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景陆离失魂落魄回到建章宫时,迎接他的却是曹州大大的笑脸。
    “陛下,刚刚御医上禀,那位虽然没有醒,却口中喃喃‘创世神’三字,这也许和他昏迷前留下的提示有关。”
    景陆离反应冷淡,面无表情,回了一个‘哦’字。
    看着陛下无精打采的模样,曹州忍不住看了眼天色,这太阳今日仍旧好好挂在天空,他家陛下怎么会对政事不感兴趣呢?不是陛下说此事事关社稷,乃重中之重,如何今日有了新的线索,却一点也不开心。
    看陛下走远了,曹州赶紧跟过去,“陛下,你说这个创世神和救他之间的关系是不是让我们去救创世神,可神不是无所不能的吗?神不能救自己,如何能算得上无所不能,这是一个悖论啊!”
    景陆离对曹州的话充耳不闻,拿起奏折,翻开,右手取了朱笔,这是打算批阅奏折的意思吗?
    “可陛下,你早早就处理完了今日的公务,剩下的不过是些请安折子罢了,以前陛下不都是置之不理的吗?”
    景陆离慢慢抬头,正好对上曹州疑惑担忧的眼神,终于反应过来,他好像失态了。
    景陆离低头看折子,果然是请安的废话,他昨日不该那么积极,害的今日想批折子都没有了。
    景陆离语气疲倦,“我今日去见了她,她说她讨厌我。你说,爱情是不是个麻烦的东西,还是政务好,你想批就批,不想就搁着,你说你们怎么就想不开要去喜欢一个人呢?”
    曹州对景陆离痛心疾首的表情的回应是,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说好的是你谈情说爱,和他这个只谈责任,不交心的世家子弟有什么关系?上次乔侯是被陛下气走的,陛下这次见面不说伏低做小,起码也该道个歉吧。
    曹州微笑,“陛下,你诚意和乔侯谈过了?为上次的冒犯道过谦了?”
    景陆离傻眼,“啊?”
    曹州继续微笑,“陛下,你该不会和乔侯一见面,就谈了公事吧?”
    景陆离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言道:“乔灵说时间紧张,我要告诉她月神祭礼的真相,还要告诉她吴国以前的钻石卡师回来了,要她多加小心,我……”
    曹州痛心疾首,一时恨铁不成钢的气直达脑门,也不知是不是向天借了胆子,一句“世界上怎么有陛下这般的傻子!”脱口而出。
    陛下怕是根本就没有将‘我担心你’之类的话说给对方听吧。
    景陆离怒目,“曹州,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编排吾!”
    曹州赶紧跪下,请罪,“臣知罪。”知的是他一时失言冒犯了陛下,反正绝不否认他今日才明白他们的陛下居然是红粉阵中的孬种。
    当然,这个真相于曹州而言,是向天借胆也不敢说出口的。
    陛下啊陛下,你这样的做派何日才能给皇宫带回来一位皇后,你还不如直接接受宗人府的安排,起码也是倾国之力选出来的佳人。
    现在陛下年富力强,可外有世家州牧为掣肘,完全不是陛下儿女情长的好时机,乔灵要是识相,该为了吴国,哄一哄深陷其中的陛下才是。
    景陆离看曹州这般神态,一时没了趣味,他怎不知曹州说的有理,是他傻,不然怎么会把事情搞砸到这个程度。
    “罢了,你起来吧。等等,曹州你刚刚说什么?创世神?”这世上真的有神吗?这么重要的事,曹州怎么能轻飘飘的说过就算了?
    曹州捂头,合着他刚刚说了半天,我们的陛下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进脑子啊!
    曹州用毫无起伏的声音禀报道:“回陛下,白苏供奉昏迷不醒,只是口中喃喃‘创世神’三字,不知其意。”
    这和供奉之前说的那六个字有关系吗?
