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子的四肢粗壮,力气过人,以野蛮著称,以凶狠称霸地藏洞。却不想还有比他更为凶狠、更为疯狂的人,竟用一把古怪的小刀子挡住了他飞剑。尤其那一脚足以开碑裂石,踢得他护体灵力“喀喀”裂响。他只觉得气闷难耐,胸口隐隐作疼。而他尚未爬起,又是一阵忙乱。
    无咎落下身形,正好骑在仲子的身上,随即不管不顾,挥舞手中的小刀子狠狠扎了下去。
    仲子又想召回飞剑抵御,又想抓出符箓还击,怎奈近身肉搏啊,闪念之间已是刀如雨下。
    “喀喇”,护体灵力崩溃。“刺啦”,手臂划破。“扑哧”,肩头中刀而鲜血飞溅。
    仲子惊慌难耐,挥臂阻挡,却不过小刀锋利,手臂拳头顿时血流如注。而稍加怠慢,随时都将有性命之忧。却被压在身下,难以挣扎。他忍不住大喊:“你敢杀我不成……”
    无咎死死抓住仲子的肩头,以免对方挣扎逃脱。而他手中的小刀子却是稍稍一顿,冲着满身血迹的仲子啐道:“我呸,有何不敢,杀你便如屠鸡宰狗……”他高举小刀,便要用力扎下。
    便于此时,一声叱呵传来:“住手——”
    与之瞬间,一道剑光随声而至,竟快如闪电,且威力强劲。
    无咎的心头一凛,不及多想,也不及躲避,急忙抓着小刀。“轰”的一声炸响,小刀脱手。而强劲的威势犹然滔滔不绝,根本难以阻挡。他禁不住倒飞而去,而左手依然不肯松开仲子,两人双双离地,又瞬间滚作一团。随后而至的飞剑,应该是怕有误伤,盘旋一圈悠悠返回,而话语声犹在响起:“你二人还不住手……”
    仲子在地上打滚,狼狈不堪。素来残暴蛮横的他,此时真的很想罢手,却被死死抓住而难以挣脱,只得拼命挣扎并拳打脚踢。
    而无咎的手中没有了刀子,依然凶悍不减,又是脑袋顶撞,又是提膝袭裆,抡起的铁拳更是势大力沉。比修为,他没有。论神通,他也不成。而贴身互殴,却罕见对手。至于劝阻声,则是不予理会。
    方才的偷袭,果然是远处台阶上的阿雅所为。她竟然帮着仲子对付自己,一丘之貉啊。还祭出飞剑,很是歹毒。如今两人滚在一起,我倒是瞧瞧你如何阻拦?我打……
    仲子已被扎了好几刀,鲜血汩汩直涌,再又不善贴身乱打的招式,渐渐的力不从心。
    无咎却是愈战愈勇,拳拳见肉……
    阿雅站在石阶之上,神情无奈。她虽也见多识广,却没见过如此疯狂的场面。尤其是两人纠缠,不分彼此,真要阻挡,除非用强。而她身为前辈,自有前辈的矜持,况且此地并非天莲洞,互殴的弟子与她无关。
    地藏洞的山坡上,人影翻滚,拳头“砰砰”作响,还有血迹飞溅而触目惊心。
    四周则是围观的弟子们,早已是瞠目难耐。
    大师兄要打人的,却被人打了。不仅如此,还被打的如此凄惨。而打他的竟是刚刚入门的弟子,着实难以想象。地藏洞,藏龙卧虎。从今往后,谁敢轻视砍柴弟子?
    阿三早已忘了得意,悄悄躲在阿述的身后,两个大眼睛中,透着一丝惊慌与错愕的神色。
    “砰、砰——”
    无咎又是几拳砸下,竟然没有了动静。
    只见曾经威风无限的仲子,犹如血染了一般。尤其是长满胡须的脸,变得肿胀不堪。而他整个人没了力气挣扎,却两眼圆睁,嘴里惨哼,犹自怒气冲天的样子。
    “嘿,不服?”
