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的。”周徽嵐连忙道。
    魏老夫人罢罢手,“来者是客,总得留顿饭的,不然不像样。”
    客厅里很快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魏老正琢磨着怎么开口问问那株嫁接的桃树的事。
    周徽嵐站了起来,“魏老,容我失陪,去一趟洗手间。”反正她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厨房里,魏老夫人无奈地劝着自己的老伴,“老头子,我觉得你想多了。人家只是来送一株桃树而已,用不着这么防着人家吧?再说我也没透露什么太多关于小高的消息。”
    魏教授振振有词,“挑其所好,一定是这样的!她的心思深着呢。”
    “我倒觉得这女同志挺好的。”
    “好啥啊,不仅心思深,还脾气大,一点也不软和。”
    “脾气大说明人有底线,你踩着人底线还不许人有脾气了?你想想你刚才的言行举止,要是对方没一点脾气才最该防着呢。”
    周徽嵐:……
    你们两老,说人闲话的时候能等人走了再说,或者关上房门再说嘛?这魏老应该是靠专业学识吃饭的,不然这样的性子搁在别的单位,啧啧……
    至于魏老所说的投其所好?
    她眼睛一扫,从这些屋子的边边角角的痕迹判断,魏老的专业应该也是植物方向的。
    嗯,是的,迅速地接近一个人,投其所好当然是最快速的办法,但她会的不仅仅是对高煦投其所好哦。
    里面声音还在继续。
    没办法,她只能加重脚步,重重地踩在地上,提醒他们。
    厨房为之一静,紧接着,魏老出来了。
    周徽嵐若无其事地道,“魏老,你看这株桃树能否放在院子檐下?”这株桃树刚嫁接成功,既要注意保暖,又不能失了光照,她看了一圈,只有那个位置最合适。
    咦,她没生气?魏老有些惊奇地多扫了周徽嵐两眼。
    周徽嵐早就过了冲动易怒的年纪了,别人喜不喜欢你那是别人的事,自己又不是人民币,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这不是很正常吗?
    因别人的不喜而怒发冲冠,那是傻子的行为。自己的喜怒无法自控,任由别人掌控,这得多么失败。
    况且她不以为他们的意见会对高煦产生很大的影响,她预计高煦下决定时,别人的意见会听,但他更多的还是会遵循自己内心的想法和判断。
    她也一样,别人的意见或者建议,也仅仅就是意见建议,她会适当听取,却不会照着去做,因为别人并不会为你的选择或者决定负责。
    应对魏老这种人也容易,投其所好就行了。
    周徽嵐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那里?光照是不是不太够?”他们这栋房子坐北朝南向,放在檐下几乎很难直接享受阳光的照射。
    “此时还没到春天,而且这株桃树刚嫁接好,相对光照而言,它更需要的是保暖。”如果她来之前就得知高煦不在的话,她就不会将它带上来,再它再在暖棚里多呆一段时日会比较利于它的生长。
    “为什么?还有你确定那株桃树嫁接的都成活了吗?”
    终于,魏老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周徽嵐说道,“确定的,您看这里,叶柄虽然落了,但接芽新鲜不发黑,这说明了接穗成活了。而且这株毛桃做为砧木,其营养器官积累的养分很充足,等到了春天一定会生发的。现在还处于冬藏的阶段,不需太多光照,反而需要更多地保护这些刚成活的接穗,那保暖就很重要了。最好是晚上将其移回视内,白天再移出来。”
    魏老一边听一边点头,此时的他完全沉浸在学术交流里,完全忘了刚才他察觉到周徽嵐对高煦有企图时的防备了。
    “好像有些植物本身会携带一些病菌,应该会影响嫁接的成活率吧?这个问题你是怎么解决的?”
    周徽嵐回,“选择健康的接穗以及砧木,嫁接的时候要先将各种工具用酒精或者两百倍的甲醛溶液进行涂抹灭菌或者浸泡消杀,并且工具得干了才能用,否则会严重影响成活率。”
    “高煦家的那株桃树,难结果,易招病菌早害,上次的钻心虫我都束手无策,因为病的部位太关键了,如果清除了这病部,那株桃树也活不成了。我看到你直接刨除了桃树虫害部位,那株桃树还能活着,是怎么做到的?”