    景陆离沉下脸,“曹州,好好说话,这是命令。”
    曹州笑嘻嘻的应了,他揉揉脸,捏捏嗓子,“陛下,说起创世神,我倒是想起一本看过的话本。上面写了一个新奇的创世过程。”
    曹州看陛下没有打断的意思,兴致勃勃的讲述起来。
    “传说混沌未分之时,七十二魔神中的十位魔神被先天混沌五行莲花孕育而生。可这十位魔神运气都不怎么好,居然都死于一位三十六品混沌青莲孕育出的大魔神之手,而十朵先天混沌五行莲花随着先天魔神的陨落,不知所踪。
    天地变幻,十朵莲花不知怎的居然巧合的聚集在一起,这十朵莲花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各两朵,每朵分为阴阳。也就是说分别为甲木、乙木、丙火、丁火、戊土、己土、庚金、辛金、壬水、癸水。
    十朵莲花纵横交错,在无数次碰撞中,终于,甲木与乙木花瓣与花瓣相合,阳上阴下一正一反稳稳悬浮于天地间,严丝合缝,两朵莲花也化为一体,一同流转。
    后来,其他四行一一相合,环境气息大定。而五行莲花分占五角,相互牵引,成为了一个大整体。
    又无数年后,每两朵莲花居然孕育出一个大世界,大世界分为明暗两界,而一瓣莲便是一方宇宙,一个宇宙包含无数世界,但同一瓣莲的世界法则是相同的。比如说这瓣莲的世界是修真文明,那种种世界都遵循修真文明的天道。
    而混沌莲花是重瓣莲,这就注定了莲花随着时光流逝,层数将越来越多。
    而莲花层数跨越的是时间轴,时间从最外面的莲瓣开始流转,如果外面一层的时间是三百年前,后一瓣时间便是两百年前。
    同样的世界,拥有相同的法则,人物,事件,还有历史流,不过一层层都是平行世界的概念,也许,一个人不同的选择,将造就完全相反的历史。
    无数气运交联,在五个明大世界的交汇点上方,出现了一个神妙的存在,危楼。而与之对应的是暗世界下方的幽都。
    危楼统御万界,幽都纳万界幽魂。”
    景陆离听了半天,突然开口道:“你的故事里,没有创世神,一切都是造物的奇迹和命运的必然。”
    曹州抹把脸,摊手,“我就是说个世界形成的故事,反正和我们这个世界的创世神没有什么关系。”
    景陆离看曹州怎么都说不到点子上,也懒得和他瞎扯,“你这些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还挺有意思的。”
    曹州一下就僵硬了,他怎么这么嘴快,绞尽脑汁,也没有想起那本书的名字,只好光棍道:“忘了,反正是最近卖的最火的书吧。”
    反正他开口就是为了转移陛下的注意力,让陛下心情好一点,也就随意扯了自己映象深刻的内容,现在陛下追根究底,他一个看话本从不关心书名和作者的人,如何能回答上陛下的问题。
    景陆离咬牙切齿,“曹州,你怎么不把你自己给忘了!”景陆离有一种预感,曹州所谓的话本中的创世,和他极有渊源。
    可这一切好像都和神扯不上关系吧,遑论创世神?当然,先天魔神不算神,在神话传说中,那是早就作古的存在。
    “去找,要是找不到这本书,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曹州被陛下郑重其事的态度吓到了,下意识的回应,“诺。”
    等曹州失魂落魄的出了建章宫,才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
    天啊,他书房那么多的话本,鬼知道是哪本?他唯一的印象就是,这个创世论好像不在开头。
    神啊,救救他吧!
    张家村。
    张春杏急急跑回家,“娘,有乔婶婶的信!”
    张母蹙眉,直接一把抢了过去,“你乔婶婶都离开张家村这么久了,怎么可能会有人给她写信,你又不识字,定是看错了。”
    张春杏傻傻看着母亲,“可,村长爷爷说是乔婶婶的信——”
    不待张春杏说完,就被张母直接打断,“好了好了,小孩子添什么乱,给你嫂子帮忙做饭去。”
    “知道了,娘。”
    张母看张春杏走远了,这才小心将信拆开,没想到居然是乔家三丫写给乔母的,说是自己成了月神候选,希望母亲不要担心。
    这三丫和乔母失散了吗?也有可能是直接被弃了吧。张母想到乔母对三丫的冷淡,这倒是极有可能的事。
    怪不得三丫把信寄到了张家村,就是不知道乔母现在在哪,罢了,只要别妨碍了自己女儿的荣华富贵,她已经没有心力关心昆哥儿了。
    “春杏也快及笄了,我得赶紧准备一二,希望这一次不会让我失望。”张母忍不住看了乔家大门外的一株桃花一眼,又如无其事的收回目光。
    错误已经发生,自怨自艾也解决不了问题,如果这是命运的必然,她好像除了认命,别无选中。
    洛阳,曹府。
    张友深吸一口气,上前敲响了大门。
    明明想着等他杀入洛阳,再见这抛夫弃子的女人,可谁让他得到了日神牵机呢?
    半月前,张友拿到了上辈子的紫苑花,他知道,紫苑花的主人是刘雪苏,可上辈子明明五年后月神祭礼才会开启,这一世为何有这么大的变故?