    无咎趁势翻转,再次将仲子骑在身下。他抓着一把胡须狠狠抖动着,肿胀的面颊也随之摇晃。他嘴巴一咧,俯下身子,小声道:“我专治各种不服……”
    仲子乃是羽士高手,倒也不至于如此的窘迫,奈何被那把小刀子扎了几个窟窿之后,着实让他难以消受。如今精疲力竭,奄奄一息,虽然不服不忿,而眼光中忽而闪过几分恐惧,禁不住张了张嘴巴,又气息憋闷,即使想要吐出一句求饶的话语也不能够。他看着一只带血的拳头高高扬起,不由得神情绝望……
    恰于此时,一道剑光带着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咦?成何体统——”
    第四百五十章 自胜者强
    …………
    小小的山洞内,蜷缩着一个人影。
    山洞不仅狭小,而且阴暗,人在其中,难以站立,只能半倚半坐。洞外倒是碧草茵茵,还有一缕斜洒的日光透着诱人的明媚。不过,另有一层看不见的禁制挡住了洞口,便如无形的枷锁,封住了山洞,也困住了洞中的人。
    无咎倚靠着洞壁,满脸的没精打采。洞口的日光渐渐倾斜,又渐渐消失。随着暮色的降临,洞内变得更加阴暗。他喘了口闷气,转过身来,继续蜷缩在地,默默回想着曾经生的一切。
    白日里,正当自己打得痛快的时候,冯宗现身了,也就是百济峰的那位人仙的师祖。与他一起现身的,并非前辈,而是一个晚辈弟子,冯田。至于他二人怎会凑到一起,姑且不论,至少救了仲子,而接下来倒霉的便是自己。
    冯宗声称,他答应了小辈冯田的拜访求教,却意外获悉地藏洞的变故。这本来属于管辖弟子的职责,他无心过问,却又临时起意,故而查看一二。不料所见所闻,使他愠怒不已。
    “仙门弟子,不仅相互斗殴,还成群结队围观,成何体统啊!”
    不愧为师祖,张口便让阿雅以及在场的弟子们无言以对。而当他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仲子,又看着慢慢起身而兀自一脸杀气的无咎,诧异道:“缘何行凶?”
    行凶,乃是罪名,倘若顺口应答,无意中便也承认了自家的罪过。
    于是无咎辩解:“前辈,在下并非行凶!”
    “人被打个半死,还敢抵赖?”
    冯宗质问:“况且你不听师兄管教,擅闯天莲洞,又打伤了天莲洞弟子,难道也是无中生有的传闻?”
    “前辈,容在下分说……”
    无咎惹了祸,从不逃避,而要他由人摆布,他也不会逆来顺受。他分说道:“本人昨日来到地藏洞,便被仲子师兄无故殴打。今日一早,本人砍柴数百斤,不敢懈怠,谁料这位师兄却让本人给他挑洗澡水,分明故意刁难。本人郁闷之下,失足坠落天莲洞,正要离去,又被天莲洞弟子围攻,被迫无奈,强行突围,互殴损伤,在所难免。而返回之时,仲子再次大淫威。本人拜入元天门,只为修仙问道,而非受人肆意凌辱,三番五次之后,唯有奋起反抗而以求保命。如今意外打伤了仲子师兄,绝非本愿……”
    “你很能打?”
    “非也!我家乡有句俗话,兔子急了还蹬鹰呢……”
    “哼,你不是兔子!即便如阿胜所说,你自幼炼体,也绝非七层羽士的对手,更何况你**凡胎……咦,你有神识?”
    “在下……也是懵懂,只觉得打了仲子师兄之后,神清气爽,且求逐出仙门,从此浪迹天涯……”
    “好一个神清气爽,好一个浪迹天涯,呵呵……”
    无咎知道自己在元天门待不下去了,只想着借机离开,谁料冯宗却是呵呵一笑,然后冲着阿雅传音几句。随即一条鞭子飞来,将他四肢捆缚。不过瞬间,人已置身于阴暗狭窄的山洞之中。
    清楚记得,山洞位于天莲洞的一隅。
    也就是说,自己没有被逐出仙门,而是从地藏洞,来到了天莲洞?
    无咎翻了个身子,抬手敲了敲冰冷坚硬的石壁。
    除了洞口之外,洞内并无禁制。搁在当年,这小小的山洞根本挡不住自己。如今却身陷囹圄,成为了一个囚徒。
    那个金褐眼的阿雅,囚禁了自己,便转身离去,什么话也没留下。冯宗又将如何惩治自己,同样的无从知晓。
    唉,没有修为,身不由己。听天由命的滋味,不好受哦!
    而即便是天塌了,又有何妨呢。我本赤条条而来,无牵无挂。大不了再赤条条而去,或许还能梦回神洲呢!
    无咎嘴巴一咧,慢慢闭上双眼。
    他陷入困顿的时候,习惯了自我安慰。虽也无奈,却也使得心境练达。
    典籍中有句话说得好,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知足者富,自胜者强……
    十日后,有笑声从洞外传来。
    洞口的禁制,好像无遮无拦,而无形之中,又戒备森严。
    无咎依然蜷缩着身子,慢慢扭头循声看去。
    山洞四、五尺长,四、五尺高,人在其中,与囚笼没有两样。十日以来,他就是这么苦守着,等待着即将的命运,或是在迷离的梦境中追忆着曾经的岁月。
    五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外的草地上。阿金、阿离、冯田、阿述,当然还有一个家伙,阿三。
    或许得益于仙门丹药的神奇,阿金、阿离的伤势应该已经痊愈,却犹然面带怨恨,而怨恨的神情中又透着几分畏惧与谨慎。
    说笑的则是阿述与阿三,尤其是那个黑瘦大眼的家伙,显得很是得意,手里拿着一把小巧的短剑。只见他炫耀道:“阿雅师叔所赐的飞剑,着实不凡。假以时日,御剑飞天也是等闲……”
    冯田还是冷漠孤傲的样子,却停下脚步,冲着封禁的山洞稍加打量,又在不易察觉间转过身去。
    “咦,这是谁呀……”
    阿三的兴致不减,竟抬脚走到了山洞的近前,低头探脑,装模作样张望,随即带着意外而又惋惜的神情恍然道:“原来是无咎师兄啊,莫非在此静修,修为几何呀?”