    ……
    对后世而言,应用科学方法研究嫁接仅有百十年的时间,但发展十分迅速。
    此时正值八十年代,中国闭关锁国太久了,纵然魏老的专业是植物病毒学,和植物生理学、病理学、植物组织发生学等都有关联知识,但国际上比较先进的技术他还是不大了解。
    周徽嵐手里掌握的植物学知识可以说是领先国内外的,所以对于她嫁接的这株桃树,魏老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到隐约窥见其中的奥妙,再到与之交流时,发现她对植物学这一块非常地了解,尽管他不时一连串术语飘飞,魏老后知后觉地发现周徽嵐竟然能与之毫无障碍地交流。
    等魏老夫人做好饭菜,过来喊两人吃饭时,发现他们已经围着院子里的植物讨论开了。
    甚至她还听见周徽嵐向他打听高煦什么时候回来,而这老家伙毫不在意地告诉她高煦估计要过了元宵才会回来。
    魏老夫人简直不忍直视,刚才是谁不顾客人在场径直跑到厨房对她耳提面命不能过多透露高煦的情况的?
    如果她生活在后世,一定知道一个词,叫真香现场。
    周徽嵐在魏家吃了一顿午饭,这顿饭可谓宾主尽欢,临走前她又交待了一些桃树的护理方法,然后被魏老依依不舍地送走的。送的时候还总叮咛她常来金陵大学看他们。
    魏老夫人冷眼看着自家那老家伙就差没上演十八相送了,送完了人之后,回来就颠颠儿地给高煦打电话。
    京城二环某四合院
    高煦刚从医院回来,冲了个澡就听到张妈在喊他。
    “高教授,你的电话,金陵那边打来的。”
    “谢谢张妈。”
    “小高,是我呀!”
    一接过电话,魏老头那熟悉的嗓音就传了过来,声音里带着丝丝遮掩不住的兴奋,高煦微微拿开了话筒,“什么事?”
    电话那头,魏老头用了足足五分钟来描述他们接待周徽嵐一事。
    听完整个过年,高煦明白了,用一个词形容他,那就是见猎心喜。
    突然,魏老话峰一转,“我一开始觉得你们不登对,觉得周同志看起来也有三十四五了。你小高双料博士,还是咱们金陵大学的宝贝疙瘩,今年也才三十五,尽管腿脚不便,也不能让人捡了便宜对不对?但我现在不这么觉得了,我觉得周同志配你正正好。”
    高煦:???
    “你口中的周同志今年三十八了。”他这么说没啥恶意,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啊?魏老一时哑然。
    “三十八了?三十八也没关系,女大三抱金砖,哈哈哈。”
    高煦知道魏老头在给他挑对象一事上有多挑剔的,他很好奇周惠兰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如此相中她?
    “你看你,金融刑侦方面的高端人才,她呢,在农业学方面也可以说得上是专才了,谈吐学识都挺好的,能和咱们聊到一块儿去。”
    是能和你聊到一块儿吧?
