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桐被他吓了一跳,“我以为你还在楼下呢。助理说雷诺阿在叁楼,我就直接上来了。他是我最喜欢的画家,色彩和光影的运用太迷人了。”
    雷诺阿是第一个活着看见自己的作品被卢浮宫收藏的画家,他的印象派画作色彩绚丽柔和,主题非常生活化,人物总是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我也喜欢。”
    席桐倒是很惊讶:“我以为你会喜欢安格尔这样的新古典主义,画裙子褶一丝不苟,和照相一样,逼真到炫技。”
    孟峄见她不信,下巴朝墙上的画微微一抬:“《Potrait   de   Irène   Cahen   d'Anvers》,又叫《小伊琳》,作于1880年,据说与Renoir不睦多年的Degas看完后,也忍不住称赞他画得极好。画上这位八岁的小姐是一位银行家的女儿,Renoir最初迫于生计才接单,但后来看到真人,超常发挥了。”
    席桐探头看画旁边的小字介绍,还真是一字不差,对他另眼相看:“所以,你为什么喜欢雷诺阿?”
    孟峄欲言又止。
    画上的小伊琳恬静地坐在洒满阳光的树丛前,浓密的长发披到胸前和腰际,白皙得几乎透明的脸上,一双剔透的眼睛略带羞涩,望着远方。天蓝色的蕾丝裙、蓝灰的瞳眸、发上的蓝蝴蝶结将她衬托得如初春的湖水一般纯净,红润的小手、红棕的卷发、樱桃红的嘴唇又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明艳的生机,在暗色调的背景下,她犹如一束明亮的光源,照亮了观众的眼睛,让人能想起生命中那些最美好的东西——
    明媚的阳光,年复一年的春日,新鲜的空气,初生的绿芽。
    “是因为……”
    匆匆的脚步声骤然响起,孟峄回头,助理走过来和他低语几句,席桐朝展厅门口看去,只见两名穿制服的警察等在那里,皱眉盯着他们。
    “是因为,他的作品里总是有光。”
    孟峄说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桐桐,我可能要晚一点再回来,冰箱里有馄饨,你记得吃。”
    “警察找你什么事?”
    他拍了拍她的肩,“放心,我能处理。”
    说罢,便独自朝门口走去,和警察一起消失在走廊上。
    席桐有种不好的预感,接下来看画也没什么兴致,助理陪着她,但一直在打电话,她听见他联系了孟峄的律师,语气有点急。
    回到ME后,她把叁鲜馄饨煮了当晚饭,馄饨是食堂的华人厨师包的,袋子上贴着“Eating   before   0:   00的标签,味道很好,她吃着吃着,突然察觉不对。
    孟峄上午开完会拎着馄饨回来,之后在客厅办公,没出去过,中午他在茶水间做了两盘番茄意面。
    馄饨是一人份的,那么他知道晚上不回来吃饭?
    她洗了澡,躺上床,半夜醒了一次,孟峄没回来。第二天中午,她接到助理的电话,孟峄这几天都不能回公司了,和几个保镖住在跑马道的家里,让她别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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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哥华市区,某家私人医院。
    下午四点,闻澄睁开眼,病床边坐着个人,正在削苹果。
    她一看见他,就哭了,哭得很伤心:“我没爸了,我爸他死了……薛岭,我爸死了,我爸妈都死了……”
    薛岭放下苹果,用温水洗了手,扶着她靠在枕上,抽纸巾给她细细地擦脸,手指温热,力度舒适。
    闻澄哭了一会儿,眼泪渐渐干了,脸上的表情陷入一种呆滞麻木的状态,好像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木头人。
    薛岭站起身,很温柔地开口:“警察来了,他们要问你一些事,你知道什么,就和他们说。中国警方已经和他们交涉过,这边会尽快把案子查出来。”
    闻澄好似醒了,拼命摇头,拽住他的衣角:“我不想见他们,我谁都不想见,薛岭,你在这陪我,我只有你了……”
    他说:“我去给警察开门。”
    他一离开床边,闻澄的眼泪又哗啦啦淌下来,薛岭走到门口,外面等着一个亚裔男警察,很面善,跟他走过来,朝床上打了声招呼:“闻小姐。”
    薛岭重新坐下,闻澄抱着他的胳膊呜咽,警察见状,把台湾腔放得更加软,开门见山:“闻小姐节哀。我刚从警局过来,对孟先生的证词做了记录。我想请问你,郝洞明先生是什么时候来加拿大的,你又为什么来找他,你周末的行程是怎么样的?”
    警察耐心地问了好几遍,闻澄才抽抽噎噎地道:“我爸是周四过来的,我……我家里出事了,外公在医院,医生说他快不行了……”
    她哭着说了几句,口齿不清,薛岭向警察解释:“她来找郝先生帮她舅舅的忙,您知道,郝先生在银城具有很大的影响力。”
    闻澄的思维很混乱,肿着眼泡、鼻头红红的样子也着实可怜,警察好容易才记录下来,她是周五飞过来的,傍晚五点落地,然后就住进中山公园附近一个朋友的公寓。
    “既然很急,你周六没有去找你爸爸吗?”