    一旁的阿述似乎忍耐不住,说道:“此处乃是天莲洞囚禁弟子的所在,最终的下场,不是废去修为,便是逐出仙门……”
    阿三回头瞪了一眼,转而又故作深情道:“我与冯师兄四人,三日后便将启程前往星海宗。远行在即,顺道看望无咎师兄。还望你安心修炼,小弟我在星海宗翘以盼……”他说到此处,耸峭的肩头一阵抖动,旋即已是捂着嘴巴吃吃笑,得意的神情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无咎挪动身子,斜靠在洞口前,面对阿三的肆意嘲讽,他早已司空见惯而无动于衷。不过,他落寞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容:“嘿,恭喜阿三与几位兄弟。而星海宗,乃是贺洲数一数二的大仙门。诸位修为低微,能够充当砍柴弟子已属幸运……”
    “呵呵,不劳担心!”
    阿三摆了摆手,壮志踌躇道:“元天门选送的弟子,乃仙门菁英,改投星海宗,只为栽培重用!”他话语一顿,得意又说:“你还不知道吧,阿雅师叔,便曾为星海宗弟子。此番由她带领我等前去,待修为有成之后再行返回。至于你……”
    这家伙吹嘘之际,不忘借机嘲讽:“但愿返回之时,还能见到无咎师兄。你我毕竟来自瞰水镇,算是同乡故人!”
    “我呸!”
    无咎啐了一口,骂道:“一个欺软怕硬、见利忘义、鼠两端的狗东西,焉敢胡说八道?”他转过脸去,淡淡自语:“我没有同乡,也没有故人……”
    阿三还想多说两句,已没人理会。
    而冯田已不耐烦,催促道:“井三师弟,你我不日便要远赴星海宗,还当整理行囊,不宜无谓耽搁!”他丢下一句话,独自大步离去。阿金与阿离也不啰嗦,紧随其后。
    阿三看着阿述,又冲着山洞中的人影投去不屑的一瞥,转而招手呼唤:“师兄等我……”
    转眼之间,洞外没了人影,只有一片草地,还有暖暖的日光让人遐想不已。
    无咎默然良久,便要蜷缩躺下,继续他囚禁的时光,继续在迷离的梦境中寻寻觅觅。曾几何时,都是梦想未来。如今却留恋过去,追忆故乡的山山水水……
    “喀——”
    便于此时,一声轻响传来。虽然神识微弱,还是能够有所分辨。那是禁制的动静,有人打开了封禁的山洞?
    无咎凝神看向洞外,两道人影从天而降。
    一个金飘逸,容貌娇艳;一个须斑白,面带微笑。
    “出来吧——”
    来的并非旁人,正是阿雅与冯宗。只是阿雅的脸色含霜,似乎神情不悦。而冯宗却是话语随和,俨然一个慈祥仁厚的长者。
    无咎错愕片刻,这才慢慢爬出洞口。抬头看着明媚的日光,感受着徐徐吹来的清风,饱览着花草茂盛的山谷,以及远近的宜人景色,他不禁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却又带着满脸的疑惑,转而拱手问道:“两位前辈,又将怎样……”
    阿雅没有出声,一双褐色的大眼睛中依然透着几分莫名的怨气。
    冯宗则是手扶长须,笑道:“你触犯门规,本该逐出仙门,而老夫法外开恩,容你前往星海宗加以历练!”
    无咎错愕不已,难以置信道:“本人打伤多位同门,虽也有情可原,又为何这般……”
    他是自家人懂得自家事,早已设想过即将到来的各种惩罚,却唯独没有想过赦免,也不敢想啊。尤其是前往星海宗,更是出乎他的所料。
    “呵呵,老夫看中你凶狠好斗!”
    冯宗依然笑得高深莫测,拂袖一甩:“且歇息三日,再听从阿雅师叔的吩咐行事!”
    其话音未落,人已踏起剑光腾空而起。
    无咎愣怔原地,犹然满头的雾水,转向看向一旁,迟迟疑疑道:“阿雅姑娘……啊、不,前辈……”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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