳琅夫妻两,柳琅嫡子长孙又自小喜欢读书是柳母眼里孙子辈的第一得意人,以荫监身份进的国子监,只考了一次就中了举人,只是考进士出了差错,两次都不得中,按说现在科举两次不中也是正常。
    偏偏五房的柳珣隔空出世,说要科举就回老家从童生考起,一路顺风顺水,再逢一年春闱,就能和他一起入贡院。
    柳琅出了贡院就病倒了,那三天噩梦一样空白,他知晓不好。再看柳珣意气风发,心里也坐下病,竟是一病不起了。
    秦氏小心的进来,看床上柳琅双目睁着,“大郎起的这样早?”
    “今天是放榜吧!”柳琅虚弱的说道,他哪是起的早,他是昨夜一夜没睡。
    秦氏欢快的说,“是呢,早早打发人去守着了,大郎高中的消息很快就回来了。”
    柳琅虚弱的笑,这次会榜上有名吗?
    五房所在的木兰院,正房里的五老爷柳梁穿着褐色常服,在室内绕圈走,他年轻时也是个俊俏公子哥,人到中年开始有点发福,虽圆头大耳将军肚,但面色红润,眼神清亮,让人觉得像弥勒佛一样可亲有福气。此刻他哪有不动如山的定力,时不时冲到门口朝外张望着。今天是春闱放榜,特意告假一天在家等儿子的消息,乍暖还寒的春天,他愣是擦汗湿了三条汗巾。
    “老爷,你就坐下来等吧。转的我的头都晕了。”乔氏也心急,但是看柳梁这么着急,她得先钳制一下,能中自然是皆大欢喜,若考不中,也不能让自责的儿子因为他爹的态度更伤心。
    柳梁听夫人的话坐下,端起茶杯小饮一口,左右没看见今天最重要的人就问,“儿子呢?”
    “昨天老太太说免了他今天的问安,我就没让人去叫他,由他多睡一会。”乔氏说,为了让儿子多睡一会,她可是让人用布把卧房的窗户都围着,柳珣自小随意,为了科考,可是三更睡,五更起,整整三年。现在能松快点,乔氏自然希望他能睡到自然醒。
    “他还睡的着,这心宽也不知道像谁?”柳梁碎碎道。
    “像谁?还不是像老爷?”乔氏嗔道。第一次面圣都不紧张的人还说儿子心宽,天知道当时他就只是个小五品京官儿,南门口掉块砖下来能砸一大片的那种。
    “中了,中了。”狂喜的声音从远飘近,是得得儿,一早就去看榜了,和老爷的小厮一起去的,那人从榜尾开始看,得得儿从榜首开始看,看不了几行就看到他家少爷的名字,仔细看了几次,河州举子柳珣。没错哒。
    得得儿一蹦老高,太过高兴都忘记是自己骑马来的,就两条腿跑回去,从黑油门进去就一路喊着中了中了,喜气洋洋。
    柳梁听见声音就走到门口。乔氏紧跟其后,得得儿都没进正堂,在阶梯下就跪下了,“老爷,太太,少爷中了。”
    “真中了?看仔细了?”柳梁激动的问。
    “看仔细了,一榜第十名,河州举子柳珣。”得得儿欢喜的说。
    “快,快,挂鞭炮。”柳梁喜的眼都眯了不见,“赏,赏,通通有赏。”
    一众下人跪了一地贺喜,“院子里所有人加三个月月钱,今天加菜,所有人加一身春衣。少爷院里伺候的人翻倍。”乔氏闻听喜讯后双手合十感谢上天后随即喜洋洋的说,招手让她的陪房起来,“去把准备好的红线铜板搬出来,来道喜的人人有份。”
    狂喜过后柳梁想到这好消息儿子还不知道,急冲冲就往儿子院子跑去,乔氏连忙跟上,下人们就眼睁睁看着老爷夫人这样没形象的跑了,“都愣着干嘛,赶紧起来,这是大喜事,都警醒点,好处少不了你们的。”尤大家的说。
    柳珣手里搂着枕头,脚架在被子上兀自睡的脸红扑扑的,房门被强盗破门一样撞开后他惊醒,还没开口喊得得儿,就被他爹一抄手从被子下挖出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子,可给你爹长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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