    闻澄摇头,抓紧被子,看上去又悔恨又气愤,抹抹眼泪:“我一下飞机就给我爸打了电话,他就不告诉我他在哪,还关机了,他以为我是来找他要钱的!”
    “要钱?”警察问。
    薛岭替她说了:“她和郝先生在国内吵了架,她想开一个化妆品公司,国外供货商已经联系好了,郝先生不同意,认为她经验欠缺。”
    警察点点头,“那么闻小姐,你来温哥华后一直在公寓,没有出去过吗?”
    “没有,房子附近太乱了,我不敢。”闻澄低声道,“我不知道我同学的公寓在中山公园这边,但我急着找我爸,没空订别的酒店了。”
    “也没有见其他人?”
    闻澄垂下眼,握着薛岭的手:“没有。”
    “周六晚上你是几点睡觉的?”
    “我不记得了……”
    “闻小姐,你再好好想想,郝先生被枪杀的那一晚,你……”
    警察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了。
    闻澄痛苦地抱住头,身体蜷缩起来,嚎啕大哭:“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不能,不能想我爸那个样子,他,他身上……”
    薛岭搂住她的背,轻声宽慰,好半天她才平静下来,说不出话,埋在他怀里,泪水把衬衣浸湿了一片。
    警察看这情况就知道不能再问了,收起本子,“谢谢闻小姐配合,我会再过来。薛先生,你……”
    薛岭把闻澄放平在床上,“她昨天看过郝先生遗体,受了很大刺激,我们还是出去说吧。”
    警察和他去了走廊,问题还是那几个基本的。
    薛岭给警察看了他的机票和餐厅预订,他是加拿大籍,在温哥华郊区有个二手老房子,也有不少熟人,银湖地产有个项目在这,他飞来谈合作,和闻澄不是一班飞机。熟人下周才有空,所以他从周五到周日除了吃饭买东西就一直在家,到点就睡了,但没有人证,只能凭用家里台式电脑发出的邮件证明他睡前没出去。
    “薛教授,你和闻小姐谈了多久恋爱?”
    薛岭顿了一下,笑笑:“其实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好,我和她只是在恋爱关系的初级阶段,说实话,她付出的比我多。我们在国内也时不时吵架,你别看我说话挺和气,其实有些原则性的想法我是不动摇的,比如说,我和她父亲一样不支持她开公司,她的性格不适合。除此之外,她也不喜欢我对别人说话和对她一样和气。”
    警察明白了,递给他一根烟,“她知道你在她之前就来加拿大了吗?有没有可能,她除了找郝先生,也是来找你的。”
    “她来得很突然,下飞机之后才知道我在这。”
    “她知道你的行程安排?知道你要和谁一起吃饭,周六在哪,周日在哪?”
    “是的。”薛岭温和道。
    警察没有问题了,告诉他后面可能还要再次询问,薛岭表示欢迎:“我希望警方能尽早找到头绪,我非常感激郝先生在国内对我的帮助,他去世,我心里很难受。”
    送走警察,他走回床边,闻澄哭累了,闭着眼,脸色苍白。
    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闻澄忽地掀起眼帘,伸出一只带着针眼的手,捉住他修长的手指。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周四晚上就在飞机上了?”
    薛岭拂开她的手,把氧化发暗的苹果倒进垃圾桶,削了个新的。他削得很仔细,薄薄的苹果皮悬在空中,越来越长,宽度均等,削完也没有断。
    他把苹果肉一块一块地削到碗里,每一块都是同等大小,刚好能入口的规格。
    这些事做完,他才说:“有这个必要吗?”
    闻澄凄然道:“薛岭,我爸死了,我真的只有你了,你不要背着我……”
    薛岭的眉头舒展开,像是听到了笑话,在听到“你不要背着我找别的女人”时,他忍不住勾起唇角,真的笑了出来。
    “我可以对上帝发誓,我从没找过别的女人。”
    他用塑料叉子叉着苹果送到她嘴边,闻澄咬了一小口,他很快缩回手。
    这回闻澄没有生气,很乖地咽下去,“我好累。”
    “那就再睡一会。”
    薛岭把剩下的苹果块倒掉,等她睡着,呼吸变得平缓,又坐了一刻钟,才出病房。
    他一走,闻澄在床上翻了个身,幽黑的眼睛盯着垃圾桶里发黄的苹果块。
    还是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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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章开始我就不预警了,几乎每章都有高能,不要过早下结论。存稿快写完了(???)
    声明:本文是悬疑不是推理,注重的是案件的社会性,作者外行,查案流程不要当真,大家看结果就好。本来想下载加拿大刑典的,那个PDF要25块,我就不倒贴钱写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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