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语书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瓶子,这瓶子是白玉材质,入手似暖玉一般,对于药效的保持甚佳。
    看着瓶中粘稠的白色膏体,段语书毫不犹豫就往杜若身上倒,一下倒不出,她便多倒了几回,硬生生地把药都倒出来了大半瓶。
    杜若只感觉背后一冷,似是覆上了一层冰雪,凉凉的,但是感觉却很舒服。他甚至能感受到背上游走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背,如柳絮轻抚般,挠的杜若心里痒痒的,像是长出了个什么东西般,又将他的心占的满满的。
    待段语书抹完药后,便将被子盖在杜若身上,然后起身准备出去,却被杜若拽住衣角。她转头看着杜若,眼中流露出疑惑,似是在问“有事?”
    杜若按捺住自己内心的躁动,只说:“我一个人……怕……”
    段语书突然一笑,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但是却又藏着光,眼角的微微勾起,让杜若心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妻……妻主,我错了,我不该要求你陪我的。”
    杜若脸一下子就塌了下去,恹恹的就像是一只抓不住鱼的猫,神色颓废。
    “无事。你想要如何,我便如何。”反正我现在对你好一点,以后你发工资也爽快一点。
    杜若惊喜地抬头看着笑的一脸温柔的段语书,眼眸亮如繁星,胸口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嘶吼着要爬出来。
    他学的从来就是什么在家从娘,出嫁从妻,妻死从子;夫德夫言夫容夫功。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人说自己也可以选择的,可以开心时便大笑,伤心时便哭,不用学着什么君子端方,柔柔弱弱的。
    可是他能吗?他真的能吗?
    那个雨夜,电闪雷鸣,像挥舞着一把把利剑;“嘀哒,嘀哒……”响声越来越大,“哗啦啦”,瓢泼大雨来了,那雨猛烈极了,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开千丝万线,渐渐的将天和地给缝合了。
    雨还在下着,雨柱又犹如一排排利箭倾斜着射向地面。
    他浑身发抖的躲在水缸后面,眼神惊恐地看着昨日还将自己抱在怀中,笑的一脸满足的人,现在被人从娘亲的书房里扔出。
    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衣服,也让眼前这一幕飘渺的恍如梦境。那人穿着一件泛白的衣裳,头发凌乱,就那么被人扔了出来。
    “想要勾搭妻主,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来人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锻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看起来真真是富贵逼人,衬的地上那人更加的不堪。
    “奴……奴不敢……”
    “量你也不敢!”
    那个雨夜,那道不堪的身影,一直刻在杜若的心中,从未忘记,也从未被想起。偏偏今日因着妻主的一句话,浮现在眼前。
    “杜若?杜若?杜若!”
    段语书看着杜若眼神迷离,似是魂魄离体了般,吓得她马上喊着,她可不想再出事故,本来就是个魂魄碎片,你要是还离体了,她去哪里找?
    那个人的身影渐渐散去,反而是妻主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看着杏眸中的关心,杜若用手撑起自己,然后一把抱住眼前之人。
    段语书只觉一股奶香气铺面而来,那翩飞的青丝不经意间挠了挠她的脸,让她忍不住想打喷嚏,好在最后被她忍住了。
    只是这杜若抱她抱的实在是有点紧了,让她有点呼吸不过来,但是一想到这是金主,这是金主,所以她要让着点……让着点……让你毛线!都快被勒死了!
    还没等到段语书发作,她便身体一僵,眼珠不停乱动,心里像是被蚂蚁蛰了一下,不是很疼,但是却意外让她清醒。那滚烫的泪水落到她的衣服上,瞬间便热了那一大块,但是须臾间却又凉透了。
    金主……这是……哭了?
    ……………
    陆上百花竞芬芳,碧水潭泮默默香。荷花池中间架着一座亭子,这亭子的亭顶是金碧辉煌的琉璃瓦,绿色的檐上雕着各种各样的精美的花纹。亭子上有四个翘角,每个翘角上都系着一条白色飘带。四条飘带落下恰好挡住亭中的人。
    一阵微风飘过,掀起飘带一角,露出亭中人的半边身子。恰好可见那人外披一件月白色绸衫,里头还穿着层层丝绸制成的衣裳,衣角处还绣着黄金色的鸟纹 ,腰间绑着一根绣着花纹的蓝色腰带,一头墨黑色的发丝,高挑秀雅。
    “兄长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杜若姗姗来迟,将那飘带捻起一角,然后进了亭中,看着面前这个温文而雅的男子,道。
    那人白皙的手往石桌上点了点,清脆的声音打破了二人之间紧张的气氛。
    “四弟,为兄听你大病初愈特意前来看看。”
    杜若盯着那人放在石桌上的手,白嫩细长,在阳光的照耀下甚至折射出温润的淡光。再垂眸,一双粗糙,满是伤疤的手映入眼帘,心中一扯,久别重逢的耻辱感再次席卷全身。
    他抿直了嘴,声音颤抖着道:“多谢兄长关心。”
    杜若怎么都没想到妻主一进宫,杜云旗便会递贴子,登门造访。速度之快,让他防不胜防。从前在杜府时,他便是被忽略的一人。虽然是母亲之子,但是待遇却比不上一个下人,偏偏这位名义上的兄长、大哥,每次见到他时都会笑的一脸春风和煦,当真是温柔至极。如果他眼中的不屑与嫌弃能藏的更好点的话,杜若说不定会很喜欢这位大哥的。
    说起来,少不更事时曾亲近过杜云旗一番,但是后面有一回不经意见杜云旗将白日与他接触过的衣服扔了,他便知晓此人根本就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他,对他甚至是厌恶!从那之后他们就保持着不咸不淡的关系。
    “怎么说你也是为杜府出了一份力,做兄长的自然要多多关心你。”
    杜云旗脸上的笑容,就像杜若曾听说书人说的魔鬼的笑容一般,明明灿烂至极,却让他浑身发冷。
    他当然知道自己出了什么力,不过是替杜云旗挡了朵烂桃花而已。因为杜府的人都知道楚窈心要娶的人是杜云旗,而他杜若不过是嫉妒杜云旗嫁的好,便想取而代之的恶毒之人。
    可事情的真相却是杜云旗嫌弃楚窈心只有个王爷的名号却一事无成,在民间名声也不好。对于追求完美的杜云旗来说,他无法忍受自己嫁给这么一个人,无法忍受自己处在云端的脚被人跩下,无法忍受别人提到他时,想的却是楚窈心有多窝囊!
