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君墨辞现下的身份,钟离晴也不好再叫“冕下”,只是那副挤眉弄眼的神色,怎么看都带着几分调侃,教人忍不住想要教训她一番。
    钟离晴看她神色便知道再说下去便要惹得佳人着恼了,嘴角轻勾,随即一脸正色地转开了话题:“我原来那把武器落在了遗迹之中,现下倒是真的缺一把趁手的,不知冕下有何建议?”
    ——绝螭剑被阿白一并带走,这却不好与君墨辞详说,她也就只是含糊带过。
    君墨辞见她乖觉,也没揪着不放,顺着她的问题说道:“谈家的剑狱在仙魔域中也是不俗,虽说近八成不过是些废铜烂铁,倒也有几件难得的奇宝,端看你是否有机缘——若是你能收服看中的武器,滴血认主,自是比外头竞买淘换的值当,也更合契。”
    “那么,一个人至多可以带走几把武器?”钟离晴压低了声音,眉宇间有几分促狭。
    “自然是与你最投契的那把……不可贪心。”君墨辞蹙了蹙眉头,冷声警告道。
    “啧,可惜了——不然照方才那盛况,这剑狱可不都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么?”钟离晴没在意她的冷脸,仍是笑嘻嘻地说道。
    “要同时收服那么多把剑,所需太大,散仙级的灵力远远不够,”君墨辞摇了摇头,竟是认真地解释着缘由,教本意只是调侃她的钟离晴心里直呼可爱——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放肆,真想凑上去亲一亲那张严肃正经却如玉无瑕的脸,“得用的武器,贵精不贵多……我此生只需要一把剑足矣。”
    “妘姑娘所言极是,在下受教了。”钟离晴老老实实地点头应诺,又问了她这剑狱中是否有推荐。
    ——她也注意到君墨辞言下之意,并非是她没法儿收服所有武器,而是凭着她现在展露出的散仙级的修为,还达不到这一点。
    “这得问你自个儿了,”君墨辞移开了眼,看向漫天飞舞的刀枪剑戟,“这剑典中挑武器,讲的是一个‘缘’字,合眼缘、合时机、合心意即可。”
    君墨辞一边曼声说道,一边引着钟离晴在结界中走,见她兴致勃勃地到处打量,眸光不由温软下来,像是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带着几分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纵容:“如何,可有中意的?”
    钟离晴笑而不答,又看了一圈,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钉在了谈昕爵那一处。
    从剑典开始,谈昕爵便不假思索地冲向了那把通体纯白的宝剑,而一直到她们俩踏进结界中,说了这么会子话,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宝剑仍是游刃有余地满结界打转,而谈昕爵身上却已是伤痕累累。
    要知道,谈昕爵的修为在这一群人中已是翘楚,连他都奈何不了,可见这剑绝非泛泛。
    不愧是她一眼相中的剑。
    钟离晴默默地想着,目光再次凝在了那纯白如玉的剑身上。
    ——寸心。
    她虽然没有开口,如有实质的目光却说明了心意。
    君墨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由失笑:“你倒是会挑,竟是看上了这把。”
    “这把剑……有什么特别的么?”钟离晴目光片刻不离寸心,耳朵却直楞着不肯错过分毫,等着君墨辞解惑,嘴上还不忘假意推却几句,“君子不夺人所好,只是因它好看才多看几眼罢了。”
    ——真要抢,只怕她也抢不过谈昕爵。
    虽不愿承认,却是无奈的事实。
    “既然是谈昕爵费心收服的,想来便是谈家那把鼎鼎有名的传家宝——若能得了这把剑,便是名正言顺的剑之子,也是继任的家主了。”君墨辞似笑非笑地睨了一眼装作不在意实则挪不开眼的钟离晴,“若说这剑狱中最有价值的剑,非它莫属。”
    钟离晴一听,眸光一闪,忽而展颜一笑,灼灼地望着君墨辞,意有所指地说道:“话虽如此,我本是一介女子,而非君子——实不相瞒,这把剑与我有缘。”
    她这般巧言令色,出尔反尔,落在君墨辞眼里,却只觉得她率直坦陈毫不做作,就连任性也是可爱得紧。
    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已是打定了主意,故作肃然地提醒道:“谈昕爵对这剑之子的象征势在必得,你若是夺了,谈家可不会善罢甘休。”
    有心逗逗她,看她是什么反应,却见钟离晴蓦地凑近她耳边,虽是传音入密,直抵识海,却偏偏作出一副附耳低语的模样,竟是反过来调戏了自己:“不知冕下可愿给妾身一个恃宠而骄的机会呢?”
