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他想要趁着年节送给友人的书,就是自己当年在书院一字一字抄下来的经史孤本。
    林简凑上前,待看清新书上的笔迹时,也直接呆愣住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猜测道:“少爷,我听闻这世上有人能随意仿出别人的字迹……难道王府竟找了这样的人来为少爷抄书?”
    林以摇摇头:“不对。”
    他将两本新书翻到同一页。
    “你看,如果是抄下来的,即使笔迹出自同一个人,同样的字也会有微小的差别,更别说字在纸上的位置了。”
    他指着两本书上一模一样的“之乎者也”四个字:“可你看,这些书……完全是一模一样的。”
    说完,他又去取新的一本,翻到了同样的位置。
    果然,确认了三五本之后,他终于承认道:“这些书……完,完全是一模一样的……这……这是如何做到?”
    与他的原本相比,戚瑞送来的这些书不仅看着新,没有什么墨点污渍,而且还帮着删改掉了他之前抄写和注释过程中划掉的错字。
    这样品质的藏书,送到他友人们手中,当真是十足有面子了。
    林简作为一个书童,见识十分有限,林以想不透的问题,他自然也琢磨不出来。
    于是他只能询问道:“少爷……那这些书……还留下吗?”
    林以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点了点头吩咐道:“先放着吧,我后日上课时,自己问问戚瑞便是。”
    “嗯。”林简闻言,安心地点了点头,“少爷,天色不早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林以摆了摆手,回到书案面前,道:“嗯,我有分寸,你先下去吧。我待会就歇息。”
    林简闻言,道了声“是”,随即便开门离去。
    门“吱呀”一声又被关上,带起的微风嬉弄得案上的烛光连跳了好几下。
    等到烛火安稳下来,林以的目光又回到自己写了大半的那首五言诗上。
    辽州的风雪比泉宁更加严寒,自己因为遭受迫害背井离乡,来到此处谋生计,就像风雪摧残下的枯树……
    林以提起笔,踟蹰了一阵,终于落下最后一句——
    “幸得温炕生。”
    ——
    几日后。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小雪,为康城铺上了一地绒装。好不容易挨到放晴的时刻,几个孩子穿戴上早就准备好的羊绒衫,扑到雪地中撒欢。
    曹觅跟着他们出来透气,被几人逗得玩性大发。
    隔着羊绒手套,她团起一个雪球,发现并不寒冷,便准备招呼三个孩子一起过来堆个雪人。一回头,却被一个小雪球砸个正着。
    待到她扑落面上的雪花,只听到三个孩子的笑声,也分辨不出那雪球是谁砸的了。
    曹觅下意识看向最稳重的戚瑞,用疑惑的目光向他询问。
    老大戚瑞难得有兴致,大概也是这几天被憋得狠了,红着脸不仅没有回应曹觅的疑问,反而弯腰也团起了一个雪球。
    很快,北安王妃忘记了自己端庄的模样,和三个孩子在院中嬉闹了起来。
    尽管不断暗示着自己对手太弱,需要放水,但是两刻之后,曹觅还是把老二戚安压在了雪地上。
    戚瑞试图营救自己的队友,但却顾忌着不敢上前。
    老三戚然边高呼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语言,边不断朝曹觅这边丢雪球。但他从来只能帮倒忙,五个里有三个砸到了地上,另外两个都招呼到了戚安身上。
    戚安终于忍不住了,在又挨了一下之后,没有管压制住他的曹觅,反而愤愤地对着自己弟弟喊道:“你别扔了!你到底是哪一边的?都砸到我脸上了!”
    戚然一愣,一张小胖脸憋得通红,闻言蹭蹭地跑到戚瑞那边躲着了。
    曹觅压着戚安威胁道:“哼,我抓到你了,你要不要投降?”
    “我不投降!”戚安很有骨气地喊道。
    他尝试着挣了挣,但在悬殊的体型压制下,半点都动弹不得。
    “那你告诉我,刚刚第一个偷袭我的,是不是你?”曹觅又问。
    机灵鬼戚安思考着自救的办法,与她商量道:“我告诉你,你就,放了我!”
    曹觅“啧啧”两声:“这不是太便宜你了吗?”
    戚安嘟着嘴,又道:“那你要怎么样?”
    他想起几天前的是情感,商量道:“我,我可以再亲你一口。”
    曹觅摸着下巴,佯装着考虑谈判条件,老大戚瑞趁着这段时间绕到了她身后。
    她干脆一翻身,装作被戚瑞吸引的模样,放开了对戚安的压制。
    终于,三兄弟在她的放水之下,得以全身而退。
    逃脱后的戚安尾巴翘得老高,洋洋得意地冲她喊道:“兵不厌诈。”
    曹觅团了一个小雪球,直接砸了过去。
    母子四人在院中玩了一会,东篱突然进来,对着曹觅说道:“王妃,秦夫人到访,奴婢已经将她接到了厅中,王妃是否要接见?”
