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要出门找她,席桐又蹬蹬蹬从厨房跑回来,指着他横眉竖眼:“即使你是我炮友,我也要督促你!这里条件这么差,你怎么休养?”
    孟峄头痛欲裂,顺嘴道:“炮友是吧,你得按合同来,我现在就想住在这,你要照顾我。我会让保镖过来,在教室里打地铺,不占用学校的生活资源,这样可以吗?”
    他认为自己很人道主义,等她说好,结果等了半分钟都没得到答复。
    烈日当空,火辣辣地照在席桐脸上,她看着微笑的孟峄,觉得他就不是个人。
    “可以。”她低低道,吸了吸鼻子,“好。”
    孟峄很满意,满意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合同下周就要结束了,到时候我就不是你炮友,可以做想做的事,不用再受约束。”
    席桐听到他这句毫无人性的话,望着他迫不及待的眼睛,站在门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住旁边的几个志愿者听到声音,从窗户里探头,哦,家务事,无妨无妨。
    席桐一哭就停不下来,生动形象地诠释了可怜弱小又无助。孟峄手忙脚乱地给她抹眼泪:“别哭了,我知道你累了,去睡一会儿吧,我给你扇风。”
    她边哭边跺脚:“孟峄,你没人性!你受什么约束?受约束的是我好不好!你说,你想做什么?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烦想去找别的女人了?!那你当初就不要白纸黑字写双方一对一啊,你开条件我有能力拒绝吗?你他妈就是个仗势欺人的玩意!你是狗!狗!!”
    孟峄怕她脱水,好言相劝:“我是,你别哭了,黑眼圈都出来了。”
    席桐愣了一下,而后哭得那叫一个六月飞雪天崩地裂。
    隔壁志愿者都听不下去了,高声道:“妹子,算了算了,别往心里去,你眼睛漂亮得和雅诗兰黛小棕瓶广告似的,哪有黑眼圈,那是卧蚕。”
    她揪着孟峄的衬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止住眼泪,呼吸一抽一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孟峄单手把她拉进屋,抱到床上去,左手拿蒲扇给她扇风降温:“你误会了,我不想找别的女人。”
    席桐咬着唇安静下来,等他继续说。
    他说:“我就是不想再当你炮友了。我不喜欢这个词,也不喜欢这个合同,虽然它是我拟的。不过我还是要征求一下你的意见,你想继续这个合同吗?如果你想……”
    “我不想。”席桐虚弱而坚定地说服自己,炮友关系是不健康的。
    孟峄如释重负,舒了口气:“那就行了。”
    他悠闲地给她扇扇子,又娴熟地喂她喝水,席桐拿过杯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想法。
    她问出了和他昨天一模一样的问题:“孟峄,你觉得……我怎么样?”
    孟峄多聪明啊,他举一反三:“好看,眼睛最好看。”
    “我是问内在。”
    “整体很好,就是有点笨。”
    席桐瞬间拉下脸,要问什么都忘了。
    孟峄如实道:“你太……含蓄了,当然,只是某些时候。比方说你刚才骂人的时候就不含蓄,我认为你可以把这种特质推广一下,我其实很欣赏你的坦率直白。”
    席桐震惊得都忘了沮丧:“你,你居然喜欢玩SM,还是M?!”
    她真应该在床上边骂边抽他几鞭子,不过她怎么没看出来?
    孟峄:“……”
    席桐的想象力犹如脱缰的野马,伸手去摸他背后的伤痕,“这些疤不会是……”
    孟峄无力地辩解:“我不是Masochism……别动!”
    他握住她作乱的手,声音低沉,她抬头一看,他眉头皱成川字,明显生气了。
    席桐讪讪收回手,这些陈年旧伤怎么看也不是小皮鞭打出的,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肯定遭遇了非人的折磨。她不知道曾经发生了什么,但这个不好问,谁愿意回想恐怖片一般的经历啊。
    于是她宽慰地拍拍他胸口,“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你不要想那些。你看你现在什么都有,不是很好吗?”
    她的手像一阵风驱散了心头阴霾,孟峄恢复平静:“谁说我什么都有?”