    上辈子他已经是益州牧,哪怕成了日神,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动的。
    而安排要他性命的月神候选是扬州乔家乔景云,乔景云在乔家虽为嫡女,却无地位,自身能力一般,如何能伤他性命。
    可之后皇室出手,要不是季青云多次相救,他怕是就栽了。
    直到他杀入洛阳,推翻吴国,才没有了皇室派出的杀手。
    可现在,他,一个小小的雍州破虏将军之子,入嵩阳书院不过区区几个月,虽借着上辈子的先知,收了好几个前途无量的文臣武将,但他们的强大那是在未来,而不是现在。
    前途远大,潜力无穷,从不和实力划等号。
    真是在嵩阳书院收小弟收上瘾了,一不留神几个月的时间便溜走了。
    以乔景云的能量,干掉一个现在的他,一点问题都没有。想要活下去,他只能找个能压制住乔景云的靠山,并尽快前往益州。
    而这个靠山,有比曾经唯一的女儒生,现在唯二的女儒生惊鸿仙子更合适的人选吗?
    况且,她还是他的母亲,而这个母亲最害怕别人知道他这个儿子的存在,当然,在他坐上那一国之君的位置后,态度斗转,巴不得他封她为太后。
    可惜,起码上辈子她失望了。只要她这次帮他,大不了这辈子让她如愿便是。
    “姑娘,有一位张友先生求见。”愿心小心禀告,自从姑娘被宫中采选的宫人拒绝后,姑娘就是这幅不死不活的样子,这突然来了一位故人,也不知姑娘有没有见的心情。
    “什么,你说谁?张友?”惊鸿仙子早已罢工的脑袋就像是被锤子重重砸了一下,完全清醒了。“赶他走,不,还是让他进来。”
    本来拒绝的惊鸿仙子突然想到了那封信,万一呢,万一那封信就是张友写的,她的儿子是神童,那她当年便是做了一个很失败的决定。
    不,她不能这么想,她能有今日,都是当年的果决带来的,她从不后悔。
    愿心可不知姑娘心路的复杂,她见惊鸿仙子不改变主意了,才应了一声,“是,姑娘。”
    当张友站在惊鸿仙子面前时,惊鸿仙子心中的恶意怎么也抑制不住,都是因为他,她才不得解脱,张友的存在一遍遍的提醒她,过去的卑微和夫君的漠视如同刻入骨中,如影随形。
    这些一遍遍提醒她,是她窃夺了妹妹曹琇莹的命运,才能成为张云骑的妻子,才有资格生下张云骑的儿子。可被她剥夺命运的曹琇莹,却好运的成了寒门之女,能嫁入门当户对的人家,哪怕命途多舛,也不过是回娘家待嫁,她也曾和夫君恩爱过,更没有拖油瓶。
    惊鸿仙子语气很不好,“你来干什么?”
    张友如何听不出惊鸿仙子语气中的恶意和嫌弃,但他告诉自己,要忍,只要他今日能活下来,那明日便是他的天下。
    “娘——”
    “别叫我娘——”茶杯在张友脚边破碎,惊鸿仙子将她对他的排斥表现的淋漓尽致。
    她以为她还是当年答应并州儒生雍宁求亲的惊鸿仙子吗?虽然雍宁的确是碍于赌约娶了惊鸿仙子,但本身是个负责任的男人,惊鸿仙子没有从他身上得到爱,却得到了尊重。
    哪怕张友最后登基为帝,也因雍宁的存在虽不愿封她为太后,却也没有怠慢她。
    谁能相信,在外人面前势同水火的并州儒生雍宁居然和并州牧王显之,凤家家主凤蓝衣是歃血为盟的好兄弟。
    当然,这个秘密,除了当事人,目前只有他张友知道。
    “惊鸿仙子,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我也不想看见你。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了双方的利益。想必你早已收到当初我写给你的信了,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不然,你也不会选择参加宫选,当今陛下和你的年纪倒是相当,但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会不会介意你年龄大。到时候,看在你儒生的身份上,自有宫人借着你曾嫁过人,不,应该是你曹琇莹的身份曾经嫁过人而婉拒你。”
    张友的话直接捅到了惊鸿仙子的肺管子上,是了,她不就是被宫人以再嫁之身,八字不顺的名义拒之门外了吗?
    说起来她倒要感谢宫人没有用她年纪大的借口了?
    “所以呢,你今日来见我,便是告诉我,我很有可能通不过宫选,别说皇后,怕是连宫门都进不去吗?”
    张友可不害怕惊鸿仙子的怒火,语气还是这么不紧不慢,又带着几分欠扁。“对你而言,是皇后之位令你动心,还是太后之位,更让你舒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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