    君莫辞不曾回答,只是淡淡地伸出一指,点在她眉心,将她戳得不得不退开些,而后不紧不慢地错开她,踏前一步,单手掐诀将罩在身边的结界撤开一隅,五指虚张,隔空一摄,竟是将那把谈昕爵束手无策的宝剑轻而易举地制住了。
    来不及眨眼的功夫,那桀骜的玉剑却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仿佛是被无形的铁链锁住了身子,而链子的另一头就掌在君墨辞的手中。
    只见她勾了勾手指,那剑就不由自主地朝着她飞射而来,半点不曾停滞。
    等到谈昕爵察觉到自己一直追逐的那把剑骤然失去了踪影时,君墨辞的灵力已经包裹住了正不断挣扎的宝剑,将她擎在眼前。
    “啧,性子倒是倔强。”挑剔地扫了一眼剑,不咸不淡地嗤了一句,美目一转,看向眼神发亮的钟离晴,薄唇微启,声线淡漠,眸中却藏着一丝笑意,“它是你的了。”
    “却之不恭。”钟离晴先是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只寒暄了一句,随即便迫不及待地从君墨辞的手中抓过犹自扑腾不已的宝剑。
    说来也是奇怪,与那成千上万把武器不同,这把剑好似对君墨辞没半点好感的样子,唯恐避之不及,然而才刚到钟离晴手上,教她虚虚一触,竟是出人意料地安静了下来,甚至颇具灵性地抖了抖剑身,乖顺地由着钟离晴轻轻握住了剑柄。
    ……寸心。
    钟离晴在心底唤了一声,那宝剑也似有所感一般,剔透如玉的剑身上流淌过一抹温润的光华,更有一丝暖意从剑柄传递至掌心,竟像是在回应钟离晴的呼唤。
    ——果真如她所言,这把剑非但有灵,更与她有缘。
    眼角的余光瞥见谈昕爵掠过的身影,钟离晴心念电转,当即咬破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迅速抹在了剑身上。
    “住手!”当谈昕爵气急败坏地喊出这一句时,已是迟了。
    剑身上血色一闪而隐,一道微光打入钟离晴识海,顷刻间便有了心神相系的默契。
    心念一动,寸心剑登时被收进了识海中。
    谈昕爵站定在两人身前,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寸心化作一道白芒闪入钟离晴眉心。
    对上她故作无辜的眼神,谈昕爵咬牙切齿,面色铁青,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比起传家宝花落别家更令他绝望的,是心上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对自己有过分毫变化的冰冷眼神,唯有看向那钟离晴时,才有所不同——那般不设防的旖旎缱绻,那般不自知的含情脉脉,是他从不敢奢望的温柔。
    原来,不是她不懂得温柔,而是这温柔,从来都只会给予那一个人。
    那个夺走他剑之子的荣誉,也夺走他毕生信仰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谈昕爵:抢我的马子不算,还要抢我的剑,你还是人吗?!
    钟离晴:胖友你搞清楚,本来就是我的马子,本来就是我的剑。
    君墨辞(拔剑):你们说谁是马子,嗯?
    钟离晴(跪剑狱):我我我,我是你的马子。
    谈昕爵(Doge的围笑):汪汪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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