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顿悟
    一去不回这四个字实在有些重, 等进了城找了家医馆, 林简还觉得有些恍惚。
    好在苏穆的伤大夫说并没有多严重, 重新上药的时候他自己也只是皱眉, 林简伸过手去给他握着。大夫倒是没多少的表示,旁边的小药童抿嘴笑。林简有些脸热, 别过头去了。
    “伤口别沾到水, 按时换药,忌油腻、辛辣。”
    “嗯嗯, 好,会注意。”林简应了嘱咐,主动把递过来的药膏接了。正要往外走,却是被大夫叫住了。
    “这刀伤到底如何来的, 我不该过问,只是提醒一句,最近城中有些乱,好好养伤,尽量不要出门。”
    能在主街有家医馆的多半是本地人,林简本有心想打听一下状况的,哪知道对方倒是先发制人。
    那小药童脸上已没了笑意似在抱怨,林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句什么, 倒是苏穆从容道谢, 此事就此揭过。
    留宿的客栈是一座二层的小楼,两人用过饭入住的时候已近酉时。
    冬至过后,夜色便来的愈发地早。
    然而林简听到鼓声的那一瞬, 还是觉得有些惊讶。
    他正打开木窗透气,于是底下的景色即刻便撞入眼帘。站在二楼的窗边往下望,下面的人明显小了一圈,又因为匆匆的跑着,显得更加忙乱,几乎是乱成了一团。
    “这里的宵禁,似乎比景枫街早了一些。”
    冷风吹进来打得人一哆嗦,林简赶紧闭了窗,动作之大,激得“咣当”的一声。
    “是早了些,不过在这座城里,倒也没什么稀奇。”苏穆在一旁收拾包袱,文书、官印等一一查看又放回到床的角落,林简应了一声,过去帮忙。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有些忍不住,“不管是城门前的人,还是那医馆的大夫,明显都意有所指,告诉我们在这城中有未知的危险。那份状子,也证明了阿姐她多半就在屯军所驻扎的营地,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能把她也牵涉其中。这么长的时间,家里一直在找,可惜却毫无消息。包括修远和伯通也是,现在想来,他们失了踪迹,几乎在同一时间。而且,也真的是很久了。”
    “不管怎么样,眼下我们都已经来了这里。等我的胳膊活动自如了,就能探一下情况。”苏穆说了句场面话安慰他,林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乱了。他叫了小二送来热水,端了递给苏穆,“先休息,我也静一静吧。”
    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林简本以为自己会认床,哪知道刚挨着枕头不过片刻,很快便睡过去。再醒来时周身很暖,林简慢慢坐起来缓了会儿,这才意识到眼下不在家里。他凭着感觉在苏穆额上触了下,没感觉到温度不对才放下心来。
    这人一向浅眠,眼下动静并不小,还沉沉睡着。
    林简登时便有些心烦,不是非要折磨自己,而是感觉心口处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他缓了缓便小心下地,从房间出来,到了走廊里,有冷气扑过来,才感觉好了些。
    客栈建得精巧,四面俱是二层的小楼,用长廊连着,中间圈了块空地,是个很不错的院子。
    冬天颜色单调,若是白日便显得有些萧索,然而这是晚上,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真切,于是倒也少了空洞洞的寂寥。
    檐下有几盏灯,但不是很亮,能照到的也只是几步远的地方。再往外,便实在勉强,林简回过头去,只能看见台阶上有几个圆圆的影子,黑乎乎的,随着风摇曳。
    林简一直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冬天的午夜时分出来,事实上他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总之周身处都很安静,只有呼呼的风声,就像是这世上只留了他一个人。
    害怕吗?
    倒也没觉得。
    在这个时候,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去想。
    林简定定神,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抬头望向了天空。
    夜很黑,像是被泼了足量的墨。
    就连是月亮,也不知道被掩到哪个云层里去了。
    独独有些光亮的,便是那些闪烁的星星。
    铺在天际,那么近,又那么远。
    林简抬着头看着出神,被冷风一吹,登时便醒了。
    姐姐身陷险境、修远和伯通毫无影踪,襄芜惨死,襄灵离叛,就连是他们二人,也陷在这囹圄里。
    可是,在这广袤的天地下,似乎所有的烦心事都不算什么。
    是的,什么都不算。
    原先积压在他心口的,沉甸甸的东西,好像也跟着被吹散了。
    林简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想通了,很奇妙,就像是不可说的开窍一般。
    他定了定神便往回走,然而不过几步,便听得身后有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客官快些回来。”
    迎过来的应该是几个店家小二,林简借着昏暗的光,做了判断,不只是因为装束,而是其中的一个,在白日里他便见过几次。
    “我不出去。”对这么晚了还有三四余人值夜的客栈,其实林简是有些好奇的。
    然而他的话落罢,这些人还全无放松之意,林简被盯着,只感觉他们要他立刻回去,且是不罢休的那种。
    “我夜半起来喝水,一不留神就绕出来了,抱歉。”林简挠挠头往回走,迈过门槛回到大厅了,才感觉眼前亮了些。
    旁边的小桌上燃着烛火,和外面区得分明。而店小二们,则立刻关了门,等再回来时,脸上已经布了笑意,“客官请回吧,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叫人就好,只是记得一点,夜里不要出去了,最近不是很太平。”
    “不是很太平?”林简即刻便接了话头,说话的小哥神色一僵,“夜里不比白日,自然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为了您好,还是先回房休息。刚才没有注意到客官出去,已是我们不对了。”
    话已至此,林简自然不好再做坚持。他踩了楼梯往上走,到了拐角处了,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几人站在原处,神情戒备得很。
    这样一番折腾,睡意自然全无。
    只是苏穆还睡得安稳,林简在炉子旁站了会儿,等身上的冷气都散尽了,这才轻手轻脚爬回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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