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银甲将军,名曰李永硕,生得健硕魁梧,络腮胡,铜铃似的双眼,威风凛凛。乃厄宋安民手下一员猛将,擅使红缨枪,有万夫莫敌之勇。
    “此乃将军一己功劳,属下不敢冒领。”
    “李将军见外了,我堂堂雍州总兵,岂会为区区几个蟊贼劳师动众,亲自征讨?李将军辛苦一下,尽早铲除匪类,我定当上报朝廷,记你首功。”
    “誓死效劳。”
    李永硕一抱拳,手中银枪一舞,朝众兵闷声喝道:“攻山。”
    呜呜号角声起,如狼吼虎啸。
    四千余士兵步伐整齐,甲声霍霍,器声铮铮。
    邛山路窄而陡,无法同时山上。
    宋安民一声令下,四千余士兵盔甲严整,排成一字长蛇阵,如一条长龙般蜿蜒盘曲上山。
    宋安民站在原地,远远望着那如蚂蚁般有序上山的士兵,笑道:“此山占尽地利,易守难攻,若我镇守,当派五百兵沿途埋伏,敌若上山,滚石滚木一齐放下,纵使百万兵马,又能奈何?无怪乎当地衙门数次围剿而不果。”
    李永硕道:“将军神机妙算,不费吹灰之力攻下邛山,此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大才,属下望尘莫及。”
    宋安民笑道:“说来啊,我们无需上山,我儿加上黄榜第二高手,足以将那伙毛贼屠戮殆尽。奈何,奈何啊!只得辛苦一趟了。”
    大约一个时辰后,大部分士兵已经山上。
    众山贼埋伏在半山腰上,望着盔甲严整的士兵如蚂蚁搬排成长队上山,冷汗直流。
    若非大当家聪明机智,先一步发现慰问团有问题,即便大家没有喝下毒酒,此时也正喝酒吃肉,高歌狂欢。
    谁会料到,数千士兵已然悄悄摸上了山?
    一想到此处,众山贼便是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冷汗直冒。
    片刻间,已经有数百士兵自身下山路悄无声息地走上山。
    大当家为何迟迟不下令?
    山下。
    随着最后一名士兵走上山路,宋安民和李永硕也开始缓步上山。
    也不知是何缘由,李永硕没来由心头一跳,脸色瞬间煞白。
    宋安民见此,问道:“李将军是在担心什么?”
    李永硕吞吞吐吐,不敢直说。
    “李将军与我共事多年,有何话不能讲,是不信任我?”
    “属下不敢。我只是在想,若是……岳景天失败了……”
    “呵,李将军多虑了,区区几个蟊贼,如何是黄榜第二高手的对手?况且还有儿在,何来失败一说?”
    “但愿……是属下多虑了。”
    正在此时,山上一声刺耳呼啸,又是一道焰火打上天空,爆出一片五光十色,如一张大般笼罩散开。
    所有士兵都齐齐抬头望去,心底一股强烈不安感升起。
    说好了成则打一发信号上天,何以距离一个多时辰后,又打出第二发?
    “这是……”
    宋安民与李永硕脸色同时一变。
    埋伏着的众山贼终于等到大当家的信号,纷纷一声呐喊,齐刷刷站起身来,狠狠挥刀,将身边束缚住无数滚石滚木的绳索斩断。
    一块块滚石如天外飞石,一根根滚木如恶龙翻身,轰隆轰隆嘶吼着翻滚砸下,声势惊人。
    众士兵脸色一片煞白。
    此地路窄而陡,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躲避。
    士兵们拼命向前跑去或向后退去,希望躲避那灭顶之灾。
    然而身前身后,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无路可退。
    慌乱之中,好些士兵或是一脚踩空,或是被身边同伴挤压,惨叫着摔下山去。
    “啊!!”
    无数滚石滚木黑压压轰隆隆当头砸下,数十士兵当场被砸成肉泥血沫,更多士兵则被撞下山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静谧的邛山登时如人间炼狱。
    一轮滚石滚木,除掉三四百士兵,众山贼精神大振,又拿起强弓劲弩,居高临下一轮猛射。
    可怜众士兵,惊恐奔吼,阵脚大乱,连一丝反击余地也没有。
    韩三宝的院子里。
    听着山下那连成一片的惨叫声,风无涯感慨道:“大当家巾帼英雄,有她在,邛山便是龙潭虎穴,岂是区区几千官兵所能拿下的?”
    韩三宝点头道:“初时我很担心,生怕她中计,但现在,我反而为那些官兵担心了。”
    风无涯道:“此次攻山,最大的敌人是岳景天,你替她除去了一位劲敌,功劳不。”
    山下若隐若无的惨叫声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方才渐渐隐去,而邛厄帮大本营,一直风平浪静,连一个官兵也未能上得山来。
    大当家一如既往,将危险挡在了山下。
    韩三宝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休息一个下午,感觉有了些精神,便让仇逸璇搀扶着,走到山前去观望。
    暮色沉沦,整片天地笼罩在一片淡黄色纱衣之中,神秘而美丽。
    山中云雾翻滚,浓烈的性腥味被山风送来,闻之欲呕。
    仇逸璇皱着眉头,极不习惯那刺鼻血腥味儿。
    韩三宝让她搀扶着,走到悬崖边缘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极目眺望,可见山下一片密密麻麻如蚂蚁似的黑点,正在如潮水般退去。
    显然,经过几个时辰惨战,官兵们遭到迎头痛击,铩羽而归。
    “你怎么看?”
    韩三宝问道。
    “什么怎么看?”
    仇逸璇皱着柳眉,神色委屈,她说什么不愿出来的,霸王霸道的非要拉住她。
    一场血淋淋的厮杀,有何可看之处?
    “我是一个山贼哦,站在大义的角度,我们是十恶不赦的,人人得而诛之。而如今,我们却将占据道德制高点的官府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难道你没有一点儿想法?”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嗯,我觉得……山贼也挺好啊。”
    韩三宝看向她,目光带着些许戏谑的味道。
    她脸色唰一下红了,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韩三宝大奇,“喂,你为何动不动便脸红啊?”
    “讨厌!”
    仇逸璇声啐了一句,捣着碎步跑开了。
    望着她玲珑妙曼的背影如一只迷人蝴蝶,翩翩跹跹远去。
    霸王心头厚厚一层阴霾,居然被驱散不少,又情不自禁露出一丝贼兮兮笑容,叫道:“喂,不许你躲起来偷偷惦记那来路不明的死鬼子哦。”
    “……”
    约一刻钟后,大当家率领着四五十名山贼,声势浩大的上山。
    山贼们一个个容光焕发,不停相互炫耀着自己弄死几个大兵,言语粗俗,话语狂放。
    落在霸王耳中,却是无比亲切。
    仿佛久居异乡的人忽然回到家乡,耳边都是亲切的家乡话,那种归宿感与踏实感,无法言诉。
    大当家见他坐在悬崖边石头上,正望着自己一脸嬉笑,朝众山贼挥挥手打发他们各自回去休息,走到他身边问道:“心情好些了?”
    韩三宝点头道:“逝者已矣,我总不能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吧?”
    大当家未接话,而是直接问道:“你有何话快问,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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