    “你安心在京城呆着,我会替你好好照顾那株嫁接的桃树的,放心吧。”
    高煦幽幽地道,“那株桃树应该刚成活不久吧?你知道的,那株桃树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我回去发现你拿它去切片了,或者它只剩下一株尸体的话,我会让你后院变成它的坟地的。”
    正准备伸出魔爪的魏教授,心一抖,凶残,太凶残了,他话语中的威胁他听明白了。
    魏教授挂了高煦的电话,想了想给京城大学教职工区打了个电话,“师兄啊,我告诉你,我这边发现了一个多么宝贝的人才……”
    第79章
    八三年来了,大兴村这个春节过得特别热闹,欢歌笑语,肉味飘香,家家户户杀鸡宰鹅,脸上的笑容比往年都要灿烂。
    年初一开春放鞭炮,比起别处村子零星的鞭炮声,大兴村的鞭炮声一阵晒一阵,绵延不绝,更承载着人们对新的一年年红红火火兴兴旺旺的期盼。
    年初二拜宗祠祭祀先祖的时候,村里还请了舞狮队,敲锣打鼓舞狮子。大人们笑容满面,相互拜年,小孩子笑闹成团,很是热闹。
    过年嘛自然少不得走亲访友这一环节。
    周父这边的亲戚几乎都在大兴村,唯一的一个徒弟是个医生,在外省的医院工作。本来说好要回来看望两老的,却因为出发前临时接诊了一位重要的病人,不得不取消整个年假,探望一事自然无法成行。
    而周母本身就是仪水县人,她原来是书香之家出身。周徽嵐外公外婆都是教书匠,在那些年被迫害得不轻。在原主失踪后第三年被分配到西北一带的农场,
    她小舅舅不放心他们两老,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将自己也安排到了那边。因他是老来子,比周徽嵐大不了几岁,当时还没结婚,走的时候也光棍。他在那里一呆就是十几二十年,然后不可避免地在那里娶妻生子了。
    她外公外婆去了那里,在第五第六个年头就相继过世了。
    没办法,西北苦寒,他们本身就是文人,不是干体力活的料,加上身体弱熬不住,逝于七三年。
    李桂香当时真的是差点哭瞎了眼,父母女儿几乎所有的至亲,都一一离她而去,就只剩下一个弟弟了。
    都说活着的人才是最煎熬和最痛苦的。所以说这些年,她母亲是真的过得苦,那种内心的折磨和煎熬,外人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但是,她毫无办法。最严格的那些年,她母亲真的是寸步难行,压根出不去,每年能有一次机会去西北看望父母兄弟都不错了。但凡能有机会过去,她和她爸都会去的。而几乎每一次去,两人都是带足了药材粮食和钱过去的。
    但短暂的松快和常年累月的劳苦相比,真的太微不足道了。
    父母相继逝世,倒在了黎明之前的最黑暗时刻。李桂香每每想起这个,都哭得不行,只要再坚持三四年,就看到曙光了,可惜他们都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而她小舅舅因为想尽可能地照拂父母,拼命干活拼命省,把身体给熬坏了。这些年和他的妻儿一起一直生活在西北,
    因为离得远,只能通过信件来往。
    周徽嵐归来后不久,李桂香给他去了一封信。
    后来他回了信,说很高兴听到这个好消息,附带的他还寄来了一些西北的特产。
    李桂香曾数次劝他回来仪水县,但他总说他习惯那边了,不想回来。
    但李桂香哪里不知道他是怕带一家子回来拖累她。
    这些,周徽嵐之前都不知道,原书里更是没有提及,是这两天她妈情绪低迷,然后她爸才和她说起这些伤心的往事的。难怪她去省里那天,回来听说她爸也去了一趟县里,两老当时没和她们说去县里干啥了,现在想想,应该是去给她小舅寄年货去了。
    看着她妈难受的样子,周徽嵐叹息道,“妈,等过了春耕,我走一趟西北吧?”
    “惠兰?”李桂香惊喜地抬眼。
    “咱们家日子不差,如果可以,到时我会尽可能将舅舅一家劝回来的。”周徽嵐知道她的心结就是这个。
    “你小舅是个倔的,你若是能将他劝回来就好了。”对这个和她儿子一般大小的弟弟,李桂香又急又愁。
    “放心吧,我会办好的。”她小舅结婚比原主要晚,按照推算,她小舅的孩子最多十来岁,从这方面入手,应该能将人劝回来。
    “这事就靠你了,妈老了,走不动了,出不了远门了。”李桂香叹息着。
    上次去西北是四年前,一路奔波,她在半道上就得了急症,而且病得很重,幸亏丈夫是大夫,不然可能真的命都搭上了。自那之后,即使她再不服老,丈夫就不让她出远门了。
    周徽嵐不以为意,“这有啥,这事就交给我们年轻人来做,你和我爸就在家里看好咱家就行了。”
    得了周徽嵐的话,李桂香心里又有了盼头,精神头一下子就恢复了。
    过年期间,登门拜访的人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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