    “秦夫人?”曹觅回忆了一下,“这几日我们与秦家没什么往来啊,她来做什么?”
    “奴婢不知。”东篱诚实回答。
    “嗯。”曹觅整理了一下装束,“让陈嬷嬷他们过来,带三个小公子回屋去吧。秦夫人那边你好生招待着,我去换件衣服,马上过去。”
    东篱行了个礼:“是。”
    很快,又恢复端庄模样的曹觅来到前厅,看见了正在喝茶的秦夫人。
    她见曹觅进来,连忙起身行了个礼:“王妃万福。”
    曹觅冲她笑了笑:“雪才刚停,秦夫人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秦夫人有些尴尬地回了一个笑脸。
    她东拉西扯了些家常,才终于询问道:“王妃……不知道上次那些造火……火炕的工匠现在在何处?我,我欲请他们到府中,再修建两处院落。”
    “火炕?”曹觅有些奇怪:“当时不是都完工了吗?”
    “嗯。”秦夫人解释道:“当时……遗漏了两处,所以需要再请工匠们过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曹觅了然地点点头。
    她看似认同了秦夫人这番说辞,心中却知道事实是另一种模样。
    当时,这个秦夫人不过是表面上恭维她,其实打心眼里根本不相信什么火炕地龙。
    当时到秦家去的工匠回来之后告诉她,秦府的管事只让他们弄了几处偏院和下人的地方,至于主院这些地方,是进都不让他们进去。
    当时她与秦夫人谈起火炕时还是夏末,天气燥热的时候与人推荐火炕这种东西,曹觅当时过后一想,也觉得自己是有些犯傻。
    最后能把东西推销出去,靠的根本不是她的口才,而是她的地位!
    所以,听到工匠带回的信息,曹觅也不算惊讶——毕竟人家愿意掏钱,都算给她面子了。
    这几天落雪,她虽然没有外出,但对于外面的消息还算是了解。
    秦夫人当时以施工为借口,将府上几个妾室都打发了出去,如今入了冬,几位妾室终于又回来了。
    原本应该淡忘了她们的秦大人,居然因为主屋冰寒,而几个妾室屋中温暖如春,而日日流连于偏院。
    发觉此事的秦夫人直接呆愣在当场。
    但她对外塑造的是大气主母的形象,也不好对着几个偏院做什么,只能生吞了这口闷气。
    待到今日天晴,就直接上王府来求助曹觅。
    “是。”秦夫人笑了笑,又问:“不知他们如今是否方便?”
    “这恐怕……”曹觅苦恼地摇了摇头,据实相告道:“要等到明年开春了。”
    “啊?”秦夫人微蹙着眉。
    她不解道:“秋收已过,按着以往,如今不正是清闲的时候吗?”
    曹觅只得想了个委婉地理由,解释道:“冬日里冻土坚硬,不好施工。而且那些人……如今另有要事,并不在康城中。”
    其实秦夫人说的没错,秋收都过了,如今容广山庄中没有什么农事,该是最清闲的时候才是。
    但是曹觅怎么可能白白浪费掉这些人力呢?
    落雪之前,张氏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将第一批羊毛运送了过来。如今山庄中一部分人就在处理这些羊毛。
    刘格将纺毛线的工具和流程都带了过去,这第一批羊毛将在这个月里,变成一套套保暖性十足的羊毛衫。
    而另外一些流民男子,则正在北寺的指导下,准备着来年开春的农肥。
    今年风调雨顺,容广山庄收上来满满一仓的粮食,这在那些流民看来,已经是老天的恩赐了。
    但曹觅却并不满意。
    见识过现代农田动辄上千斤的产量之后,她很难对亩产只有两三百斤的麦田产生什么欢喜的情绪。
    秋收过后,曹觅很是反思了一番,之后定下了来年要攻克的产量难关——农肥。
    当初北安王府一行来到康城已经是春末,播种更是等到了夏初的时节,种子能种下去就不错了,肥力之类的增产措施根本就跟不上。
    这个时代的农人虽然已经有了施肥的概念,但是对农肥的处理手段十分粗糙。
    于是趁着这个冬天,曹觅对着北寺那边吩咐了相关的安排,让他们趁着这个冬天,好好安排腐熟农家肥的事宜。
    所以,并不是她故意不想帮秦夫人的忙,而是如今容广山庄中真的抽不出人手,来弄修建火炕这种小事。
    秦夫人闻言,有些苦恼地低下了头。
    曹觅都已经这么说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于是便道:“原来如此,那真是遗憾……”
    曹觅笑了笑,道:“不过妇人应当也不急吧?当时大半个秦府都修建好了火炕和地龙,总过这段时日,能过个暖冬。
    “至于其他的,等等便等等吧。”
    秦夫人打不定曹觅此番是不是在嘲讽她,但仍旧僵着脸点头回应:“王妃说得对。”
    曹觅笑得十足温柔,转头又问:“那……等到明年,泥瓦匠们回来了,再让他们过去秦府?”
    秦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嗯,正是。多谢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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