    他杜云旗要配就要配最好的!
    而杜云旗的母亲杜府的掌权人,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于是不受人待见的杜若就被提出来,嫁给了楚窈心,关键是从头至尾都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他马上要出嫁了。偏偏现在所有的人却都知道是他杜若“嫉妒”杜云旗,所以自己抢的这门亲事。
    而楚窈心后面确实也雷霆大怒,耍甩了他几鞭,要不是他福大命大,说不定他现在已经成为阎王殿里的一员了。可是偏偏三天后,楚窈心像换了个人一样,为他治病,喂他喝药,他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被别人如此温柔以待。
    “是我该谢谢你们。”不然我何以碰到个对我如此好的人?
    杜云旗见杜若对自己说“谢谢”,眉毛一挑,心中疑惑不已。还以为会因这事而厌恶杜家,不曾想也是个没脑子的人。
    杜云旗看着眼神躲闪的杜若,突然没有了再谈下去的渴望。
    正准备离开,却见杜若眼中迸发出摄人的光芒,心下惊奇,便往亭外一看,杜云旗也不由得惊呆了。
    如风拂玉树,雪裹琼苞,千古红颜之下,褪去了俗气与厌腻。
    来人披着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周身笼罩着一层轻烟薄雾,似真似幻,实非尘世中人。姿容清丽秀雅,嫣然一笑,真如异花初胎,美玉生晕,明艳无伦。
    杜云旗很早便听闻楚王爷有“闭月羞花怨,沉鱼落雁愁”之貌,不过因为从未与其见过,也不知她长的竟是如此的……
    段语书:“累了吗?”
    段语书见杜若安安静静地站在亭中,弱柳拂风的样子,让段语书不由得担心他会被风一吹就吹走了。便快步走到杜若面前,伸出手将杜若的手放在掌中,感受到冰凉一片,不由皱眉。
    “身子骨还没有好一些,你就出来吹风,要是再风寒了该怎么办?”不要以为你是金主就可以如此胆大妄为,生了病折腾的还不是我!
    听到段语书的训斥,杜若心中一暖,先前产生的冷意俱散,此刻他的眼中心里都是眼前这人。
    被凉在一旁的杜云旗,见段语书对杜若如此的轻声细语,眉间的温柔都快溢出来了,心里便堵的慌。本以为楚王定是个丑八怪,却不曾想竟是如此的美,还对这小子这般温柔,也不知道眼睛是怎么长的,竟然会看上那小子。
    杜云旗心中妒忌不已,但是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而此时段语书终于意识到旁边站着个人。
    “杜若,这位是?”
    “我是杜若上的兄长,杜云旗。”
    杜云旗旗见段语书问起自己,便柔和了眉眼,眼中似是装进了水般,波光粼粼,看的人一眼就酥了。
    那一眼的含情脉脉吓得段语书心底直颤,她想起自己刚穿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名字,恍然大悟原来眼前这个人才是楚窈心当初想娶的人!可是按照楚窈心的记忆来看,他们两个没有什么奸情啊!杜云旗怎么用看奸妻的眼神看着我?
    而且杜云旗那荡漾的眼神并没有让段语书酥掉,只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人是娘娘腔吧?
    杜若见段语书与杜云旗“含情脉脉”的对视,心中一阵苦涩。又见他们两人个皆一身白衣,神圣洁白的样子如出一辙,果真是天生一对,男才女貌啊!而他就像是突然闯进天堂的地狱之人,格格不入。
    杜云旗余光看见杜若失落的眼神,现在洋洋得意。
    段语书收回视线,浑身打了个哆嗦。还是金主好,萌萌的,看起来一点都不娘!
    于是段语书又将视线放在杜若身上,见他呆愣愣的模样,心里不由着急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忙问:“杜若,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杜若眼神呆滞,目光直视前方,浑身在颤抖着。被段语书握在手上的那只手冷似寒冰,吓得她二话不说便将杜若抱起,匆匆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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