    席桐叹了口气,了然道:“我知道你对钱没兴趣,长了张平平无奇的脸,在普通家庭一出生就完成了一个亿的小目标,上了所还行的常春藤,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名媛美不美,甚至有时候还后悔创立了ME保险……但是,你这样说,我们平民百姓实在压抑不住揭竿而起、打土豪分田地的欲望。”
    孟峄:“……”
    “我没有女朋友。”他说。
    席桐说到兴头上,蹭地站起来,痛心疾首:“你看看!你看看!有钱你还不满足,还要女朋友!什么叫资源的稀缺性,就是人的欲望无限而资源有限,你太贪心了吧。我要是有钱,就带几个朋友去新宿二丁目PLATINA找Roland,两万指名费我连指一周,五万七的香槟我买一卡车,让他陪着聊天可舒服了,要什么男朋友?”
    反了天了。
    孟峄一阵晕眩。
    他不想在去日本牛郎店这事上纠缠,加重语气:“我没有女朋友,我现在只有炮友。”
    这不是暗示,是明示,够清楚了。
    席桐用一种鄙视的眼光看着他:“祝你以后的女朋友跟你处三天就分手。”
    孟峄就算气得要命,还必须衷心祝愿她男朋友跟她长长久久携手迈入婚姻殿堂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所以他不说话了。
    席桐这个小兔崽子看他恹恹的,还扒拉他:“你说话呀,理亏了?知道不对了?”
    孟峄实在想不出要说什么,长长呼出一口气,把脑袋靠在她肩上,还是那个万能的字:“疼。”
    席桐的手僵了一下,坏了,她没碰到伤口吧?
    孟峄垂着眼睫,虚弱地说:“好疼,我想吃水果。”
    “我给你剥葡萄。”她很积极。
    “我想吃提子味的葡萄。”
    席桐送了他一个字:“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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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峄没等到提子味的葡萄,也没等到草莓味的西瓜,但他依旧很开心。
    席桐每天换着水果给他吃,葡萄都剔了籽,枇杷都剥了皮,他嚷嚷疼,她就送到他嘴里,大葡萄还撕成两半,怕他呛到。
    一日三餐也换着花样给他补,今天茶树菇炖老鸭,明天萝卜黑鱼汤,补得孟峄乐不思蜀。他原本不吃牛蛙,席桐拿柴锅红烧的他就吃,觉得鲜美至极无比下饭,他原也不想吃那个长得像生姜一样叫“三七”的东西,但席桐说这种中药补血,他就连汤带水嚼得津津有味,保镖都对他竖大拇指。
    席桐不忙,所以有时间给他做饭。她只有三天有课,带小朋友听听音乐看看书,也不让孟峄太闲,叫他指点小男孩们踢足球。不得不说他带孩子没有违和感,学生们都很喜欢他——他不龇牙不露爪的时候,绅士到无可挑剔,和其他志愿者也聊得来。
    两人在山村里待了一周,他的伤结痂了,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席桐要回老家待四天,然后再回银城,14号晚上在宿舍里收拾东西,问孟峄:“明天下午你能把我送到镇上车站吗?我坐大巴去荣城。”
    睡都睡了多少次,跟他讲话还这么生分。
    孟峄很不高兴:“明天仍然在合同范围内,我们彼此之间有互助义务,我当然会送你。”
    席桐怔了一下,问:“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提到这个,孟峄神采奕奕,笃定道:“明天就是最后一天。”
    他这几天被席桐养懒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是没等到进展,只能选择Plan   B。
    席桐“哦”了一声,低头看书,过了几分钟都没翻页。
    孟峄发现了,用蒲扇拍她的小脑瓜子,逗她:“你是不是不想解约?我表现太好,让你产生了不舍的心情?”
    他这一拍,席桐突然就炸了,把扇子一夺,小狮子似的朝他吼:“你别拍我头!”
    孟峄被她吼得往墙壁上靠,“那你在想什么?”
    “我是……我是在想明天中午吃什么。”席桐用一种淡定从容的口吻回答。
    孟峄看她红着眼圈都快掉眼泪了,心想这丫头怎么如此能忍,她是锯嘴葫芦吗?死都不说?
    “随便。”他戴上耳机听音乐,假装没看见她的不自然的神色。
    席桐拉了灯,屋里陷入黑暗。
    夜很静,仔细听来又极热闹。蝈蝈在欢快地唱曲,檐下的双燕在窝里扑腾翅膀,池塘边的草丛有青蛙呱呱叫,银子般的月光带着栀子花的香气从窗纱洒进来,在枕上泻了一汪皓水。
    好吵,好亮。
    席桐捂住湿润的眼睛。
    她躺在折叠床上,辗转反侧,草席又粘又热,很久都没睡着,死活熬到临界点时,一股清风拂过背后,她一下子睡了过去。
    孟峄给她打着扇子,等她呼吸变得匀长,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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